隻能用吃喝玩樂來麻痹自己……
因此對婚姻產生了陰影, 隻叫幾個俊秀男寵陪著度日……
閒來無事便數數錢, 聽聽曲兒……
這樣神仙日子, 老子我都沒有,你跟我說這是日子過得沒意思?
還有, 那幾個男寵又是怎麼回事?!
一彆經年, 沈蘅你真變了!
裴紹原以為與自己義絕之後, 沈蘅該是悔不當初, 沉浸在那段失敗婚姻之中, 驟然得知她過得這樣有滋有味, 快活如神仙,頗有種被人打臉羞惱感。
他臉色鐵青,手掌捏成拳,強忍著怒氣,道:“大郎, 過去事情畢竟都過去了, 何必再提?你曾祖母一直都很想你, 你既回京,不妨也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叫上二郎, 你們一起回去……”
“裴大人, 我最後再提醒你一遍, 我姓沈, 我弟弟也姓沈, 跟你們裴家沒有任何關係, 明白嗎?”
沈啟漠然道:“至於曾祖母,我自然也有,隻是早已辭世,再度返回吳興後,我自然會去上香,卻便輪不到你殷殷提醒了。”
“裴啟!”
裴紹強行忍下去怒氣忽然間爆發開來:“你是我兒子,你身上流著裴家血!”
沈啟無所謂看了他幾眼,忽然間從衣袖中取出一份文書來,“啪”一聲,貼在裴紹臉上了。
“這是我臨行前,祖父叫我帶著絕親書拓本,裴大人,你應該識字吧?我衷心建議你好生研讀幾遍。就這樣。”沈啟隨意擺擺手,大步離去。
裴紹眼見他如此輕慢於自己,心下又怒又惱,一把扯下那份絕親書,冷冷掃了幾眼,信手將撕碎。
“你以為沈家能幫你多少?”
他冷眼注視沈啟離去身影,一字字道:“這是建康,是裴家地盤,有你求我時候!”
……
沈章聽聞兄長在宮中遇上了裴紹,雖然知道沈啟不怕他,但歸府之後,也先去書房裡尋他,詢問道:“遇上裴紹了?”
沈啟正對燈翻書,抬眼看他一看,道:“你先去換身衣裳再來跟我說話,通身脂粉氣和酒香氣。”
“我也沒辦法,”沈章失笑道:“遊街時那麼多香囊砸下來,總會沾染到。”卻還是站起身,到隔壁居室裡去更衣。
“裴紹真是一點都沒變,”沈章再度出門,就見沈啟閒閒翻過一頁書,道:“淺薄,虛偽,貪慕名利,一見咱們有興起意思,就忙不迭來套近乎了。”
沈章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指望他吃一次虧,就改掉骨子裡秉性?”
說到此處,兄弟兩人都微微笑了起來。
前世兩人離開裴家時,先遭失母之痛,隨後又蒙受不白之冤,沈章受了家法,傷了底子,後來身體一直不好,即便想要入京趕考,沈恪和沈啟也不敢叫他長途跋涉,再後來天下亂起來,自然也就沒了所謂科舉一事。
前世弟弟臉色總是帶著一股淡淡青白,人也孱弱,今生卻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沈啟看得有些感懷,卻也沒說什麼矯情話,隻道:“國政不穩,東南賦稅年年攀升,西秦、燕國、南唐,更是沒一個安分,偏生皇帝還不管事,太子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天下不亂,那才奇怪呢……”
沈章道:“兄長有何打算?”
“同樣路前生已經走過一遭,今生還有什麼好怕?”沈啟將手中書卷合上,神情凜然:“隻是有些事情,可以提早準備了。”
……
沈啟從武,人又年輕,自然沒有久居建康道理,隻是他人在都城停留半月之久,都不曾得到吏部任用文書,沈章這個狀元,也被擱置起來。
他們心知這是裴家在背後玩弄手段,卻也不顯急色,既沒有主動去吏部催促,也沒有去裴家服軟意思,兄弟二人一道去拜訪沈家在建康舊友,閒時便往建康名景中遊玩,倒是極為閒適。
裴大郎看著氣急敗壞弟弟,冷笑道:“現在你總該看出來了吧?這兩個孩子,壓根就沒想過再回裴家,他們都記著當年仇呢!”
裴蘊兩鬢已經斑白,坐在上首,幾不可聞歎一口氣:“這麼好天資和能力,真是太可惜了,若是他們留在裴家,接受裴家教養,一定會更出色……”
裴紹知道這是父親在間接對自己表露不滿,不禁低頭:“總是我糊塗,做下這等事來,寒了他們心,也丟了裴家臉。”
“事情都過去了,再追悔又有什麼用?倒是這兩個孩子,”裴大郎眼底冷光閃爍,狠聲道:“既然不能為裴家所用,便斷斷不能留了!”
“這怎麼行!”裴紹除去他們,再沒有彆孩子,唯恐斷了香火,聞言急道:“大哥,他們都是你侄兒啊!”
“他們連你這個親爹都不認,豈會認我這個大伯?”裴大郎嗤笑道:“六郎,他們是被沈家養大孩子,咱們跟沈家是什麼關係?你知道沈家人灌輸了他們多少對裴家仇視嗎?”
裴紹想起沈恪,再想起沈蘅,臉色便漸漸變了。
他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道:“既如此,便聽從大哥安排吧。”
三天之後,沈啟和沈章接到了來自吏部任命書,令兄弟二人前往東郡,協助郡守處置當地一乾軍政事項。
沈啟再升一級,授從四品宣威將軍,沈章授從五品東郡吏房管事,以他們現下年歲而言,這無疑是越級擢升了,但實際上,並沒有人因此而對他們心生歆羨。
原因無他,一來東郡位處於國境東南,與南唐接壤,向來多兵禍,近來又異動頻頻,二來則是東郡很窮,鳥不拉屎那種窮,能把賦稅收出來,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兩個前程大好年輕人被派遣到這兒去,要說是沒什麼黑幕,那誰都不會相信,沒過幾天,市井之間就有了傳言。
“——這是裴家怕兩個孩子將來得勢,會去報複他們呢!”
“真是不要臉,當年那件事情,沈家不去找裴家算賬也就罷了,他們哪裡來臉麵去報複沈家?”
“那可是親生兒子啊,居然都下得了這種狠手,叫他們到那種地方去,不就給毀了嗎?”
“這有什麼奇怪,裴六郎娘當年連婆婆都敢毒死,裴六郎也是能殺自己發妻人,這會兒再害死兩個兒子,有什麼稀奇!”
“這一家人,真是……嘖嘖!”
這風聲一傳出去,裴家剛剛有所轉圜聲望立馬下跌了至少五十個百分點,連建康勳貴們看他們臉色,都有點不對了。
原因無他——虎毒不食子啊。
裴家能做出這種事,怎麼叫人不覺得膽寒?
裴蘊跟裴紹被形形色色眼光戳臉色發燙,輿論所限,到底是挺不住了。
沈啟兄弟倆不願見裴紹,他便在官署外等,見了去領文書出來沈啟、沈章兄弟倆之後,輕咳一聲,板著臉近前道:“直到現在,你們還是冥頑不靈嗎?”
沈啟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道:“裴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裴紹頂討厭他這副高高在上姿態,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老子,自己是兒子呢。
他皺起眉,道:“你們去東郡任職,倒也不是不能商量,隻是……”
“裴大人。”沈啟淡淡打斷了他:“我兄弟二人前往東郡,乃是受朝廷委派,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辦法,能改變這結果?”
官署外還有行人,遠遠瞧見這父子三人,便駐足觀望,聽沈啟如此言說,禁不住笑出聲來。
裴紹被他下了麵子,臉上火辣辣燙,鐵青著臉,道:“頑固不化!你可知那東郡是什麼地方?真到了那兒,你們哭都來不及!”
“都是為百姓做事,為天下謀福祉而已,去哪兒不是一樣?”
沈啟淡淡道:“我不想去,你不想去,大家都不想去,乾脆把東郡送給南唐好了,還守著它做什麼?”
裴紹麵色為之一僵:“你!”
“裴大人,那是我們土地,是祖先一刀一槍打下來,後世人唯有珍惜,哪有挑三揀四道理?若按照你說法,隻管留在建康享清福便是,誰要管外邊兒是何光景?”
沈啟臉上顯露出幾分譏誚:“哦,我忘了,一直以來,你們裴家都是這麼做,難怪現下會這麼想了。”
裴紹臉色愈發難看,周遭人卻是肅然起敬。
一直以來,官員們都以久居建康為榮,不願前往地方,而那些偏遠窮苦之地,更是被視為阿鼻地獄,無人願意涉足,若是被分派到那些地方去,更是叫苦連天,何曾有人說出過這麼一番話?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既為官做吏,要想便是兼濟天下,”沈章則平和道:“裴大人,你也是讀過聖賢書,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家國困窘,邊境不寧,我輩本該濟世救民,既如此,請自啟、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