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和衛南漪去說服豔霄的時候,江蕊平她們也跟白餘和林青綺轉述了她們的計劃。
在她們昏迷的時候,林恙暉失蹤的消息也傳開了。
盛漣門大長老盛嫦杞帶著盛漣門其他長老尋找多日,依舊不見林恙暉的蹤跡。
本該繼續尋找,但如今進秘境在即,還需要宗主拿出憫仙鏡,所以在盛嫦杞的扶持下,盛漣門迎來了最年輕的一任宗主——林青綺。
林青綺的身份水漲船高,如今的她早不是關在地牢中的老鼠。
掙脫,逃離,好似夢一樣。
林青綺握著傘柄,站在盛漣門弟子最前方。
憫仙鏡她已經拿了出來,不過她如今的實力也不夠控製憫仙鏡,加上她還得進秘境,所以盛漣門控製憫仙鏡的責任也就交到了盛嫦杞肩上。
林青綺握著傘柄的手慢慢縮緊。
片片羽毛掛在傘麵,落在眼光下,有瑩白色的光芒輕動。
這傘柄是由妖骨製成,握在掌心會有淡淡的清涼感接觸皮膚,像是能夠撫平心口的灼燒感。
她終究還是不太適應灼熱的陽光印上皮膚的感覺,可現在她的身份已經不允許她躲在陰影處,手中的靈傘還是白箬衣送給她的遮掩。
白箬衣實在是個好人。
分明那日裡都被她驚走了,卻還是會關心她。
林青綺不知道餘暮寒有多喜歡白箬衣,但她無疑是很喜歡的。
當然她的喜歡很卑劣。
林青綺知道她配不上白箬衣,哪怕是跟餘暮寒相比,她也低賤許多。
作為爐鼎,她的命運本該是在那個地牢被偷走最後一點陰元而死,因為林青槐突然失蹤被林恙暉送到了外麵的世界,頂替了林青槐的身份,她才擁有了跟白箬衣這樣完美的神女打交道的機會。
偷來的機會。
林青槐的人緣很差,就算是頂著少宗主的身份,她能得到的關懷也是有限的。
白箬衣比所有人給得都多。
白箬衣的心中好像沒有宗門芥蒂,哪怕她是彆宗少宗主,依舊對她很好。
白箬衣擁有的愛很多很滿,在發現她需要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給她。
她分明脫困了,卻像是又跌落進了另外一個囚籠。
從前的牢籠陰冷潮濕,鎖住了她的人。
現在的牢籠和煦溫暖,鎖住了她的心。
可她至今都是林青槐的替身,再奢望彆的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活在彆人名字下的老鼠,沾了沾白箬衣的衣角都是種罪惡。
仔細想想,還真是諷刺極了。
事到如今,她竟是還得多謝林青槐喜歡她的臉,不然她也沒有逃離的機會,更彆提是遇見白箬衣了。
她視線停留得太過明顯了,白箬衣有所察覺。
林青綺是盛漣門的宗主,白箬衣是臨仙山宗主的弟子。
她站在盛漣門隊伍最
前方,白箬衣站在臨仙山隊伍最前方,她們離得並不遠,甚至能稱得上近。
白箬衣望了過來,眸光觸碰到林青綺,臉上多了些笑顏。
她是個很大方的人,無論是靈器靈丹,還是她奢求的笑容都不吝於給她。
那樣的笑容太美好了。
永遠不會出現在她臉上的美好。
林青綺下意識想要走過去,在更近一點的地方看著白箬衣,隻是……她現在的身份不允許,而且……白箬衣左側站著餘暮寒,右側站著江緒,連她落腳的位置都沒有了。
她視線往回收了幾分,身側有盛迂風抱怨的聲音。
“宗主大人,你說這餘暮寒有什麼好的,怎麼你們這些姑娘都偏護他?”
盛迂風是四大宗比試的第三名,僅次於餘暮寒和江緒的天驕子,還是盛漣門大長老的親侄子。
無論是長相地位,還是天賦,他都不該輸給餘暮寒的,隻是餘暮寒命似乎更好一些。
他以為林青綺在看餘暮寒。
林青綺也沒有辯解什麼。
她知道盛迂風誤會是因為餘暮寒殺了人,還能順利踏入秘境,她也是幫了忙的,可她為的不是餘暮寒,而是白箬衣。
白箬衣人很好,她不想白箬衣死。
沈素和衛南漪幫了她,林青綺並不覺得她們會騙她。
如果餘暮寒是個好人,她可能會祝福,可餘暮寒會克死白箬衣,所以她隻能在心中詛咒餘暮寒早日去死了,甚至為了他的死出一份力。
餘暮寒似乎是察覺到了白箬衣在看林青綺。
他朝著白箬衣伸出了手,不知道在說什麼。
林青綺感受到了白箬衣還沒有收回的眸光,她微微側過些身子,握著傘的手往下落了些,竟是連視線都遮擋了起來,她在白箬衣看不到她的時候用靈光刃劃破了嘴角,血珠子順著嘴角滾落。
空著的手慢慢攥緊了胸前的衣料。
因為太過於用力了,指尖泛著白痕。
——
“林姑娘。”
白箬衣看不到靈傘遮掩下的光景,更看不到林青綺此刻麵色如何。
她隻能看到林青綺的手搭在胸口的衣襟上,用力攥緊,看著很是痛苦的模樣。
那傘中還有幾滴鮮血垂落到眼前。
滾燙鮮紅的血液幾乎灼傷了她的眼。
白箬衣心一驚,要不是礙於身份,這會兒已經朝著林青綺奔了過去。
餘暮寒聽到他唇邊溢出的名字,額心不自覺地蹙起:“白師姐,她是盛漣門的人,你可是臨仙山的人。”
雖然之前林青綺幫了他,可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尤其是林青綺身上的傷痛更是奇怪極了。
白箬衣總說林青綺傷得很重,可林青綺身上一點傷口都找不到,但好好的一個修仙宗門天驕女,那身子骨倒是像俗世中弱病纏身的嬌小姐一樣,說疼就疼,還能被疼哭了。
他是覺得怪極了,可
白箬衣倒是次次都會心疼她,甚至連看一眼傷口真假的心都沒有。
餘暮寒都覺得這會兒要不是進秘境在即,白箬衣都能過去麵對麵關懷兩聲。
白箬衣掙開了餘暮寒牽著她的手,神情有些不悅:“餘師弟,林姑娘可還幫過你。”
她語調還是溫溫柔柔的,隻是其中不滿根本毫不掩飾。
“活該!”
滿是譏諷的聲音打破了餘暮寒和白箬衣之間的短暫靜默。
餘暮寒滿臉憤怒地順著聲音望了過去,他盯著白箬衣另一側的女子,寒著一張臉:“江緒!”
江緒也瞧了眼他,而後又重複了一遍。
“活該。”
她是惡劣的。
似是要這世上所有人都不喜歡他才肯罷休一樣。
隻是這並不太對。
在前世江緒依舊瘋癲,可她對他是有情的。
她愛他,愛到將他身邊一個個人殺乾淨,卻舍不得傷他性命。
可這一世江緒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唯一的偏差便是他當初沒有在落月城幫著江緒找到衛南漪。
二十年過去了,餘暮寒還是沒有想明白他錯在了何處。
分明……該在那的。
彆說是落月城了,就連江緒身邊都沒有找到衛南漪的蹤跡。
哪有人會煙消雲散到杳無蹤影的,更何況是衛南漪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牲畜。
這個問題困惑了餘暮寒很多年。
他將前世發生的所有都記得很牢,搜刮遍記憶也沒有找到另外一個能夠帶著衛南漪逃亡的人。
他掃了眼江緒,沒有再繼續張口。
江緒厭他,他還是心知肚明的,兩句不合就該提劍要他命了,他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跟江緒鬨起來。
江緒是個人儘皆知的瘋子,他可不是。
他現在的名聲本就岌岌可危了,他雖不在意,可江諳是很在意的。
提到這個還得感謝那個該死的半妖。
餘暮寒的視線抬起,在人群中望了望,不過他並沒有找到沈素的蹤跡。
當然這也很正常。
這會兒比試勝利的五百名弟子已經全部集合完畢,人修和妖修劃分為了兩大陣營,勢力越強的,站在最前麵的,沈素所在的歸一宗隻是個不入流的勢力,甚至該算在人修,還是妖修當中都含糊不清,自然不可能站在前列,更加不可能跟他一樣站在如此顯眼的位置。
餘暮寒輕哼一聲,心中有了決斷。
若是有機會,他一定要在秘境裡殺了沈素。
隻是那些憫仙鏡……
餘暮寒掃了眼人群。
眸光漸漸落在了隊伍最尾端漂浮著的四人身上,她們四人身上分彆帶著麵黃麵金衣的小銅鏡,那真是憫仙鏡的分鏡。
為了以防有人蓄意破壞憫仙鏡分鏡,擾亂外麵人的視線,她們甚至還刻意派了人進去專門守著分鏡。
一共四麵
分鏡,妖修和人修各出兩人。
人修兩位長老都是由臨仙山出的,而妖修則是豔霄和竺仙兒。
他本是還忐忑著憫仙鏡照到他跟沈素算賬,現在發現有兩麵分鏡在他曖昧過的美人手中,自是安下了心。
餘暮寒稍稍放寬心了些,小心翼翼地撫了撫手上的儲物戒指。
秘境將會由多方力量聯手,借著靈陣的力量共同打開。
這一過程並不算短,畢竟這是個十分特殊的秘境。
在秘境慢慢被打開一個細口子的時候,餘暮寒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故作好心地喊了聲江緒:“江緒,彆怪我沒提醒你,你阿娘怕是要死了。”
他可不是在說空話,而是前世衛南漪就死在這裡。
江緒一把扯住了餘暮寒衣襟,剛剛還能維持平靜的眼眸,這會兒已是一片猩紅:“餘暮寒,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是故意激怒江緒的。
江緒要是在這種緊要關頭衝著他動手,這裡所有人的眸光都會吸引過來,到時候所有人都隻會記得江緒是何等瘋癲的人,說不定心中謾罵他的話都能少些。
有江緒擋著,他的名聲就成不了臨仙山最惡劣的人。
這還是江諳教他的。
隻是可惜,他們中間站著白箬衣。
白箬衣原是還在擔心林青綺,江緒倒是繞開她,馬上就要跟餘暮寒打起來了,她抓住了江緒的手腕,輕聲喊了句她:“江師妹,你冷靜些,這時候要是鬨起來了對你名聲不好。”
“我不在乎。”
江緒沒有鬆開手,她攥著餘暮寒的手更用力了些,竟是將他半提了起來。
她總是這樣的,脾氣不太可控。
白箬衣輕歎一聲:“餘師弟,你還不給江師妹道歉,衛師伯是臨仙山上一代最優秀的弟子,你不該說這樣的話。”
餘暮寒並沒有應她的話,而是繼續挑釁地看著江緒。
依著江緒的脾氣,她當然是不管不顧的。
她將餘暮寒舉得更高了些,越來越多的眸光被吸引了過來。
“啪”冷不丁地一聲響,江緒忽覺手腕一疼,抓著餘暮寒的手立刻就鬆開了,餘暮寒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他張口就是指責江緒的話:“江師妹,你竟是連半點同門情分都不講,你……”
他汙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手腕就被白箬衣扣住了。
白箬衣強行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餘師弟,不要再鬨了,你在雁碧山上鬨出的事已經夠多了。”
“師姐你居然……”
餘暮寒痛心疾首地望向了打斷他的白箬衣,隻覺得心灰意冷,難受極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江緒就一巴掌落在了他臉上。
“閉嘴!”
她打得太快了,白箬衣都沒反應過來。
等著她回過神的時候,餘暮寒的巴掌也快要往江緒身上去了。
“夠了,都彆鬨了!”
白箬衣一手抓
著江緒,一手抓著餘暮寒,眉尖愁緒是壓都壓不住:“事關臨仙山顏麵,你們怎可在此起紛爭!”
她說完,眸光有些不受控製地朝著盛漣門的方向看過去。
林青綺比起剛剛已經好了不少,她手中的傘都撐高了些,露出那蒼白的麵容,不知從何處翻出來的手帕正被她空著的手摁在嘴角,一片鮮紅浸染了麵料。
血色的帕子襯得她整個人更嬌弱了些。
她似乎被她們這邊鬨出的動靜驚擾了,視線剛好也落在了她們這裡,額心輕輕皺起。
白箬衣扣著餘暮寒和江緒的手更用力了些,不太好意思地衝著林青綺笑了笑。
林青綺倒是彆過去頭,不再看她,衝著盛漣門隊伍裡的弟子招了招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白箬衣自己都沒發覺,她竟是有一瞬地落寞。
她收回眸光,好聲好氣哄著兩側的人。
你們就算是有脾氣也留著日後再發,這種時候鬨起來算什麼事,縱然你們不要顏麵,臨仙山還得要,莫要讓人瞧了去,說我們臨仙山弟子心不齊了。”
“嗯。”
江緒不情不願地嗯了聲,冷冰冰地掃了眼餘暮寒:“你等著。”
她哪怕是應了白箬衣,依舊是不服氣的,恨不能將餘暮寒碎屍萬段的。
餘暮寒自是不甘示弱:“狠話誰都會說。”
白箬衣能壓製住他們兩動手,可也管不住他們的嘴。
她連連歎氣,鬆開了兩人。
好容易她們兩人不再吵了,身後站著的弟子們倒是跟著熱鬨了起來。
“白師姐剛剛的話不對了,我師父常說江諳江長老才是我們臨仙山上一代弟子當中最優異的存在,衛仙子能夠坐穩大師姐的位置,不過是因為沈宗主扶持。”
“蠢貨!我們臨仙山的大師姐,大師兄,哪一代不是靠自己爭取的,盛宗主還扶持白師姐呢,也沒見白師姐坐上大師姐的位置,等著接任下一任宗主!”
“就是就是,我師父還說她從前受過衛仙子不少好處呢?”
“你們說這衛仙子究竟是不是死了啊?”
“……”
白箬衣更為無奈了些,礙於臨仙山的規矩是能者居上,地位要靠自己穩固。
盛清凝有意扶持她做下一任宗主,可她名聲還沒有打出去,宗門裡服氣她的還是少部分。
很難管。
江緒看她滿麵愁容,嘴角朝下一撇:“師姐,我幫你殺了她們吧?”
餘暮寒自是不甘落後江緒半步,他冷哼一聲:“用不上你,我就能做。”
……
白箬衣此刻很想敲開她們腦袋瞧瞧裡麵裝著什麼。
殺同門,誰給她們的膽子。
白箬衣有些心煩意亂,忽然間身後的人群噤了聲,一個穿著盛漣門衣裳的弟子從臨仙山弟子當中擠了出來,她手中還捧著兩顆緋色蜜果,見了白箬衣,她將蜜果遞了過來:“白師姐。”
“你是?”
白箬衣自是已經看出了她的身份,隻是還沒有弄明白她從人群裡擠過來的目的。
那盛漣門弟子見她不伸手,又將蜜果朝前遞了些:“我們宗主大人說瞧著你像是遇見煩心事了,讓我將蜜果拿給你。”
林青綺?
白箬衣忽然想起來她剛剛是瞧見了林青綺衝著個小弟子吩咐著什麼。
竟是讓她來給她送蜜果嗎?
她記得還是她當初看林青綺成天悶悶不樂,這才告訴她覺得心中煩悶的時候吃些蜜果會好些。
說來這蜜果也還是她拿去送給林青綺的,她倒是又送回她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