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雅在堅強和柔弱這個天平上搖擺一瞬,很快決定裝柔弱,可憐兮兮地看著親兒子,道:“疼得很,可是比身上痛楚更痛的,是額娘這顆愧疚的心……”
二十二阿哥:“……”
檀雅還沒演完,握住兒子的手,“你好不容易回鹹福宮過生辰,額娘卻沒能陪你到最後,額娘心好痛。”
雍親王胤禛:“……讓你額娘好生說話。”
二十二阿哥委婉道:“ 額娘,兒子認真擔心您呢,您能認真些嗎?”
檀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失望地看著他:“你這孩子,為何越長大越沒趣呢?小時候可會配合了,也不知道誰給你教成這樣。”
二十二阿哥腦子裡閃過一個人,胤禛沉默。
檀雅也沒揪著他為難,轉而問道:“二十阿哥和二十一阿哥呢?”
“兩位兄長還在同道堂等胤祜,是以不能久留。”
“天色也晚了,你們便早些回去吧。”檀雅回手拍拍腰,“我身體健壯,這點兒小傷過些日子就好了。”
二十二阿哥點頭,“您好好養身體。”
檀雅揮揮手,“額娘知道了,對了,你瞧見外頭的雪人了嗎?”
二十二阿哥露出一個笑容,道:“很好看,謝謝額娘。”
“你們喜歡就好。”
可惜無法定格畫麵,否則給幾個孩子留一個紀念,多好……
康熙和幾位阿哥們全都離開,宣妃幾人又來看檀雅,沒有外人,屋子裡就她們四個,宣妃忽然戳了戳檀雅的額頭,沒好氣道:“下次莫要再逞英雄,什麼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檀雅瞪大眼睛,懷疑自己的耳朵聽岔了。
就連蘇答應,亦是瞠目結舌,嚇得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檀雅以身作墊,是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危,可宣妃卻說,沒有檀雅的身體重要……是說皇上不如檀雅重要?!
“娘、娘娘?”檀雅咽了口口水,乾笑,“嬪、嬪妾……”
“說話便說話,吞吞吐吐作甚?難道私下裡說句話都不成了?”宣妃斜睨檀雅一眼,撫了撫鬢發,不以為意道,“我從前便知道,我既是出身蒙古,便與後宮中的尋常妃子不同,不會得寵,不能有孩子,但隻要老老實實不造反,也不會被苛待。”
“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宮裡憋屈那麼多年,又不跟那幾個似的,指著孩子搶那硬邦邦的位子,一塊兒說些實話、心裡話,怎麼了?”
宣妃原本側坐在檀雅床榻上,說著說著,尋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半躺半靠在床柱上,喟歎道:“今日他就不該來!本來大家開開心心,他一來倒好,孩子們拘謹,你也受這無妄之災。”
蘇答應抬起手,飛快地擦額頭上的虛汗,手也穩穩地扶在桌上,好支撐身體不失態。
定貴人除乍一聽宣妃那話時,有些驚異,很快便恢複她平時的從容淡然,此時聽宣妃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嘴角也是微微上揚,慢條斯理地撥弄佛珠。
檀雅受驚嚴重,再一打量三人,發現她們兩個年輕人竟是還不如定貴人淡定,頓時有些無語。
她們彼此之間常說,是檀雅給鹹福宮帶來了改變,可照檀雅看來,她的出現就是一個契機罷了,後宮這些女人表麵上遵守世間最重的規矩,可估計心底裡,個頂個都不是安分的主兒。
否則宣妃口中的“那幾個”何必爭呢?康熙給什麼她們就接什麼好了。
宣妃……宣妃這幾年這麼慣著她,會有這一日……也不是很意外……吧?
檀雅扶著腰,壓在骨子裡的那股子心氣兒徹底鬆動開來。
宣妃才是值得她敬重的人,沒有宣妃就沒有她如今自在的日子,宣妃說大逆不道的話,檀雅就該順理成章地和宣妃統一戰線。
她們私下裡說話,宣妃的話誰都不能傳出去,就得有要死一道死的決心才成!
狗皇帝!
老牛吃嫩草!
老茄子!老橘子!
誰稀罕他的老黃瓜種!
爽!
“娘娘說的是,誰稀罕他來。”
蘇答應倏地看向檀雅,再看向好像啥都沒聽見的定貴人,以及仿佛得見知音的宣妃,嘴唇顫抖許久,一咬牙,聲音發抖地附和:“嬪、嬪妾也不愛伺候呢!”
她話終於說出來,越到後麵越順暢,渾身氣兒也勻了,人也不抖了,“若說唯一的好處,便是給了二十二阿哥和咱們額樂,再沒有旁的了!”
定貴人搖頭失笑,在三人的視線中補充道:“既如此,我那十二阿哥也算是一個好處。”
四個人既然全都說了康熙壞話,那就真真是徹底成了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看看彼此,全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