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六月,京中大雨連綿數日,直隸爆發水患,雍正帝在前朝日日關注著江堤和百姓,提前準備著賑災事宜。
他如今私庫豐裕,然沒有信任之人,並不願意將私庫的銀錢也拿出來養那些貪腐之人,是以都是從國庫撥款賑災。
登基三年,雍正已經坐穩皇位,不再似初登基時束手束腳,顧慮頗多。
便是對這些兄弟們,也放開了些。
雍正最信任的自然是二十二和十三,胤祜還小,不能入朝,怡親王胤祥已是身兼數職,勞累非常,他亦是不忍心繼續施加重擔。
倒是廉親王胤禩、九貝子胤禟、敦郡王胤俄這樣曾經與他作對的,雍正壓迫起來絲毫不心疼。
整個直隸都雨水不斷,行路極難,他仍舊命九貝子胤禟和二十弟胤禕為欽差,前往霸州、保定等地治水賑災並水患之後百姓安置等問題。
無論從前老八一黨如何勢大,十四又如何聲高,如今新帝帝位穩固,又並非那等不容人之君,慢慢便有許多人不願意再冒險。
敦郡王自新帝登基以來,表現的便異常的乖巧,還曾被老十四擠兌“軟骨頭”、“見風使舵”。
他與九貝子親近,今日朝堂上九貝子終於得了重要的差事,甭管旁人如何想,他心裡是為九哥高興的,下朝也不回家,直接跟九貝子回了他的府上。
“九哥,這次的差事是個好機會,你做的好,皇上看在眼裡,興許才能放心用你。”
九貝子眉頭緊鎖,“你如今是徹底屈服了嗎?八哥……”
“九哥,八哥忙得腳不沾地,咱們都多久沒時間聚了?”
“那是他故意的,什麼臟活累活全都給八哥,無一刻得閒,八哥還要照拂我……”九貝子越說,語氣越是歉疚、不滿。
“皇上好歹沒清算咱們。”敦郡王與他掰扯開來講,“平心而論,若是咱們得勢,會如何對昔日的對手?”
九貝子不吭聲,其實心知肚明,他們當年爭得那樣激烈,若最終得勝,政敵全都要處理掉的。
“我先前以為皇上隻是為了名聲不能立即清算咱們,可如今皇上都登基三年了,對八哥是嚴厲些,可也隻是差事上有問題時借機罰俸斥責幾句,至於其他兄弟……”敦郡王指了指南邊兒,“再是諱莫如深,皇上都能放那位出來,就比我們以為的有容人之量。”
那可是中宮嫡子,正統出身,當了四十年太子的人。
敦郡王自認沒有這個肚量,“九哥,今時不同往日,咱們跟皇上作對,沒有好處的,而且,也要想想家人。”
九貝子的母親宜太妃住在恒親王府邸,有妻有妾有子有女,原先被發配,他心中不平之氣極難消,及至新帝調他回京,也是做著不鹹不淡的差事,依舊鬱鬱不得誌。
而今得了賑災的差事,哪怕十弟不勸他,其實九貝子心裡也沒打算消極怠工。
不過是因為從金尊玉貴的皇子變成“隻是”一個小小的貝子,一落千丈,接受不了落差罷了。
“是啊,總不能一二十年後,子孫後代便成了閒散宗室……”
另一邊,皇宮中,雍正單獨召見了二十弟胤禕,不是為了給他安排什麼額外的任務,而是緊一緊他的弦。
“你的府邸早就已經建好,朕是額外開恩,才沒趕你出宮去靠自己過活,此次與老九一同出去賑災,多學學,彆整日裡偷懶耍滑。”
胤禕在他麵前,表麵態度還是很端正的一個人,“臣弟絕不敢偷懶,當差向來都是儘心儘力,兢兢業業……”
雍正白了他一眼,“你如何,朕會不知道?”
胤禕深覺冤枉,但瞧皇兄篤定至極的神色,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巴,不再辯解。
雍正深知二十弟的本性,也不與他生氣,直接道:“二十一和二十二年紀也不小了,過兩年也得大婚,你若是隻想要些開府的安置費就出宮去,朕是極樂意省一筆錢,再省下個爵位的。”
胤禕一激靈,瞬間警醒起來,討好道:“皇兄放心,臣弟此番定好好當差,好好學習,為皇兄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雍正拿起奏折,作出要開始忙碌的狀態,道:“朕記住你的保證了,看你表現。”
胤禕又是拍著胸脯一通保證,然後才恭敬地告退,可出了殿,褲腿被雨水打濕,這絲絲涼意又讓他苦了臉。
唉~這麼大的雨出去賑災,實在辛苦。
直隸水患,對於後宮最大的影響,便是皇後烏拉那拉氏主動提出縮減份例,從而為賑災出一份力。
無論後宮諸人是否真如表現出來的那般樂意,表態時都十分積極,雍正得知後在眾妃到長春宮請安時表揚了眾人。
不過雍正特意跟皇後交代,兩宮太妃那裡不可縮減,是以寧壽宮和安壽宮從前吃了多少道素菜,現在依舊吃多少素菜。
添盤菜少盤菜,實際對檀雅來說沒多少區彆,下大雨不能出屋對她造成的影響更大,她倒也不是非要出屋不可,可這雨連綿不絕,人在屋裡也覺得哪哪兒都濕乎乎,做什麼都沒勁頭似的。
屋裡暗,刺繡看書都費眼,她就雕木頭,雕鹹福宮,一花一草一點點打磨,甚至宮殿門和窗戶都能推開,還做了手指大小的小人,或站或立,還能塞到屋子裡。
鹹福宮的輪廓剛雕出來時,因著是原木色,瞧著還不甚稀奇,等到她一點點上色,柯冬在旁邊驚奇道:“主子您記性真好,竟然連東配殿這片牆上的斑駁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常坐這兒曬太陽,哪還能記不住。”
檀雅將提前晾乾的搖椅和茶幾小心地放在那回廊下,滿意道:“還差一步,這木雕鹹福宮就活了。”
柯冬好奇地問:“主子,還差什麼?”
聞柳正在整理舊衣服,聞言笑道:“自然是差人,主子,奴婢說得可對?”
檀雅肯定地點頭,眼帶笑意,小心地將一個長榻塞進東配殿正廳裡,那榻上的扶手一角,還特地做了相似的斷裂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