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接生嬤嬤的事, 是傅昀和周韞商議後,方才決定的。
周韞如今懷孕有七月,怕出意外, 這接生嬤嬤自然要早些備好,對此, 周韞皆點頭答應, 隻提了一個要求:
“爺親自幫妾身尋?”
換而言之,莫要叫旁人插手此事。
誰人, 她都放心不下。
夜深人靜, 傅昀摟人在懷,大掌稍搭在她後背,聽言, 動作似有一頓。
周韞察覺到,她微仰頭, 看見男人臉上那刹那的遲疑,煩躁地蹙起細眉:
“這也不可?”
遲疑轉瞬即逝,傅昀拿她這脾氣沒辦法,頓了下,才淡淡地說:
“這事交給王妃,倒也沒甚不妥。”
他和周韞究竟身份有彆, 周韞可在他麵前肆無忌憚地揣測王妃對她不安好心。
但他卻不可。
他隻能稍稍提醒著, 若此事交給王妃,就是王妃的責任,一旦出事, 王妃也討不得好,她還不至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周韞孕期多覺,此時不過撐著眼皮, 和他討論此事罷了。
一聽此言,她倏然斂下眸眼,眸色忽明忽暗。
她能明白爺話中的意思,可爺卻不知曉如今莊宜穗的身子情況,若她是莊宜穗,哪怕拚著事後擔責,也會在這時對她動手腳。
無旁的原因,自己被害得無法有孕,如何能看仇人安然無恙生子?
即使當初是莊宜穗逼人太甚,但這後院,最缺的就是會反省自己的人。
她不會,莊宜穗自然也不會。
稍頓,周韞枕臉在傅昀胸膛上,才低低軟軟地說:
“可這府中,妾身隻信爺一人。”
她話音很輕,幾乎剛出口就散了,飄忽進傅昀耳中,淺淺淡淡似無甚情緒的一句話,可偏生就叫傅昀生了絲無奈。
室內燃著燭火,輕輕搖晃,忽明忽暗間,在一抹床幔後,傅昀垂眸看著懷中女子的青絲。
那日在綏合院中,她的那句“這屋中的人,妾身一個皆不信”仿佛又浮在腦海中。
傅昀垂著頭,眸色晦澀難辨,半晌,他抬手撫了撫額。
為了叫他妥協,她連這般話都能說出口,他還能拿她怎麼辦?
他抬手撫在女子後背上,低沉開口:
“應你就是。”
何必將自己說得這孤零無助。
燭光透過床幔,映在周韞側臉上,膚如凝脂,似鍍上一層柔光,她輕閉著眸子,不說話時,模樣甚為討喜。
知曉傅昀應了她後,就了無心事準備入睡。
半睡夢醒間,她似覺口渴,欲要睜眸,忽地察覺些許不對勁。
錦被中,似有一隻手在她小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動作甚是輕柔,透著一股子格外的珍視。
倏地,周韞眼睫輕顫了下。
往日,她皆睡得早,也睡得沉,隻知曉翌日醒來時,身邊人素來皆是不在的。
她從不知曉,原在她睡夢中時,傅昀是這般的模樣。
周韞眼眸悄悄睜開一條縫,隔著窗幔隱隱能看見房間內的沙漏,心中估摸著如今快要寅時,將要到傅昀要去早朝的時間。
她不知曉傅昀是一夜未睡,還是方才剛醒。
周韞不著痕跡地斂了斂眸眼,莫名地,不想去知曉這個答案。
不經意間,她動了動,腹上的動作一停,就聽見男人稍沉的聲音,透著些久未睡後的啞澀:
“口渴?”
簡簡單單的二字,他問得平淡,透著些疲乏,卻又似是習以為常。
周韞卻生生怔了半晌,才稍仰起頭,似尚未睡醒,含糊不清地問:
“……爺、怎知曉?”
傅昀沒回答她,隻摟著她的身子,稍移了個地方,下了床榻。
周韞垂著眼瞼,半坐起身子,衣裳輕薄,乍一接觸涼意,她微瑟縮了下肩膀,攏緊了錦被。
她聽見傅昀倒了杯茶,又朝這邊走過來,腳步聲漸漸清晰,傅昀將杯盞遞給她,周韞怔怔地接了,喝過水,又將杯盞遞給傅昀。
床幔掀開後,借著燭光,周韞偷瞥了一眼傅昀。
他正抬手捏著眉心,解了幾分疲乏,很快就又和平日裡沒甚區彆,周韞忽地有些啞聲,不知怎麼的,她倏然問了句:
“妾身擾著爺休息了?”
傅昀動作一頓,放下手,驚訝地覷了她一眼:
“今兒個倒清醒了。”
一句話,說得周韞臉紅耳熱,猜到往日她可能皆是如此,不過她嘴硬著:
“分明有人守夜,擾了爺,爺喚她們進來就是。”
房中這般大動靜很快就傳到外麵,張崇敲了敲門:“爺,可要奴才進來伺候?”
傅昀多看了眼周韞,才揚聲讓張崇進來。
張崇進來後,看見周韞倚坐在床榻邊,雖然很快他就掩住眸中神色,但周韞還是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驚訝。
瞌睡跑了個一乾二淨,周韞稍睜大眸子。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
“皆怪這孩子貪睡……”
張崇正伺候傅昀穿衣,聽到這一句,沒忍住低了低頭。
傅昀動作稍頓,啞聲半晌,終究是將那句“你怎說得出口的”咽了回去。
傅昀是頂著夜色走的,他剛走,周韞就傳進了時秋。
時秋驚訝地進來:“主子今日這般早就醒了?”
周韞打斷她的話,想起方才的疑惑,擰眉問她:
“我夜中常醒來嗎?”
時秋稍有些遲疑,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應當是的吧。”
周韞狐疑地抬頭,反問回去:“什麼叫‘應當’?”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般含糊不清的答案是什麼意思?
“先前有一次主子夜間醒來,鬨著口渴,奴婢等人進來伺候,又被主子嫌棄聒噪,後來,王爺就吩咐每夜間都備好熱水,後續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話雖這般說,但時秋稍頓,還是添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