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也急了,“不就是被一個狂徒說了幾句,章卿你就想不開了?要知道當年範文正公(範仲淹)、王文公(王安石)被天下唾罵,也是唾麵自乾,繼續做利國利民之事。章卿難道忘了我等君臣之約麼?”
章惇歎了口氣,說道:“陛下,新法推行多時,也不見強國之兆。既然路子都是錯的,何必繼續呢?”
“就因為那姓張的小子說幾句,你就全然否定新法了麼?”
趙煦冷著臉說道,“新法行不行,並非一人說了算的,而是全天下人說了算!推行新法以來,國庫充盈,連戰連捷,難不成這也不算是新法之功麼?你我都知曉,若是大宋再不變法圖強,那大宋就真的無可救藥了。如此危機之際,章卿還要棄朕而去麼?”
章惇沉默不語,一時間腦子很亂。
“章卿,朕知曉這新法推行,有著莫大的難處。可大宋離不得你啊,朕也離不得你!”趙煦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章惇的新法相對於王安石的來說,溫和了不少,起碼也算是徐徐圖之了。但掠奪各方利益的本質是沒有改變的,哪怕再溫和都好,這都是會引來無數反對之聲的。能頂著這樣的局勢,章惇把一艘破船修修補補,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要知道,他可是獨相,身旁幾乎是沒有幫手的!
確實如同趙煦所言,新法對國家有好處,起碼大宋算是撐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時期。而章惇比王安石厲害的地方在於手腕,不同於王安石的父親,章惇可是實打實的出身官宦世家。出身帶來的好處就是懂得官場的彎彎繞繞,也更明白該如同處理利益衝突。
這也是為什麼宋神宗時神憎鬼厭的變法,到了章惇手中就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雖然不甚明顯,但大宋這條破船還能維持下去,這裡麵章惇的功勞不可謂不大。趙煦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了章惇,新法會是什麼樣子的。
聽得趙煦說得動情,章惇也很感動,一時間也想通了。是啊,雖然張正書一張嘴不饒人,可這等質疑的聲音還少了?繼續做下去就是了,何必在乎彆人怎麼看?
“陛下,老臣……將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章惇本來也就豁出去了,名聲什麼的他都不在乎了,隻要強宋就行。要知道,大宋的宰相並不好做,很容易就受到皇帝的猜忌。在北宋,四年換三相似乎也是常事,可章惇居然能從趙煦親政就獨相到現在,曆經五年之久還能不被猜忌,可見章惇是真的一心為國。
當然,不是說章惇什麼缺點都沒,他實在是太過“恩怨分明”,也有點剛愎自用,而且還有點小傲嬌。麵對不對付的人,他能一直揪著不放。但是這隻是對公事來說的,他忍住不給家族中人謀官職,從這一點來說,甩開蔡京幾條街。如果按私德來論,章惇的耿直,比起司馬光司馬君實來說,還要更勝一籌。品行無缺的這麼一個人,居然被修史之人汙蔑成“奸臣”,確實是個千古奇冤。可以說,任憑誰在章惇的位置上,都做不到章惇這樣,把大宋這條破船補了又補,基本搖搖晃晃,卻還是沉不下去。
趙煦安撫好了章惇,心中也是憋了一股氣的。
“好你個張正書,居然差點擠兌走我的肱骨之臣,連元祐黨人都做不到的事,你給做到了,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