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暉又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天下讀書人最終的目的都是期望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入仕為官,但讀書人最首要的,還是要明事理,什麼事可為,什麼事不可為,他是我父親,他做錯了事,我受連坐,並不冤枉。”
宋孝廉緊盯著這個眼裡有光的少年郎,眉眼間自有一股子英氣,叫人一看,就有彆於那些庸碌之輩。那不倫不類的東西,怎麼會生出養出這麼好的孩子來?
莫非養兒育女當真有報恩報仇一說?自己養的那幾個孽障一定是來報前世的仇吧!
“你且起來回話吧。”宋孝廉虛扶了他一把,又說:“你寒窗苦讀多年,很有可能因此而前功儘棄,此生再不能一展抱負,你也不悔?”
宋暉站起來,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答道:“不悔!”
宋孝廉心中無限感慨,他一直盯著他不曾挪開視線,他不明白這孩子究竟是太聰明,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如此,還是真的這樣豁達。
說實在的,今日叫他來,他就是想看一看這個孩子值不值得他出手去幫他那個不成器的父親。假如他一來,也如同他父親一樣,跪地哭求,那他肯定會再猶豫。現下他這番話,已經是讓他下定決心,要保這個孩子,隻是,他還想再考驗一下他,看看他剛剛說的話究竟是看穿了他刻意而為,還是發自真心。
“好!想不到我宋家能出你這般傲骨,不為功名利祿所束縛,也是難得。我原來還擔心這事一出來,你接受不了,損我宋家的臉麵,既是如此,那我也放心了。”
宋暉朝著他深深行了個揖禮,“公爺不必憂心,我飽讀詩書,通曉天下事,即使不為官,也有彆的路可走,一定潔身自好,絕不再損宋家名譽。”
宋暉從房裡出來,宋見知去與宋孝廉告彆時,明顯看到他的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也不知兒子在裡麵跟他都說了些什麼,在路上教他的那些求情的話,也不知道他說了沒有。
一出國公府的大門,宋見知就迫不及待的問兒子剛剛公爺叫他去都說了些什麼。
宋暉卻是一語不發,直到回了自己家裡,方才開口,把自己在公爺麵前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了父親,又說了公爺給他的答複。
宋見知差點被一口氣堵得昏死過去,“你為何要這樣說?你難道不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嗎?”
“為了我,你當初就不該那麼做。”宋暉難得地懟了他一句。
“你……你知道什麼?你……”宋見知一時竟找不到言語來與兒子較量,隻臉色漲得通紅通紅。
父子二人說話的聲音引來了馮氏,她這一天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現在見他們父子二人一回來便吵,知道準是沒有好消息,上前意欲拉著兒子說上幾句好話。
馮氏的手才碰到兒子,就被他見鬼似的彈開了,一向無話的他此時也不願再多說什麼,朝著自己臥房急走而去。
宋見知氣得在屋裡四處打砸,嘴裡直罵自己養了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又罵果然是小娘養的,隻會讀死書,腦子都不正常了。
宋見知的辱罵,引來了馮氏的放聲嚎哭。
宋暉聽著哭聲辱罵交織在一起,反而是越來越覺得暢快。
比起他自己,父母親反而更在乎他身上的功名。有什麼比得到以後再失去更叫人發瘋,莫過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