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珠低垂的睫毛漸漸沾上水珠,不知是水汽凝染,還是來自心底深處的那顆晶瑩。
其實是需要藥引子,用她的血,將那蠱藥粉末搓成丸子。
蔻珠隻問道:“王爺,如果這次你真站的起來好了,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平王道:“本王想——”
嗬,他表情扭曲陰鷙,想做什麼?
本是想對譏諷挖苦幾句,卻一頓,眸光於水汽漏窗透進的日影中、漸漸幽深恍惚。
他想做的有太多太多,去騎馬,去跑步,去爬山,出府去逛街,去走遍山川天涯,看遍大漠海角……
***
五月端午節這天,是個實在特彆重要的日子,不管對蔻珠,對蘇友柏,對平王,還是對王府其他的家眷奴仆等。
平王半躺半坐靠在拔步床,蘇友柏為平王紮了腿上最後幾次針,精通行針的那幾根右手指頭,靈活嫻熟,撚針細揉,在平王修長白淨的小腿大腿各處或深或短,或重或輕地試探。“——王爺,這處有痛感嗎?”
平王目光陰冷看他一眼。。
蘇友柏眉頭深皺,額頭大汗淋漓:“那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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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珠此時卻並沒有在旁,不知是沒有勇氣,還是其他緣由,她跪在王府佛堂裡一尊羊脂白玉觀音菩薩跟前,雙手合十,閉著眼睛,檀香在耳鬢回旋嫋繞。
素絹給她輕輕披外裳。“小姐,您真不過去看看蘇大夫如何醫治嗎?”
蔻珠仍舊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那邊,平王經蘇友柏好幾次針紮按穴試探,蘇友柏一直詢問他有無痛感癢點。
平王深籲了一口氣,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眼見著希望又一次準備落空覆滅,他雙眸充血,俯下上半身惡狠狠掐著蘇友柏脖子:“你、又、耍、我!”
蘇友柏手中細針、叮地落在對方全紮滿針的大腿上。
對方肌膚被重重一刺,如螞蟻叮咬。
這一刻的氣氛,實在微妙得難以言語。
空氣凝結,時間仿佛都被無限延伸拉長了。
平王身子猛然震動,眸中大駭,瞳孔急劇收縮,突地一口鮮血噴湧出嘴角,再接著,鼻子也
是血,口中又深深吐一口鮮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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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佛堂那邊,女子的祈禱誦經聲細密悄然如風,突然,雙扇大門被嘩地一開。
“王爺、王爺他站起來了!站起來了!”
“王妃……王、王爺能走路了!這次真能走路了!”
蔻珠慢慢地回過頭,是房中一個小丫頭。
一邊哭一邊笑、難以言語的激動亢奮誇張表情。
素絹被震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又看看那小丫頭,再看看小姐蔻珠。“這是真的嗎?我們不是在做夢嗎?”
小丫頭道:“不是夢!真不是夢!”
事實上,她也掐了自己不知好幾次的大腿。
蔻珠嘴角嗤地也湧出一口鮮血來,她低低垂著長而濃密睫毛,看似沉靜,和往日一樣平淡穩重。
袖子輕輕去擦拭嘴角的那抹鮮血,慢慢地擦著擦著,她突兀笑起來。
那笑紋,像照在久不見陽光的一塊幽閉潮濕地,她笑著笑著,身子驟然栽倒在蒲團跪墊上,暈厥過去。
“小姐,小姐——”
“王妃,王妃——”
耳旁,是呼呼的風,佛堂裡盤旋嫋繞的檀香,玉像觀音的低眉垂注,以及和素絹等的拚命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