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的是:“心公不昧,六賊無蹤。”
……
蔻珠在夢中眼淚簌簌滾落。
那一刻的心跳,如同春雷震動了潮濕的泥濘大地,她的胸口仿若被什麼徹底攪亂打翻。
——她不愛他嗎?
恍若一道細細的樂聲,細細的春風,在耳邊,輕輕地吹、輕輕地散著。
她匆匆忙忙回到將軍府閨房中,立即走火入魔似的,想不也想,便拿著紙簽同樣寫了一封信,落款“蟬月居士。”
這是她的新名字。
**
她恨袁蔻珠的名字,袁蔻珠,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是終生擺脫不了的恥辱、是一生而不得解釋的醜惡罪業。
在那段時間裡,她大著膽子,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從袁蔻珠身上分裂出了另一個女孩兒的名字。
那個女孩兒,是她新生,她幻想著,每日間裡,以一個新生女孩兒的名字,和思慕心跳的男子通過書信交流成為知己知音,伯牙子期。
...
如果,時光總停留在那半年永久不動該有多好啊!
蔻珠在夢境中微微笑著。
...
可之後,他居然把她妹妹袁蕊華當成自己、當成那個和她通信已久的高山流水知音、那個“禪月居士”。
蟄居數年經月第一次麵聖求皇帝,居然是請求陛下為他賜婚,要娶妹妹。
她哭,哭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
姑母當時也好幾次問她:“為什麼不當麵戳穿真相告訴他那人是你,既如此傷心,就趕緊去親口給他說啊!”
她是這樣回答姑母,“不,我不敢!我不要去!我不敢!”
因為“袁蔻珠”三個字,是
原罪。
**
夢中的袁蔻珠胸口一陣陣窒息般抽緊與疼痛。
她時常回憶起,如果當時不去跪著苦苦尋求姑母幫助,之後所經的重重災劫孽果——她自己的人生,又將會是什麼樣。
也許,是找一個愛自己、而她不定愛的男人,草草嫁了,選擇逃避、麻木、遺忘避開掉這樁不堪回首——曾經對一個人的無意間毀滅傷害。
而那樣的生活,又會是怎樣的呢?
也許會麻木苟且地幸福活著?
也許,比現在還要痛苦?
又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倒流,她麵臨和當時一樣的選擇,又會怎麼去做?
頭痛欲裂,如有人拿了斧頭要給她劈開。
現在,既嫁給了這將她視為永久仇敵的丈夫後,她其實就應該想象得到,可能要麵臨的重重災劫——
尊嚴的喪失,他會如何折磨她,仇恨她羞辱、欺淩、甚至施暴、動輒打罵……
她之前就應該想過的不是嗎?
...
所以,她還是沒有資格去恨這個男人。
如是因,如是果,該欠人的總歸是要還的,這輩子不還,對方下輩子都會登門來要賬。
索性,乾乾脆脆地,就這輩子把它還清吧?
...
她還清他,她所欠他的那些債。
她還清了他……還清……他的腿……他的腿。
蔻珠豁然睜開眼睫毛。
“——小姐!小姐!”
入眼是素絹紅腫哭泣的眼睛,她抱她在懷裡,臉色慘白寫滿驚惶擔憂。
蔻珠笑了:“傻丫頭,彆哭了!”
又顫顫地伸手輕輕擦拭素絹眼角的淚水。“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他站起來,居然能站起來走路了!”
素絹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這不是夢!小姐,真的不是夢!他真的好了,真的可以走路了!蘇大夫給他醫治好!”
“你再也不欠他的了,小姐,你聽清楚了嗎?”
“您再也不欠他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