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2 / 2)

李延玉抬首,微微一笑:“謝謝你,這次又幫了我大忙,你沒有告訴她那些真相,等於沒有再去傷害她一次。”

蘇友柏歎氣,依舊拿著幾根藥材放進鐵碾裡繼續碾,一邊說:“你謝我作什麼?不需要!我也不是在幫你的忙,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不忍……是啊,咱們何必去戳穿再傷她一次呢?一個人,能把過去那些痛苦遺忘得乾乾乾淨淨,也是一種幸福啊。”

一頓,蘇友柏又問:“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用你兒子去要挾捆綁她麼?逼她跟你複婚?”

李延玉下巴抬起道:“當然不會!”

然後斬釘截鐵,說:“我要跟她重新開始——我會重新去追求她,直到她,完完全全,放心接納我。”

蘇友柏冷笑。聽聽,這男人說了什麼。到底經曆了怎樣改變……他怎麼成了現在這模樣?

“隨便你!”

蘇友柏拍拍手上藥粉,也不知究竟在氣什麼,轉身,袍角一撂,離開這裡。

***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書館塾院,一陣朗朗誦讀聲。這日辰時剛過,李延玉手持厚冊書卷,依舊白衣飄然,給學生講解經文。

因他這幾日俊麵含光,時常嘴角銜笑,眼眸含情,底下好多學生開始紛紛議論,交頭接耳觀察說。“你們說,咱們這位李先生究竟怎麼了?是走了什麼桃花運還是發了大財?”

另一學生便嘖嘴撮舌道:“我看,八成是和那總兵府上的陳小姐有眉目了,你看,他的那雙眼睛,那臉上的騷氣,可不是這春天發情的樣子?”

李延玉也不知似聽見了這些學生議論,嗯咳一聲,正襟危坐。“專心讀書!”

手中的戒尺一晃一晃,學生鬼臉吐舌,便又誦起來。“李先生!李先生!”

他那位小童侍忽探出一顆腦袋,從門邊眨巴眼睛道:“有人正找您呢,是個姑娘。哦,對了,她好像說她姓袁,就在前院花廳等著。”

一學生便趕緊起哄擠眉弄眼道:“喲謔!李先生,您最近桃花運真是蠻多的喲!又是個姑娘哩!”

李延玉倒是不理會。“你們在這裡繼續讀。”又一想,趕緊放下戒尺改了口:“今天咱們這課就暫時不上了,提前放假,明日早些來補上。”

一堆學生遂樂樂陶陶,喜得手舞足蹈。

隻唯有一白胡子老秀才不停歎著氣:“先生,彆介啊!麻煩您先給學生再講講——這‘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延玉簡直急得不得了。最後,好容易打發完這難纏迂腐的老秀才,他摸摸自己俊麵,害怕上麵有一層臟灰墨跡,忙叫小童去打水來給他洗臉。

小童打來水後,李延玉手忙腳亂伸手往臉盆不停拍水。

小童笑:“李先生,這位袁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我見那位陳小姐來找您,都沒這樣的緊張呀!”

李延玉給他一副你管不著的傲嬌樣,又問,身上穿乾淨整齊了沒有。

小童評頭論足:“喲,看來,這位還真是令先生緊張萬分的女子呢——就這麼盛重?是哪個媒婆那麼厲害呀?”

便湊近李延玉耳朵想探究,還說:“那總兵府的陳小姐可又怎麼辦?”

李延玉懶得理他。

這家官辦書塾,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進四合院的磚木結構。坐北朝南,臨街大門為硬山頂吉祥如意式門樓。前院置有一藤蘿架,後院栽滿各種海棠。前院正麵為明三陪六大廳,前山設一門兩窗,圍以各式磚雕。李延玉整理收拾好自己趕緊過去時,隻問陣陣幽香撲鼻,蔻珠早在那裡坐著等他了。

一見了他走進大廳,趕緊起身:“哦,我今天主要是,主要是來——”

她主要是來看孩子的。李延玉心笑,他當然知道。

便說:“走吧,我帶你去找他。這孩子,多半在我書房中正練字。”

兩個人如今是這樣約定的。孩子尚小,那天,一見到了蔻珠的麵哭哭啼啼,又激動又興奮,自然不能放開手,小孩兒想法天真,在他幼小心靈,父親他想要,母親他也要,父親母親總之他全都要。蔻珠覺得很尷尬難為情,她不認為自己是個會為兒子便妥協自己、說跟一個陌生男人複婚就複婚,甚至還同床共枕。

她想儘辦法,想彌補這麼些年來對兒子成長過程的缺失和虧欠——

李延玉那天自然也是先讓兒子跟著久彆重逢的母親住幾日,讓他們母子好好團聚。

李延玉現在對妻子蔻珠,可是十二萬分小心翼翼,像提在線上的豆腐,他知道,對她,尤其是現在這樣的狀態,失憶,經曆過那麼多打擊,決不能太操之過急。急了,讓她難堪更加痛苦不說,就正像蘇友柏那天夜晚所疑問的——他,是否會利用孩子,進而去“捆綁挾持”她。

不,他可不要再這樣來欺負她,他不要看見每日悲傷、甚至以淚洗麵不開心的妻子。

李延玉自認他們倆的這場久彆重逢、劫後餘生,是老天悄悄施舍的,是偷來的幸福和恩賜。

他要萬分珍重這樣的幸福和恩賜。

蔻珠心裡很難安緊張,她知道,再熬上兩天,就輪到她來照看撫養兒子了。母性,真是一個很奇妙的詞兒。明明,這個孩子她從沒有見過,明明,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記憶——可是,她和孩子那種不需要任何人解釋、極其微妙的血緣母子親情,竟一直牽扯著她內心某種力量和柔軟。

兒子實在太乖巧太機靈可愛,第一次相見,蔻珠便覺得再不能丟下手,之後,這男人讓她單獨和兒子相處住幾天,她夜夜摟抱著那孩子睡,給他洗澡,放下所有家務事情陪伴他,守著他,照顧他,給他講故事。

孩子說:“娘親,娘親,我爹爹說,您是天上的仙女,是真的嗎?”

她吃了一驚。“為,為什麼這麼說?”

孩子抿著小嘴兒,扭扭捏捏的,看來熟悉歸漸漸熟悉了,還是有那麼點彆扭和不好意思的感覺。

孩子的小嘴兒在蔻珠臉上輕輕啵了一口:“娘親,其實,你比我想象中那天上的仙女,還要好看漂亮。”

蔻珠笑了。“是嗎?”

……

母子倆相處十分和諧融洽,滿滿的幸福感,她親自給他喂飯,給他梳頭發,給他縫各種襪子衣服,有時候陪著他蕩秋千玩風箏。

在蕩秋千放風箏時候,蘇友柏偶爾也會停下手上的活路來陪著他母子倆,三四月桃花就要凋謝了。蘇友柏也許在陪伴母子的過程中,眼眸有時會有一種怔忪和飄忽,如此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這孩子,假若是他的兒子就好了。他剛這麼一想,孩子卻哇地一聲,哭了:“爹爹,我要爹爹了!我要爹爹!”

小孩子的臉,還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笑得歡快如鈴,央求蘇友柏叔叔給他在後院紮個秋千架,給他再紮個紙風箏,然而,胖乎乎小肉手,揉著眼睛,說哭,還是就哭起了。蔻珠沒有辦法,那天,和蘇友柏一陣哄,又是扮鬼臉,又是慫恿著一起躲貓貓。

“爹,爹,我要爹爹,我要我爹爹——”

甚至還把蘇友柏一推:“你走開!我才不要你!我不喜歡,你不是我的爹爹!你也彆想來當我的爹爹!”

蘇友柏俊麵一陣青一陣紫,各種尷尬難堪。

蔻珠後來才明白,想要獨占她這個兒子,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甚至,是殘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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