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心頭一顫:“宮中奇珍異寶無數,你自然能長命百歲。”
月池長歎一聲,她沒有答話。宮中奇珍異寶無數,先帝還不是隻活了三十六歲便駕鶴西去。
朱厚照顯然也明了她的意思,他的臉色發白,緊緊攥住了她的手:“是朕太莽撞了,朕隻是想嚇嚇你,並不是真要你去送死。你還是先在翰林院多進修幾年,待到養好了身子,朕再派給你一個清閒的官職。”
月池一愣,她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潮意。她憐憫地看著這個才十五歲的少年。他身上的孝服還未脫,就被告知興許又要再麵臨一次死亡。可她並不在乎,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昔日所受的苦難,都是為了日後的榮光。您怎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呢?”
月池隻在乾清宮住了一夜便堅定要求告退。待到歸家之後,貞筠和時春也嚇得不輕。月池卻一切如常:“不就是小風寒,哪一年冬春不犯一次。”
貞筠把時春打發出去,隨即湊上前低聲道:“可你是在宮裡犯病!該不會……”
月池搖搖頭:“我看不像。你去找幾本醫術來,我覺著,男女脈象有異,說不定根本就是錯的。”
貞筠道:“不會吧,不是說有些大夫,甚至能通過把脈斷腹中胎兒的男女。”
月池道:“先去看看再
說。”
兩人趁這段時間,把醫術翻了個遍。這才發覺關於男女脈象的說法不一。《脈訣理玄秘要》中言:“男子之脈左大為順,女子之脈右大為順。南尺恒虛,女尺恒盛。”可也有醫書說:“男女脈同,惟尺則異,陽弱陰盛,反此病至。”
月池略一思索,她更偏向後一種說法。男女之間,差彆應該不大,否則葛林豈會看不出端倪,不過也有葛林是兒科醫生,而非專攻婦科的緣故。這下好了,她長舒一口氣,總算不必硬熬,興許還能多活兩年呢。
就在她養病之時,殿試的結果也快出來了。
殿試名義上是皇帝親自主持,主考自然就是皇帝本人。不過天子自然不會親自參加考務工作。按照慣例,是內閣及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正官、詹事府和翰林院堂上官負責閱卷,禮部尚書、侍郎負責提調,監察禦史負責監考,錦衣衛負責巡考。正好這次朱厚照是按照各衙門出考卷,閱卷官們連試卷都不必重新分配,直接交接就好。
各部大員在卯時就在東閣集合,午膳也在此地由光祿寺供給,到了酉時方可出宮,隻是出來也不可回家,必須暫留宿於禮部。白晝大家忙得腳不沾地,加上為公允計,自然不會說話。可晚上住在了一起,又是多年的老同僚了,怎能不聊聊天。大家先是一致對謝遷誇讚其子謝丕。
翰林院編修傅珪對謝遷道:“我朝開國以來,父子雙鼎甲的佳話罕見至極,依下官看來,宋時“三蘇”之盛事,今亦可見矣。”“三蘇”是指北宋大文學家蘇洵和他兩個兒子蘇軾和蘇轍。
其他人也稱是,禮部尚書張昇還笑道:“他日雛鳳清於老鳳聲也未可知。”
謝遷連連謙虛,雖說他也覺得自己的兒子聰明絕頂,可真厚臉皮照單全收的隻有憨憨。他道:“諸位謬讚了,他也隻是僥天之幸,當不得諸位如此。再說,鼎甲還得萬歲親點,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白發蒼蒼的工部尚書曾鑑慢悠悠道:“以中賢侄龍駒鳳雛,舍他其誰?”以中是謝丕的字。
謝遷笑道:“那可未必。濟之的乘龍快婿,充遂的高足,依老夫看就很好。”濟之是王鏊的字,充遂是指翰林院
編修靳貴。至於謝遷所指之人就是徐縉了。
王鏊和靳貴俱不在此,也沒辦法謙虛兩句。大家也都笑嗬嗬地誇了幾句,接著又對其他人進行了點評。劉健道:“嚴嵩此人,書法甚工,這一手好字,堪稱出類拔萃。”
李東陽也稱是,還讚他策論一針見血。說完嚴嵩,自然不能不提他下一位次的李越。
吏部尚書梁儲一天都在懷疑人生,吏部在六部中地位最高,而李越本人,一直以來明顯在有意與他維持良好的師生關係。他當然覺得,李越必定是入吏部彀中。誰知,這卷子發下來,他愣是沒有看到李越的名字。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當即酸溜溜地問戶部尚書侶鐘道:“大器兄以為李越如何?”
無端被叫道的侶鐘一臉茫然:“李越不是在叔厚你哪裡嗎,怎麼問起我來。”
梁儲一愣:“沒有啊,我沒有看到他的卷子。”
兩人下意識又去看兵部尚書劉大夏,劉尚書慢吞吞地搖搖頭:“老夫並未瞧見。”
這可奇了。正當六部堂官麵麵相覷時,都察院左都禦史張歧弱弱道:“在我這裡……”
現場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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