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直緣多藝用心勞(2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5928 字 10個月前

顧修撰被砸得心膽欲裂,他哆哆嗦嗦道:“萬、萬歲,臣不知您是什麼意思。”

朱厚照報之一聲冷笑,大灰狼一下就把身上的羊皮撕將下來,他道:“看來,顧修撰是真有田園之思了。怎麼,真是想回鄉養老嗎?”

顧鼎臣:“……”

李越、謝丕等人的風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他看著自己借來的衣裳,借來的銀兩,腦海中開始天人交戰。

朱厚照繼續煽風點火,他漫不經心道:“你以為沒了你,朕就解不開這其中的奧秘了?沒了你,朕可以找旁人,可沒了朕,你這一身文才,又該貨與誰家?朕記得,翰林院似乎空出了左諭德的缺。”

顧鼎臣深吸一口氣,他是想要堅持的,可皇上實在給得太多了。他掐了自己一把,又仔細將信研讀了一遍,大部分都是這種句子,什麼“元之餘孽,不遵祖訓,廢壞綱常,父要殺子,妻欲弑夫,以至於夫妻皆隕,子孫流離,瀆亂甚矣,豈可為君。”什麼“戕害我九邊之民,爾二三衣冠,變為犬羊,百千弱女,淪為胡婢。【2】”

顧鼎臣在心裡嘀咕,這都是勸開戰的,哪裡有什麼字謎。

朱厚照等得不耐煩了,他道:“你找找含章那兩個字。”

顧鼎臣忙應了一聲是,這下果然發現了端倪。月池以蘇蕙提醒張彩,並不是真要他寫璿璣圖詩,而是要他參照異體詩、詩謎等的方式,將信息藏進去。

張彩於是在最後一段寫上:“願陛下納臣之言,興王師,同戮力,奮虎威,殄此凶逆,如乘飛龍。此後,黎民含哺而熙,逢掖章甫日隆,域無兩族之彆,寇無立錐之地。”

顧鼎臣驚道:“萬歲,‘含哺而熙’,‘章甫日隆’連起來正是含章。而其後位於同樣位置的字是‘兩’和‘立’字。”

朱厚照不耐煩道:“廢話,這朕也知道,但朕就不明白,含章和兩立有什麼關係。還說是,他不是在嵌字,而是在用彆的方法。但朕可以肯定的是,這裡出現含章,絕不會是偶然,你要仔細看看……”

朱厚照一語未儘,顧鼎臣就叫道:“臣知道了!”

朱厚照被他嚇了一跳,隻聽他道:“兩即二,立不就是豎嗎?兩立其實就是二豎啊。”

沒有文化的皇上還是一臉茫然:“二豎又怎麼了?”

顧鼎臣激動道:“此乃《左傳》中的典故,春秋之時,晉景公身患重病,一天夜裡,他忽然做夢,見兩豎子談論,其中一個說‘良醫將至,恐性命不長’。另一個卻道,‘我倆大可居肓之上,膏之下,良醫又能奈我如何。’果然,大夫診斷之後,說晉景公的病根在膏肓之間,藥石無醫。沒過多久,景公就病逝了。這裡嵌字說含章兩立,實際就是說……”

顧鼎臣的聲音突然消失了。朱厚照麵色鐵青,他道:“實際就說,含章就要病……”

他知道那個字不吉,忙生生咽了下去,隻是麵色愈發難看,整個人都是坐立難安。

顧鼎臣嚇了一跳,他磕磕絆絆道:“萬歲莫急,李禦史吉人自有天相,臣以為……”

朱厚照咬牙道:“彆廢話了,快看看是否還有其他謎語。應該就在這句附近,你仔細找找。”

顧鼎臣忙應道:“是,是。”

既然明確了位置,要找就要容易得多。顧鼎臣很快就找到了下一個,畢竟在‘殄此凶逆’後麵加一句‘如乘飛龍’實在是太突兀了。他想了想道:“飛龍應該是指《易經》中的飛龍在天,那就是爻卦。而乘就是馬。馬與爻相連,不就是駁字嗎?”

朱厚照皺眉道:“然後呢,這意味著什麼?”

顧鼎臣讚道:“萬歲,這意味可深著呢。張郎中真奇思妙想,您看這前頭還有一個虎字啊。這便是字謎與典故疊加,以起到雙重保障。相傳在春秋時期,山中野獸為患,因虎為百獸之王,有人便假裝成老虎,去嚇退野獸。可有一天,偽裝成老虎的人卻在山中碰見了駁。駁雖形似馬,卻是連虎豹都能吃的凶獸,所以這人不僅沒有獲利,反而被駁而吞吃了。張郎中在此用這一典故,意指……”

興致勃勃的顧鼎臣突然又語塞了,朱厚照冷冷道:“意指我們即便與右翼聯手,也隻不過是假裝的老虎,根本鬥不過那隻駁。張彩,真是好樣的,虧得他想得出來。為何就不能寫點朕也能看懂的,如此也不至於耽擱這麼些時日!”

顧鼎臣在一旁欲言又止,要是您都能看懂,那這信怎麼還送得出來呢?

顧鼎臣的修為還不夠,一下就讓皇爺看出了端倪。他瞪大眼睛道:“你這麼看朕乾什麼?”

顧鼎臣急忙低頭:“臣沒有看。”

“朕明明看到了!”朱厚照氣急,去拔他的頭。

顧鼎臣使勁低頭,力圖將腦袋塞進胸口:“沒有,沒有,您真看錯了。”

朱厚照:“……拿著擢升你的聖旨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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