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江頭未是風波惡(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9367 字 10個月前

琴德木尼氣得柳眉倒豎, 鳳眼圓睜。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烏魯斯居然會自殺。她那個軟蛋丈夫,居然會自殺!他上一次自殺,雖然是虛張聲勢, 但也引起了她的高度警惕。而他自登基為汗後的唾罵吵嚷, 也讓她十分厭惡。她在不勝其煩後,決定一勞永逸。她去找了黑薩滿, 希望能借薩滿的詛咒, 讓烏魯斯乖乖順從於她。

鄂爾多斯的黑薩滿自喇嘛教大興之後,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可礙於政權的強勢支持, 他們又無能為力。如今, 好不容易新任的哈敦找上門來,他們怎會不絞儘腦汁,好好表現呢?

他們將自己所有的大/麻存貨都給了琴德木尼, 並教導她如何使用。琴德木尼一聽說這靈草的“奇效”,立馬毫不猶豫點在烏魯斯的帳中。最後的結果也讓她十分滿意。

烏魯斯再也沒有往日的神氣。他要麼是抱著藥爐,吸得欲/仙/欲/死, 要麼是因缺藥而苦苦掙紮, 以至於跪在地上求她。她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在烏魯斯發作時, 讓他不住地搖尾乞憐, 然後等他清醒後, 又在他麵前一一複述他的醜態, 接著哈哈大笑,欣賞他捶胸頓足的樣子。她真的以為,烏魯斯已經完全被她攥在手心了, 可沒想到……

琴德木尼迄今還記得烏魯斯死時的情景。他不是立刻沒命,而在床上掙紮了數日之後才咽氣。他的大半個身子都燒得黑黢黢一片,就連臉也猙獰如鬼魅一般。他就這麼靜靜地躺著床上,一動不動,眼底還帶著笑意,看著他們所有人為他忙得似無頭蒼蠅。

漢人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得以逃脫軟禁。這時,他們什麼都顧不得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他的命。然而,薩滿的巫術、漢人的醫術,全部起不到一點兒作用。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烏魯斯的氣息一點變弱。在最後回光返照時,他竟然又笑了出來,還發出了細弱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他是在聲嘶力竭地重複:“你們完了。你們完了!”

這四個字就如幽靈一般縈繞在她耳邊。她時常被他那張醜陋的鬼臉從夢中嚇醒。她怎麼也沒想到,隻一個晚上,她就由風光無限的大哈敦,淪落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提前備好了和烏魯斯相似的替身,還可先暫時瞞上一陣。隻是,紙包不住火,那場大火的動靜又太大,否則她何必在這裡受張彩這個王八蛋羞辱。

琴德木尼的手上青筋鼓起,恨不得再給張彩一刀。張彩似是讀出她的想法,居然把自己的臉湊過來:“哈敦要打就打吧。誰讓您是蒙古的女主人,至高無上、大權在握呢。就連汗廷見到您都要抖三抖,更何況是我這個外臣。”

“你!”琴德木尼要氣瘋了,她高高揚起了手,真心想把這個狗東西打翻。可中途卻被亦不剌太師攔截。

亦不剌到底是老謀深算,他沒好氣道:“行了,都這個時候,我們還爭這些氣乾什麼。再不想出法子,我們之前的打算,可都要落空。”

張彩冷笑一聲:“想辦法是吧?我這兒就有現成的辦法,就是回歸我們李禦史的原計劃。你們下一個罪己詔,或是悔過書,自陳自己不明真相,貿然開戰的錯誤,然後將我們的大明送來的東西,一點不留分給所有牧民。之後,你們再固守高原,與我們明地通商,如此過個三五年,哪愁貧民不歸附呢?”

滿都賚阿固勒呼一時瞠目結舌,半晌方道:“放屁!三五年,你瘋了吧。三五年汗廷早就打過來了!滿都海說不定都去改嫁下一個了!”

張彩道:“她都五十三歲了,還剛生了一個孩子,說不定不要一年的功夫就沒了。”

滿都賚阿固勒呼忿忿道:“總之,你這個辦法絕不可能。我們等不了那麼久。”

張彩心道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他與時春對視了一眼。時春適時開口道:“那就隻有這個辦法。穩守高原,以逸待勞。”

她以手沾奶,隻寥寥幾筆,就畫出了鄂爾多斯高原至黃河的大致地形。琴德木尼看得暗自心驚,之前為恭維她勉強稱呼她將軍,豈料她真有行軍打仗的本事。

時春道:“這裡至少有兩個地方可以伏擊。一是翁觀山的峽穀,他們若是從威寧海向西進發,八成會通過這個峽穀。我們大可提前探知,在此伏擊。二是黃河岸邊,他們要是繞路避開了我們的第一重埋伏,那到了這裡也勢必要通過黃河。河穀地勢開闊,也是決一死戰的好地方。我們隻需要提前備好連弩等武器,他們連逃命都來不及。而我們大明的軍隊則去攻打汗廷。”

這個戰術倒是可行,隻是之前讓明廷打頭陣當炮灰的想法就落空了。亦不剌父女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滿都賚阿固勒呼不滿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們坐在這裡等。”

時春攤手道:“你們可以打過去啊。我們這才一百來個人,還能攔得住你們?就是這兩萬戶去對人家四萬戶……”

張彩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還失了大汗、活佛和民心,還是去長途跋涉。噢,你們這麼心急火燎地打過去,我們大明的軍隊可趕不及。你們看我乾什麼,去京城來回至少得一個多月吧。朝廷也得商量商量呀。我們李禦史已經被你們搞丟了,現下你就把我們都殺了,也不頂用。”

亦不剌隻覺氣血翻騰,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剛剛說連弩?”

時春點點頭。琴德木尼急急道:“可我們沒有連弩,隻有蒙古弓與輕簇、重簇。”

時春挑挑眉,她浮誇道:“我還以為你們狂成那樣,一定是厲害的天上有地下無了。誰知,原來連弩都沒有。”

琴德木尼強咽下怒火,時春欣賞了一會兒她豬肝似的麵色:“我可以幫你們造,但是有條件。”

亦不剌太師沒想到有這樣的意外之喜,他們此來,本來隻是為了催促他們再次向明廷求援,畢竟沒了大汗和和尚,硬打就隻能靠盟友了。他道:“儘管說。我們一定會找回李禦史。”

“這個自不必說。我說的是另一件事。”時春道,“我需要自己掌控一隊人馬,演練戰術。”

琴德木尼腦中警鈴大作:“這不可能!額布,彆答應他們。萬一他們逃跑怎麼辦?”

時春嗤笑一聲:“大小姐,能不能彆胡思亂想。我們能怎麼跑。翻過高原直奔甘肅嗎?這萬裡荒漠可不好走,即便我們能逃脫你們的追殺穿過去。拜你們所賜,我們弄丟了李禦史,回去又能怎麼交代。還不如在這裡,打一場勝仗,也算將功補過。”

琴德木尼撇撇嘴道:“天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張彩心下對這個女人已是厭惡至極:“你們大可派人跟著我們。太師,我們已是一再退讓。外臣背上的傷還疼著,難道你就一點歉意都沒有。”

時春隨手丟了一個餑餑正砸在琴德木尼的肚子上:“隻要殺了圖魯,哈敦無論是裝懷孕也好,撫養小叔子也罷,都可確保基業。這筆買賣,難道不劃算嗎?”

琴德木尼被他們已一再挑釁,已是忍無可忍。她舉拳就要打,卻被時春緊緊攥住,反手就是一扭。琴德木尼疼得嘶叫一聲。時春微笑道:“哈敦可要小心。事情鬨成這樣,我們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大不了同歸於儘,就是不知哈敦你,有沒有那個膽氣。”

琴德木尼破口大罵,亦不剌太師沉吟片刻卻應承了下來。

張彩笑道:“到底是太師,就是爽快。”

亦不剌道:“也盼你們遵守承諾。否則,我們也不是沒有其他手段。”

時春假笑道:“當然,當然。”

待他們走後,時春才覺心頭的大石落下。張彩呸道:“狼子野心,不足與謀。我記得陝甘總督楊一清,總製三邊軍務,能征善戰。”

“再等等看。”到了人後,時春再無剛剛的硬氣,而是滿心疲憊,“也不知阿越,到底被擄到哪裡去了。”

張彩何嘗不是心痛如絞,他的眉關緊鎖:“禿驢既然費儘心思把她帶走,就不會害她的性命,八成是把她帶到汗廷去了。隻要汗廷還處於動蕩之中,他們就不敢動她。皇上那邊,他即便再狠心,也不至於連一點兒聲勢都不做吧。”

時春長歎一聲:“隻能期盼如此了。那個死禿子,我早該殺了他!”

張彩咬牙道:“等我們混進行伍中,再殺他也不遲。她想法設法逼死烏魯斯,不就是為了讓我們有和右翼談判的籌碼嗎?”

時春斜睨他一眼:“這還用你說。要不是為這個,我何須和他們歪纏。”

然而,這兩個摩拳擦掌的人第二日去點兵時,卻著實傻了眼。將領白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他道:“太師和首領說了,這些新人對部落的歸屬太弱了,正需將軍您來收收心。”

張彩看著這些蒼白瘦弱,目露惶恐的牧民就覺氣不打一處來,他斥道:“你們既沒有合作的誠意,那就趁早將這事撂開,咱們走!”

董大在一旁欲言又止,時春長歎一聲道:“等等。太師想必是不信我的本事,所以先拿這些人來試上一試。我豈能不遂太師的心意呢?”

語罷,她便走上了高台,她道:“今日召大家來,是為了備戰……”

她一語未儘,底下就是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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