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日起,貞筠就開始沒日沒夜地描紅刺繡。五日過後,她已是麵色蠟黃,眼窩深陷。朱厚照見到她時,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貞筠依然行禮如儀,朱厚照卻遲遲不叫起。
良久之後,他方道:“女史如此辛勞,倒叫朕於心不安了。”
貞筠看著自己青紫紅腫的手,輕聲道:“為聖上效命,是臣婦的榮幸。想當年,拙夫任伴讀時,不也是如此為聖上抄寫經史嗎?”
朱厚照一愣,他想到當年月池的模樣,不由微微出神。貞筠道:“拙夫當年,疼到夜不能寐,連筷子都拿不起,仍不願辜負萬歲的期待。臣婦也當夫唱婦隨,必定讓您稱心如意。”
朱厚照怒急反笑:“你們夫妻如此忠心耿耿,朕真是萬分欣慰。”
貞筠道:“聖上謬讚了,我們乃是明媒正娶的結發夫妻,情深誌同,自然不是外頭那些野路子能比的。”
朱厚照:“……”
他半晌才撂下一句:“看來女史是胸有成竹,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語罷,他便揚長而去。沈瓊蓮這才從外頭進來,恨鐵不成鋼道:“你這丫頭是不是腦子壞了,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硬頂什麼!”
貞筠無所謂道:“反正我早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了。說什麼都一樣,還不如說點讓自己高興的。”
沈瓊蓮斥道:“你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兒玩脫了?”
貞筠哼道:“我們生同衾,死同穴,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怕得就不是我了。”
坤寧宮是愁雲慘淡,外頭楊府之中,亦是氣氛不同尋常。楊廷和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你說什麼?”
楊慎垂頭喪氣道:“孩兒是說,要不再等三年?”
楊廷和都要被氣笑了:“就因著李越要做明年的主考?”
楊慎紅著臉道:“您是含章的座師,他又是我的好友,我們這麼多年,都是平輩論交,我們還同歲。這,冷不妨他高出一輩來,這叫兒子,以後怎麼辦啊。”
楊廷和沒好氣道:“該怎麼辦,怎麼辦。你可知曉,這是大好的時局……”
他一語未儘,突然閉口不言,算了,何必和他談官位空缺,正是發展升遷的好時機呢?好像說了傻蛋就能聽進去一樣。
楊廷和斟酌片刻,微微一笑:“家裡已為你定下了親事?你知道吧。”
楊慎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應道:“是。”
楊廷和又道:“你可知,你的未婚妻今年芳齡幾何?”
楊慎紅著臉道:“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兒子聽母親說過,已然十八了。”
楊廷和突然變臉:“你還知道人家已經十八了。人家為什麼十八歲還不成婚,不就是因你說,希望雙喜臨門,必讓她做一個狀元夫人。秀眉等了你整整三年,毫無怨言。而你,既是要做人丈夫 ,卻如此自私自利,絲毫不顧未婚妻的名譽。你的聖賢書,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楊慎被罵得麵紅耳赤,抱頭鼠竄,連連認錯。
楊廷和一臉神清氣爽:“那還考嗎?”
楊慎:“……考。”
李越主持春闈的旨意發了明旨,人人皆稱道青年才俊,深受皇恩。楊慎聞言,卻是長長一歎:“是啊,多好的主考,怎麼就是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