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書生”如此恃寵而驕, 如此胡鬨了三五日之後,婠綰一行人終於確信,鳳凰化作的神女竟也為一汙濁男子動了凡心。
圓月高懸, 婠綰挽起了紗衣, 露出一隻雪白的手臂, 肌膚在月華之下,竟仿佛散發著白玉一般瑩瑩的光澤, 如妖似仙。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本該毫無瑕疵的肌膚之上, 竟然烙印著三點朱砂, 仔細一看,正是骰子鬼的骰子上“三點”的圖案。
“陰葵派已經按照你的吩咐,為鳳女獻上了珍寶和美人, 不知閣下可否為小女子與師父解開這如影隨形的‘骰子烙印’?”
婠綰的神色一點也不輕鬆, 分明對著空無一人的半空, 卻好似麵對邪王石之軒一樣, 坐立不安,感受到了可怕的壓力。
很快,一陣細微的風聲吹過, 月色下現出了一個小童的身形, 是個約摸七八歲的俊秀男孩兒,五官精致竟不亞於婠綰。
它穿一身紅狩衣,與朱雀豔麗的、火一般的赤色不同, 猩紅的像是粘稠的、未乾的血,奶金色的發絲, 額上還生著兩隻稚嫩的鬼角,一看就知曉它絕不是人類。
這一次, 它竟沒有隱匿自己的鬼角。
“你放心好了,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樣守信用的好妖靈了。”
骰子鬼笑嘻嘻的晃了晃骰盅,小孩子一般稚嫩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符合的惡劣神色,對婠綰道:“她可收下了寶物麼?”
它這樣問婠綰,自然是不敢徑直出現在任務者麵前,被世界意識排斥的骰子鬼與鳳凰火的一縷妖氣,誰也說不清哪一個更強,任務者不被誘惑,它也不想冒險。
婠綰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險些被骰子聲動搖了心智,不過很快,她咬破舌尖回過神來,道:“收下了,隻不過大部分都被送進了李閥的庫房,唯有一個俊秀男子,被鳳女深藏在閨中,寵愛有加。”
“——咦?竟然這麼順利的嘛。”
骰子鬼歪了歪頭,湊到婠綰身旁嗅了一下,道:“確實是鳳凰火的妖氣……骰子烙印之下,你也沒有對我說謊的本事。”
不過,它還以為要多耗一些時日,才能動搖任務者的心誌,怎麼會如此簡單?
妖鬼的氣息未經淨化,極其令人難以忍受,婠綰與它近在咫尺,就仿佛被深淵注視著一般氣血逆行、手掌也冒出虛汗。
“鳳女化作人形,自然也有了人類的弱點,她喜愛明珠,鞋尖上都綴了兩顆價值連城的南珠,會收下珍寶也不奇怪。”
婠綰強行壓抑下逃離的本能,秀美的麵孔上神色如常,說道:“還有美人,陰葵派教出的美人……又有閣下傳授的特殊秘訣,想親近未經情愛的鳳女並不困難。”
“鞋尖上綴了兩顆價值連城的南珠?”
骰子鬼敏銳的注意到了這句話,它記得清清楚楚,鳳凰火的木屐上是沒有南珠裝飾的,這樣的小細節……莫非這一次來的任務者,真的忍受不了誘惑哪怕是一天?
也對,穿管局的任務者多是些年紀輕輕的小孩子,一千歲都沒有,受不住誘惑很正常,跟天命之子在一起的也有不少。
比起回到主世界,守著幾十年、上百年的房貸過日子,誰不想在任務世界做女皇呢?不僅有榮華富貴,還有佳麗三千!
婠綰見它神色喜怒不定,又想到重傷閉關的祝玉研,不由在心中暗恨,對骰子鬼示意道:“既然賭約已經完成,閣下是否可以解開我師徒二人身上的烙印了?”
“著什麼急,我又不會耍你們玩兒。”
骰子鬼嘻嘻一笑:“願賭服輸,待我去驗證過了真假,自然會解開烙印的。”
很快,它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婠綰見過了鳳女,對骰子鬼的身份也有了幾分猜測,因而並不特彆驚訝,隻是秀眉一蹙。
“太原風起雲湧,寧道奇、宋缺……天下武道宗師齊聚,師父又怎麼會缺席?”
婠綰一撫被晚風揚起的發絲,天魔綾挽在雪白的手臂上,在心中道:“妖鬼橫行於亂世,這骰道童似乎比鳳女還可怕一些,慈航靜齋,這次我就看你們選擇的天下之主,如何解決這禍亂天下的妖鬼。”
如今,李閥的聲望如日中天,又有了鳳女降世的傳聞,幾乎是萬民認定的天下之主,一旦陰葵派對外道出骰道童的真實身份,解決它的任務自然就交給了李閥。
萬眾矚目之下,解決不了它,李閥的聲望定然一落千丈,若是解決了它……也可以順便為陰葵派除去一大隱患,更彆提現在她與慈航靜齋在李閥眼中內什麼兩樣。
而婠綰離去之後,骰子鬼的身形再一次顯現出來,它坐在高高的房簷上,把骰盅高高的拋起、接住,好像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遊戲,最後,它仰著頭去看月亮。
“今天的月華也是銀色的,跟晴明大人的頭發一樣漂亮,就是還不夠溫暖。”
它把骰盅收在懷裡,伸出稚嫩的小手去接天空傾瀉下來的月華,金燦燦的眸子裡乾淨的一無所有,自言自語的道:“她們都是有瑕疵的,人類就是這樣,隻有晴明大人,世界上隻有您才是最完美的……”
說到這裡,骰子鬼也沮喪的垂下了眸子,任誰也想不到,這不可一世的小魔鬼竟然也會這樣失落,它對著月亮問:“晴明大人,我什麼時候才能再一次見到您的風姿呢?哪怕隻是責罵我也願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