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會善待他的,他將會是我最看重的子侄。”宗瑾給出承諾。
“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沒有什麼條件,隻想告訴你一些真相。”
“說吧。”宗珣知道,這就是宗瑾的條件了。
宗瑾將甄妃的所作所為給宗珣說了,宗珣半閉著眼,臉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可那攥緊的手指,卻昭示著他心底的不平靜,這些日子以來,他想了許多可能對自己下手的人,自然也想到過甄妃,可再想想,甄妃除非將前頭幾個皇子全都殺了,否則的話,老七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對甄妃雖有戒心,卻也沒有那麼戒備。
如今看來,竟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開始謀劃了,也辛虧……端寧是個公主。
而且是個不祥的公主。
讓太上皇硬是冷落了許多年,才讓甄妃又生下了七皇子。
“人人都道父皇對母後一片真情,以至於數十年中宮主位空懸,可又有誰知,這帝王真心的背後,踩了多少人的屍骨。”宗珣歎息一聲,那冷漠的語氣,仿佛說的是事不關己的事情一般。
他如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憂國憂民的太子了。
況且……
“我這三十年的太子,終究還是讓父皇忌憚了。”
他苦澀的笑笑。
宗瑾有些驚疑不定的看向宗珣:“你是說,父皇早就知曉甄妃對你下毒手,隻是一直隱而不發?”
“日漸老去的帝皇自然懼怕年輕力壯的兒子。”
宗珣用譏諷的眼神看著宗瑾,宗瑾年歲雖然不大,可孩子卻是不小了,宗珣仿佛能夠看見日後皇子們爭鬥的場麵了:“日後宗家的江山,宗家的天下儘數交托你手,千萬不要學父皇,壞了宗家的根……”
宗珣這句話說的算是大逆不道了。
可宗瑾卻無從反駁。
宗家數代英明無比的帝皇,確實隻出了太上皇這麼一個多情種。
或許後來父皇是知道甄妃對太子下手的,但是起初,太上皇肯定是不知道的,畢竟那時候太上皇登基數年,也攏共隻有太子一個兒子,正是需要其它兒子來撐門麵的時候,怎麼可能舍得讓自己的寶貝疙瘩在彆的皇子出生之前遭人毒手。
“你走吧。”
宗珣冷漠的關門謝客。
宗瑾看了眼宗珣,心知大哥是下定了決心了,他走到宗珣麵前,不顧皇帝之尊,對著宗珣磕了個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從今日起,將再無宗珣。
當天夜裡,宗珣請求見太上皇,無人知道宗珣和太上皇說了什麼,隻知道太上皇回去後就病倒了。
而太子也在當天夜裡,自戕而亡。
臨死之前,手裡握著一枚玉佩,那玉佩玉料平平無奇,唯有一個‘宗’字格外出彩。
貴太妃急匆匆趕了過去後,看見玉佩後,再也忍不住的抱住太子的腦袋,大聲哭嚎。
這麼多年,她唯獨疼愛過太子,可終究,太子也離她而去了。
又過幾日。
榮國府一眾人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林如海的登門,史太君很是發了一場火。
斥責王夫人狗眼看人低,竟然隻讓周瑞家的登門,這下子讓女婿心中對榮國府不滿,真真是婦人家的,頭發長,見識短,王夫人心裡委屈的很,明明是老太太讓周瑞家的跑一趟,結果到頭來倒是她的不是了,可偏偏她不是個嘴利的人,茶壺裡煮餃子,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賈政眼見著自己的好妹婿多日沒上門,也過來質問王夫人。
王夫人自然是憤怒的很,將氣都撒在新嫁進來的李紈頭上,李紈這人本就柔弱,被這麼一訓斥,自然是病倒了。
賈珠一邊要應付科考,一邊還要照顧妻子,很快忙的□□乏術。
偏偏此時,賈政還要他去參加什麼詩會去。
賈珠一大早就出了門,李紈得知丈夫將自己扔在家中出去後,又是一陣氣苦,王夫人則是帶著王熙鳳,親自去登林家的門,隻期望能將林黛玉帶回來,安撫史太君那暴躁的情緒。
“真是對不住了,這些日子府中實在是忙亂的很,也抽不開身來帶玉兒去府上,再加上老爺進京述職,陛下日日將他留在宮中論事,反倒是勞煩你們先跑這一趟了。”
依舊是上次的花廳,依舊是上次的位置,隻是這次的杌子變成了椅子,雲挑還給上了茶。
王夫人依舊一副憨厚老實相。
王熙鳳倒是悄悄上下打量了一眼這聽了不知多久的清陽縣主,隻覺得她滿身貴氣,端莊又秀美,隻靜靜坐著,就讓人忍不住的自慚形穢。
王夫人撚著手裡的手串:“哪裡勞煩縣主,也該我們先上門才是,前些日子,我有些不舒坦,便先遣了我那陪房過來瞧瞧姑娘,倒沒想到讓縣主誤會了,也是我的不是。”
“王宜人說笑了,黛玉乃是榮國府的外孫女,自然該晚輩去拜訪長輩的,隻是……”司蠻歎息一聲,聲音中帶著幾許無奈:“隻是玉兒年歲太小,這一年多都是在我身邊兒長大的,我倒是有心想讓她去陪陪外祖母,可這丫頭,甚是粘著我,才說了一句,便哭的淚流不止,我這心啊,揪成一團似的,疼極了。”
她說著,便輕輕的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這會兒怕是玉兒也醒了,雲挑,去帶大姑娘來給舅母嫂子見禮。”
雲挑連忙屈膝:“是,太太。”
說著,便撩開簾子出去了。
王夫人張了張嘴,她本就嘴笨,此時也不知該怎麼勸,便用眼神示意王熙鳳。
王熙鳳這人最是伶牙俐齒,這會兒得了王夫人的信兒,便往前一步,笑眯眯的說道:“縣主心慈,我家那老太君想念外孫女想念的夜裡都睡不著覺,這些日子更是因為這添了個頭疼的毛病,太醫診斷,隻說是思慮過重,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想要彩衣娛親,隻是老太君這心結在林姑娘身上,我這……也是舔著臉了,想讓縣主開開恩,容林姑娘去榮國府住些日子,也好全了老太君的念想,林姑娘也能替代姑母在老太君跟前儘儘孝。”
這話說的卑微,可意思卻很明顯。
這是拿史太君壓著司蠻呢,你總不能攔著人家外孫女儘孝吧。
司蠻頓時抬眼看向王熙鳳。
這一眼很是嚴厲,看的王熙鳳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可到底這些日子在榮國府做管家奶奶把臉皮子給練出來了,嘴角抽了兩下,便一如往常般滿臉笑容了。
司蠻端起茶杯淺抿一口:“王少奶奶這話說的不對,怎能說我攔著呢?若玉兒願意跟著你們回榮國府去,我自然是願意的,且等等吧,馬上玉兒就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麵傳來鈴鐺的聲音,還有小孩子跑步的腳步聲。
不多時,門簾子被撩開,一個粉嫩可愛的小人兒出現在門簾子後。
“娘——”
小黛玉歡快的朝著司蠻奔過來,卻沒想到看見兩個陌生人,連忙改口:“太太,玉兒來啦。”
“快過來。”
司蠻連忙揚起笑容對著小黛玉招招手,用帕子擦擦小黛玉的額頭:“你個小皮猴子,跑的滿頭都是汗。”
小黛玉不在意的歪頭躲過帕子,自己用袖子擦了擦:“太太找玉兒什麼事?玉兒還在教緋玉練鞭子呢。”
“你舅母來了,還不快見禮。”
“舅母?”
黛玉歪歪頭,回頭看向那兩個陌生人,皺了皺眉:“玉兒不認識她們。”
“大姑娘,我是你二嫂子,今兒個我們來接你回去見外祖母,你可願同我們回去?”
外祖母?
在小黛玉短短的幾年生涯中,並沒有外祖母這麼個人,所以……
“娘去我就去。”小黛玉伸手抱住司蠻的腿,一臉堅定的喊道。
“這孩子,都被我平時寵壞了。”司蠻頓時臉上笑開了花,對小黛玉的堅定很是滿意。
王夫人和王熙鳳這會兒也看出司蠻的不願意了,而且人家壓根就沒掩藏的意思。
兩個人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尤其是王熙鳳,剛準備開口諷刺,就聽見雲挑的聲音:“快,太太,老爺前頭來人了,讓您去正廳接旨呢。”
接旨?
司蠻臉色頓時一變:“怠慢二位了,我有些急事,先不奉陪了。”
說著,還不忘牽著小黛玉的手往前頭去。
長福手裡正拿著明黃的聖旨,看見司蠻出來了,先是笑了笑,隨即又連忙板著一張臉,故作嚴肅的樣子。
“清陽縣主接旨。”
正廳裡跪倒了一片人。
剛剛趕來的王夫人和王熙鳳連忙隱藏了身子,不敢出現在人前,耳朵卻豎起來仔細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皇演派,延綿不絕,茲爾宗氏清陽,實乃朕之親姊,溫正恭良……禮教淑嫻,慈心向善深得朕心,而今奉太上皇聖旨冊封為端和長公主,欽此。”
端和……長公主?
長長長公主?
司蠻震驚了,跪在司蠻身側的林如海更是震驚。
普通公主和長公主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長公主並不是年齡最大就是長公主,一般會被冊封為長公主的,除卻皇帝同胞親妹,就是皇帝格外喜愛的女兒。
長公主這個‘長’字,代表的不僅僅是身份,還是一份寵愛,一份榮耀。
而如今,這份榮耀落在了司蠻的身上。
怎麼就這麼不真實呢?
“長公主,趕緊接旨吧。”長福念完了聖旨,才連忙躬下身子,滿是討好的對司蠻伸出手。
直到司蠻伸手將聖旨接過,又拜謝後,才笑眯眯的伸手將司蠻扶了起來。
司蠻站直了身子就被雲挑和雲嬉扶住了。
反倒是林如海,拉著長福就到了角落:“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從這聖旨中聽出了賭氣的成分呢?
“大皇子前些日子去了,太上皇急火攻心也跟著病了。”
長福歎了口氣,才小聲告知林如海:“陛下帶著甄太妃毒害太子的證據去了玄清行宮,甄太妃被貶為庶人,當晚就鴆殺了,隻是陛下的意思是,想讓七皇子去守皇陵,太上皇不允,陛下說了密嬪娘娘的事,太上皇依舊不允,最後還是陛下同意不讓七皇子守皇陵才下了封位的聖旨,陛下心裡頭不舒坦,便晉殿下為長公主。”
林如海沉默,這是撿漏了?
旁邊的房間裡,王夫人和王熙鳳緊緊的拉著手。
“我,我剛剛聽錯了?”王夫人不敢置信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