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說道:“聽聞這次會試,有可能是楚次輔任主考官。若真是這樣,那這次會試試題肯定極難。”
楚次輔是堅定的變法派,想法頗為激進,主張大刀闊斧進行經濟和軍事上的變革,文章方麵,又推崇古人的古樸端正之風,尤為不喜那些華而不實的文章。
這些主張,對於虞衡這批考生來說,確實超綱了。他們都還沒正式踏入官場,連官場現行的規矩都不太懂,上來就要對變法之事高談闊論,還不能寫華麗的文章展現自己的文采,這不是硬生生將本就是困難模式的會試直接提升到了地獄模式嗎?
虞衡對此倒沒多大的意見,畢竟他有係統這大外掛在手,聽到這個消息也很冷靜,還能仔細思考,景隆帝這次讓楚次輔擔任主考官,是不是也有變法的意向呢?
其他人還在討論楚次輔的喜好,虞衡則在琢磨景隆帝的想法。眾人還在叫苦連天,沈修便岔開話題笑道:“事情還未定下來,我等再怎麼商議也無濟於事。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回去好好看書便是。馬上又要到年關了,據說今年,幾個邊陲小國都派了使臣進京,向陛下獻年禮,京城馬上又要熱鬨起來了!”
有人冷哼,“他們這是被我們大宣的鐵騎給打怕了,早些年這幫蠻夷可是囂張得很!”
“那可不?我有個親戚當年上了戰場就沒能回來,現在族裡還照看著他一家老小呢。也多虧了靖安侯,鎮守邊疆幾十年。把戎狄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犯我大宣邊境。這回戎狄那邊是不是也派了使臣進京?那三公子你可得小心一點,這幫蠻夷最是無恥,可彆中了他們的奸計!”
虞衡沒想到還能在文人的宴會上聽到給他爹的彩虹屁,心情很是不錯,對這位侃侃而談的中年文士的好感值蹭蹭往上漲,笑眯眯地點頭道:“多謝兄台關心,我一定小心。”
這人見狀,愈發起勁,“當年戎狄被靖安侯分為東西南北中五部,各部之間都有齷齪,各部首領都野心勃勃想一統五部,成為戎狄部落唯一的王。他們這回進京,一則是緩和同大宣的關係,二則嘛……估摸著是想爭得陛下的支持,欽點他們中的某一部為戎狄之王。其他人倒是無所謂,但戎狄和靖安侯之間說是有血海深仇都不為過,他們行事又彪悍蠻橫,三公子乃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若是碰上這幫蠻夷,可彆逞一時意氣,在他們手中吃虧。”
聽了這話,展平旌和沈修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奇怪,看向這人的目光也很是一言難儘,虞衡文弱,手無縛雞之力?你是不是哪裡弄錯了,這位可是能和一堆武將打得不分上下的彪悍人物,蕭蘊還是這屆的武解元呢,和虞衡打起來勝負五五開。戎狄不挑釁還好,真動起手來,誰把誰按在地上打還說不定呢!
虞衡則笑眯眯地謝過了那位好心提醒他的仁兄,決定回去後再加長一下練武的時間,戎狄人再蠻橫,還能蠻橫的過名將大佬?等自己從名將大佬那兒出師了,不管誰來都隻有被自己暴揍一頓扔出去的份!
不過說起來,戎狄人一直生活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牧羊放牛可是一把好手。一想到這裡,虞衡就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有點想吃烤全羊了。
【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就光想著吃!】
“想著吃怎麼了?民以食為天!”虞衡理直氣壯回懟道,又琢磨,“羊身上全是寶,羊毛羊腸都有用。楚次輔不是想進行經濟軍事的變法嗎,想個辦法控製住戎狄那邊經濟怎麼樣?”
係統頓時滿頭問號:
【你又想到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彆浪的太過啊,不然的話,把兩國的關係弄僵了,靖安侯都保不住你!】
“我就是個小舉人,哪兒有那麼大的本事?”虞衡隨口否認,心中卻在盤算著到底該怎麼坑戎狄一把。
見虞衡是真的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係統也隻能為戎狄使臣點蠟。雖然它不知道宿主到底在算計些什麼東西,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被宿主盯上的人就沒有能逃過的,還是祝他們好運吧。
虞衡從宴會回來時,正巧碰上一位生得十分喜慶的中年女性從府中出來,見了虞衡,這人臉上的笑容愈發熱情,正想上前搭話,又不知想起了什麼,遺憾地歎了口氣,再認真地看了虞衡一眼,這才念念不舍地離開了。
虞衡:???突然就有種不大美妙的預感。
進屋後,虞衡熟練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順嘴問沈氏,“方才在門口見了個很是眼生的嬸子,是來求娘辦事的嗎?”
沈氏挑眉,看了虞衡一眼,拉長了語調道:“也算是求我辦點事,不過,這事兒跟你有關。”
“我都不認識她,能和我有什麼關係?”虞衡再次喝了一口茶,笑著回了一句。
“怎麼跟你無關,她啊,是上門來給你說親的!”
虞衡當即嗆了個半死,一通驚天動地的咳嗽後,才紅著臉對沈氏擺手道:“您可是答應過我,暫且不張羅我的婚事的!怎麼著也得等到我考完科舉再說吧!”
蒼了個天,為何現在去哪兒都躲不過催婚大軍?自己還是個孩子啊,真是可怕。
沈氏大樂,“放心吧,答應過你的事,我哪會忘?媒人一開口,我就拒了這事兒。”
虞衡鬆了口氣,又見沈氏遞給他一把匕首,“這把匕首是陛下當年賜下來的,削鐵如泥,你拿著防身用。戎狄使臣快要進京,你自己多留個心眼。”
虞衡不由挑眉,看來這幫家夥確實是危險人物,沈氏都把武器給他備好了。也不知道這幫家夥進京後會鬨出什麼樣的事來。
各國使臣的腳程很快,剛到臘月,使臣團便接二連三的進了京。
除了被虞啟昌拆成五塊的戎狄部落外,還有西域那邊的雍然國、璠國、回郇等國,東邊有桑落、鵑浮、長雲等小國,再加上南部的琉球淇桑等國,大大小小十多個國家的使臣團全都來到京城進貢,真正的四海來朝,可見大宣國力之強盛。
虞衡還是頭一回見這麼多國家使臣進京,難得不宅在家,出門去看了個熱鬨。
結果冤家的路就是這麼窄,虞衡一出門,正好就碰上了戎狄使臣。
戎狄人都是身形高大威猛的草原漢子,穿著標誌性的服飾,披頭散發,留著絡腮胡,一雙眼睛卻特彆銳利,仿若草原上的野狼,凶狠又陰冷,野性十足。
虞衡原本沒想著同他們發生衝突來著,沒想到這幫人對虞啟昌的恨意已經深入骨髓,哪怕雙方休戰十多年,他們提起虞啟昌還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這種情況下,戎狄使臣能認出虞衡這個虞啟昌的小兒子,也不足為奇。
戎狄五部的首領現在都在王帳內拿著虞啟昌的畫像當靶子扔刀子呢,虞家人的相貌,戎狄使臣心裡都有數。這會兒碰到了,使臣團們四下一看,巧了,靖安侯那個殺神不在,就他小兒子一個人,瞧著還是個弱雞小白臉,這時候不逮住機會報一下仇,還等到什麼時候?
五部的使臣本來還暗暗較勁,想給對方使絆子。結果一認出虞衡,幾方立即默契地達成一致,瞬間破冰和好,不用眼神交流就開始演戲,一言不合就吵起來,都說自家部落才是正統,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一邊打一邊往虞衡這邊靠,想要趁亂將虞衡給揍一頓,反正大家以前沒見過麵,到時候宣朝皇帝問起來,一句誤傷就能搪塞過去。
當然,也不能下手太重,把這小子打死了,惹怒了靖安侯那個殺神也不妥,最好斷他幾根骨頭,讓他在床上躺個小半年,夠這小子喝一壺了。聽說這小子還是個舉人,過了年就要考會試了,那正好,廢了他的手,誤傷之下,宣朝皇帝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也不能因此挑起兩國戰事。想必那殺神聽到兒子廢了的消息,應該會痛苦不堪吧?要是因此和宣朝鬨翻了,那就更好了。
彆看戎狄使臣長得人高馬大,四肢發達,人家頭腦一點都不簡單,轉眼間就想到了那麼多的彎彎繞繞,真成功了確實可以坑虞啟昌一把。
戎狄使臣的想象十分美好,就是吧……低估了虞衡的實力。
虞衡的外表確實很能唬人,瞧著就是人畜無害的溫潤君子,在戎狄人的印象中,虞啟昌這個小兒子完全沒傳出練武上的名聲來,反而在念書一道上頗有天分,眼下他們一幫人合作,圍了這個弱雞,收拾起他來還不是喝口水的事?
然後,他們就被虞衡揍成了豬頭。
虞衡多機敏一人啊,早在戎狄使臣們吵起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四下看了看,周圍還有一幫人呢,為了不殃及無辜,虞衡裝傻,穩住沒開溜,等周圍的人見勢不妙散開後,虞衡這才出手,打的全是要害之處,完美詮釋快狠準三個字。
沈氏送給虞衡的那把匕首也發揮了用處,削鐵如泥真不是吹的,戎狄使臣這邊鞭子和大刀已經掏出來了,虞衡匕首一劃,鞭子便分成了兩段,再順勢奪了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風,一個人愣是打出了單挑一群人的氣勢。
百姓們原本還挺害怕,縮到一旁瑟瑟發抖,等虞衡拖住了這幫人,就有大膽的百姓圍過來看熱鬨,還時不時叫一聲好。
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京城百姓,承受能力就是強。
這麼大的動靜,還牽涉到使臣,順天府那邊的衙役來得特彆快。一見涉案之人,順天府尹差點飆淚,都是幫惹不起的祖宗,你們的私仇就不能私下解決嗎,非要在街上鬨起來,傷到了無辜百姓怎麼辦?
被揍成豬頭的使臣忿忿不平指責虞衡,“你這是蓄意報複!”
“我乾嘛報複你們?要不是你們鬼鬼祟祟把我圍起來,想對我痛下殺手,我吃飽了撐的搭理你們!”
“你這是汙蔑!我們奉王命來給陛下進貢,是宣朝的客人,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大人,你可不能包庇他!”
虞衡微微一笑,隨口詐他們的話,“這位大人又不認識我,為何要包庇我?”
“呸,你堂堂侯府公子,這幫當官的能不認識你?”
虞衡當即笑出聲,“看來你們是真的知道我的身份。戎狄和靖安侯府之間的恩怨,大家心裡都有數。我聽聞草原漢子最是直爽,現在一看,竟都是一幫敢做不敢當的孬種,真是可惜。果然,戎狄王死後,戎狄部落就成了一盤散沙,養出了一幫廢物。”
使臣當即暴怒,衝上來就要再次群毆虞衡。要不是衙役苦苦擋著,他們非得在衙門裡頭再打上一架不可。
虞衡目露不屑,再次開啟拉仇恨模式,嘲諷道:“一幫手下敗將,我就算讓你們一隻手都能把你們按在地上打。”
這話是個人都忍不了,戎狄使臣憤怒之下掙脫了衙役的束縛,直奔虞衡而來,雙眼猩紅,顯然是被虞衡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虞衡偏頭看了順天府尹一眼,一臉無辜道:“大人,這回可不關我的事,是他們先動的手。”
一邊說著,虞衡一邊擼袖子靈活將使臣挨個兒放倒,名將大佬果然是武學天才中的天才,教的都是實用功夫,乾起架來沒一招一式是浪費的。虞衡轉眼間就放倒了五個,還有六七個,虞衡正準備動手,聽到消息趕來的虞啟昌和虞錚冷著臉一人踹翻三四個,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虞衡,焦急問道:“沒事吧?”
“沒事,我好得很。”
虞啟昌還是不放心,拉著虞衡就要回府,“我讓人去請太醫,你這手可金貴了,馬上就要會試,彆因為打這幫王八犢子把你的手打出毛病來了。”
鼻青臉腫趴在地上的戎狄使臣:……媽的虞啟昌這個殺神還是這麼討厭,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東戎狄使臣受不了這個委屈,當即破口大罵道:“做人不能太無恥!”
虞啟昌抬起一腳再次把他踹翻,“無恥的難道不是你們?有本事衝我來,欺負我兒子算什麼本事?不知道我兒子金貴得很嗎?”
戎狄使臣好氣,這時候,雍然國使臣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笑著打圓場,“這一切都是誤會,大家都消消氣。馬上就要過年了,彆給自己找不痛快。戎狄的朋友,這回是你們的不是,給靖安侯賠個罪吧。有些生意上的事,正好要你們商議。”
戎狄使臣原本還不想道歉,聽了雍然使臣的最後一句話後,臉色微微一變,不甘不願地向虞衡賠了罪,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站在了雍然使臣身後。
雍然使臣對著虞啟昌微微一笑,優雅地欠身,“靖安侯,那我們便告辭了。”
虞衡眼神微微一動,雍然人大多都是商人,天南海北都有他們的身影。仔細想想,上回去江南,好像也聽人提過雍然商人來著。
虞啟昌則冷哼一聲,“戎狄人討厭,這雍然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什麼東西都賣,人都能被他們當畜生賣。彆管他們,晦氣,回家吧。”
虞衡看了一眼使臣離去的方向,在虞啟昌的念叨聲中回了府,向他保證絕對不再惹事兒,好好在家待到會試那天,爭取給他考個會元來。
隻要拿下會元,景隆帝看在虞啟昌的麵子上,又考慮到六元及第的好彩頭,虞衡的狀元基本就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