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虞衡才反應過來,齊王剛剛叮囑他們的,不管聽到什麼話都爛在肚子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驚天內幕,本該死去多年的寧王竟然沒死,還逃到了邊關繼續搞事情?
這要是傳了出去,那豈不是諷刺景隆帝當年斬草除根都辦得不利索,沒死的人還硬生生說彆人死了,不夠大氣啊。
哈潘鎮定反問齊王,“寧王已經去世多年,你們大宣皇帝親自說的,反賊寧王已經死了,你現在問我他在哪兒?不應該在你們大宣皇室的皇陵裡嗎?”
齊王悠閒地喝了杯茶,津津有味地看著哈潘的表演,完了後還搖頭點評,“你這演技不行,一眼就看出來你在說謊。寧王到底死沒死,你比本王更清楚。還有樨蘭餘孽那邊,當初你們為何能將出雲丸送到淑妃手中?皇宮中枷鎖重重,你們這幫外族人要是能將毒/藥送進宮,那大宣也離亡國不遠了。那就隻有一個理由,有人幫了你們,這個人,就是寧王。他在京城經營多年,又有先帝和貴妃的寵愛,在宮中留下後手也不奇怪。所以,樨蘭大公主的那顆出雲丸,才能順利送到淑妃手中。本王其實更奇怪,寧王那時已經是喪家之犬,他到底是怎麼說動樨蘭大公主和你們合作的?畢竟,你們才是滅了樨蘭的真正凶手。”
虞衡整個人都聽傻了,再低頭看看哈潘,這位臉上的表情也差不多,被齊王這一手秀瞎了眼,一時間竟找不到什麼應對的說辭。
齊王則風度翩翩地以茶代酒,端起茶杯隔空向哈潘敬了一下,淡淡道:“本王以為,你已經同本王達成了共識。你先前沒能騙過本王,順利激怒本王,如今也該認輸,告訴本王,寧王的下落。這是我們大宣的家事,你何必幫他遮掩?更何況,既然你待他如此義氣,黃泉路上有他作伴,倒也不算寂寞,你說是也不是?”
虞衡總算明白了景隆帝為什麼會同意齊王率兵攻打雍然戎狄等外族了,原來還有寧王這一茬,那確實得把寧王給乾掉。
當初景隆帝都險些被寧王給乾掉了,現在要寧王的命,完全不過分。
哈潘遲疑了許久,看著方才和他相談甚歡的齊王,臉上滿是糾結,半晌才甕聲甕氣開口道:“他們行蹤不定,商討完聯軍之事後又不見了蹤影。我隻知道他們最後出現的地方在北戎狄境內。”
說完,哈潘又抬眼看了一眼齊王,想著自己已經賣了隊友了,索性再賣得徹底點,隨意往地上一坐,大咧咧開口道:“看你順眼,再告訴你一聲,寧王身邊培養了一幫死士,都是大宣人,從小培養,就是他養出來的狗,對他忠心得很。”
從小培養的死士,大宣人……虞衡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卻沒抓住,糾結地皺著眉頭站在原地,哈潘已經再向齊王提其他要求了,“我的命不需要你留,其他王族的人,你自己看著辦。我有兩個兒子,請你看在我這麼配合的份上,饒他們一命。現在大王已死,你們就算占領了我們的土地,也不會將所有的雍然人都趕出去,既然如此,不如選一個聽你們話的人來替你們管理雍然人?”
“最好是你兒子,對吧?”齊王啪啪鼓掌,點頭稱讚哈潘,“當年你沒爭過你哥,錯失了雍然王之位,現在,倒是讓你兒子如願了。”
選一個聽話的人替他們管理雍然人,不就是另一個雍然王嗎?就是這個雍然王,是被大宣控製的傀儡。
看來哈潘對雍然王這個位置的執念還挺深,怪不得能和寧王混到一起去,失敗者的共鳴啊。
齊王很是爽快,“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兒上,本王會考慮考慮。不過,得看你兒子夠不夠聽話。”
哈潘已經十分滿足,能夠保住他兒子的性命,還能讓他兒子有機會被大宣皇帝封為雍然王,這筆買賣他做得夠賺的了。至於好朋友寧王?對不起,雍然人心中隻有生意,足夠的利益麵前,再好的朋友都能賣。
虞衡吃了個陳年舊瓜,分量還不輕,差點噎死自己,見他們好不容易聊完了,頓時鬆了口氣,隻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吃瓜猹不好當。
不過,再吃完瓜後,虞衡的腦子也更靈光,猛然想起來自己剛才忘了什麼事情,一把揪住哈潘的衣襟,惡聲惡氣質問他,“你說寧王身邊有一幫自小訓練出來的死士,還都是大宣人?那這幫死士是哪兒來的?江南香雲樓的拐賣人口案,是不是你們在背後搞的鬼?”
香雲樓的人口拐賣案一直是虞衡心上的一根刺,這麼多年了都還沒查出來,仿佛從那以後他們就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再也沒乾過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讓虞啟昌安排在那兒盯著的人毫無所獲。
現在聽哈潘突然爆出寧王養死士之事,虞衡猛地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是了,當初是誰說過,雍然人到處做生意,什麼都能賣,人也能賣。若是寧王借由他當年在大宣經營的勢力拐賣人口,再借助雍然人的手將拐來的小孩子帶到邊關,將他們養成死士,這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想到這裡,虞衡的眼中頓時冒出了滔天怒火,一腳將哈潘踹翻在地,暴怒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這麼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虞衡想到胭脂曾經說過的,在香雲樓看到過被折磨得不成樣的男童的遺體,就恨不得將那些酷刑在哈潘身上也來一遍。
虞衡也是快要當爹的人了,將心比心,誰敢這麼折磨他的孩子,他能滅對方全族!
哈潘艱難爬起來,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勉強笑道:“這可不關我的事,你想報仇的話,將雍然王的屍體再剁幾遍也行。這些事情我沒插手,是寧王和雍然王商量後定下的。”
言下之意,便是香雲樓拐賣人口案,果然是他們乾的。
虞衡火冒三丈,繼續揪著哈潘的衣襟追問,“京城有人在保你們,是誰?”
要是揪出了這個王八犢子,自己也要將對方扒皮抽筋!
哈潘扭頭在肩上蹭了蹭嘴角的血跡,挑眉看向齊王,對著虞衡努了努嘴,“這事你問他不就行了?”
虞衡皺眉,“少在這兒故弄玄虛,齊王不可能乾出這樣的事。”
雖然齊王為人囂張跋扈,但最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虞衡完全不相信,能在洪災時冒著生命危險和百姓共患難的人,會乾出這麼喪儘天良的事情。
齊王詫異地看了虞衡一眼,忽而一笑,“你倒是對我挺信任。不過,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還猜不出來?”
虞衡不由一愣,仔細思考了片刻,遲疑問道:“明王?”
小透明王爺,本來應該沒權沒勢,消息卻那麼靈通,現在想想,本就透著古怪。若是寧王將當年留下的人手分了部分給明王,那就不足為奇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年先帝也想讓寧王即位來著,估摸著還給寧王留了底牌。
哈潘低低一笑,“就說你們大宣人滿肚子心眼。”
齊王懶得搭理哈潘,開口問虞衡,“東戎狄那邊不是說要同我們合作嗎?讓他們去北戎狄那邊打聽打聽,看看寧王他們到底在哪兒。”
虞衡自是領命。
第二天出發時,平複了心情後的虞衡才有閒心去關注隊伍中拖著的那一長串的箱子,好奇地問何將軍,“這些都是什麼?”
何將軍頓時眉飛色舞,興奮地向虞衡解釋道:“那可是雍然人攢下來的家底,我不是帶兵去圍剿了他們的王城嗎?這些好東西,當然要順道帶走。”
打仗是個燒錢的活,也是個發財的活,搶彆人國庫,這可是無本的買賣,何將軍都是行家老手了,怎麼可能會錯過這麼個寶藏。
虞衡:……哦豁,胡尚書這回要高興得圍著國庫跑上一百圈了。雍然人常年做生意,充當的就是賺差價的中間商角色,不用說都知道,他們的國庫都多豐厚,怕是能和大宣的國庫相比較。就算少,也不會少太多。
不過虞衡還有點小遺憾,覺得自己沒能參加這回的清掃國庫行動,是一件讓人惋惜的事兒。這種一夜暴富的爽感,金山銀山儘在眼前的喜悅,沒能體驗一回,真是個遺憾的故事。
何將軍見虞衡頗為遺憾,直接將他帶到寶箱麵前,從第一個箱子開始開寶箱,一個一個往後開,開出來的寶貝簡直能閃瞎虞衡的雙眼。
前麵說了,雍然人最喜歡坑的就是西域那邊的坐擁金山的狗大戶,所以國庫中金子特彆多,再加上銀子寶石和珍珠美玉,箱子一打開,各色珍寶在日光下流光溢彩,讓人目眩神迷。虞衡雖然沒有親自去抄雍然人的國庫,但在這一次次的開寶箱過程中,他又體驗到了暴富的快樂,就算這些寶物不是他的東西,他開著寶箱也高興得很。千金難買我開心,虞衡現在就像個沉迷抽卡的遊戲玩家似的,還開始興致勃勃地猜起來寶箱中的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頗有開盲盒的興奮感。
由於哈潘賣隊友賣得很利索,又有東戎狄這個敵軍內部的奸細在,北戎狄那邊的動向很容易就被虞衡等人掌握了。有東戎狄的勸說,北戎狄這次傷筋動骨,本來也不想再得罪大宣。東戎狄首領也是個勸人天才,直接對北戎狄首領說,把寧王和樨蘭餘孽一起送給大宣,就能讓自己部落免於兵禍。
北戎狄首領:還有這種好事?
賣隊友的又多了一個。
不僅如此,邊關外族本就互通消息,東戎狄和北戎狄動了,又有雍然的前車之鑒在眼前,其他部落慫得也特彆快,反正大宣要的也是大宣和樨蘭人,和他們部落沒關係,死道友不死貧道,趕緊找一找,把人給送過去吧。
在這種幾乎全外族皆敵的情況下,就算寧王和樨蘭大公主手段通天,也躲不了太久。
在聽到寧王和樨蘭大公主的下落後,齊王冷笑數聲,親自磨了刀,提著刀上前,不許任何人插手,和寧王來了一場生死鬥。
虞衡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寧王,發現他和景隆帝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相似,隻不過滿眼不得誌的戾氣,和一貫笑得同彌勒佛般的景隆帝氣質相差太大,乍一看也不會想到二人是兄弟。
齊王的氣質倒更像寧王一些,揮舞著大刀在寧王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眼中仿若有火焰在燒,整個人如同浴血歸來的修羅,眉眼滿是煞氣,陰測測道:“寧王,這筆賬,我們該好好算算了。”
樨蘭大公主也好,雍然人的香料也罷,都是寧王在其中竄上跳下,齊王吃了那麼大的虧,能不好好回敬回敬寧王?
至於樨蘭大公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齊王就失去了親自報複的興趣,不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嫗,連路都走不穩了,還得拄拐杖,看來練毒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也不知道她這一輩子到底圖什麼。
寧王看向齊王的眼神有驚歎,也有憐憫,笑著戳齊王的肺管子,“你倒是命大,這麼多年竟然也撐過來了。不過我倒是好奇,我那個好皇兄,真的有傳聞中那樣寵愛你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齊王很是灑脫,“本王又不像你,野心勃勃。”
“那你可真沒出息。”寧王嗤笑一聲,“這麼好的機會都抓不住,真是廢物。”
齊王反唇相譏,“你倒是不廢物,落魄幾十年,如同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真是太能耐了。”
要論嘴毒專門紮人心的本事,齊王在皇室中排第一,沒人敢排第二。包括麵前這位同樣深受帝王寵愛的寧王,這方麵也趕不上齊王。當年他要爭皇位,還得低聲下氣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拉攏人心來著,再看看齊王,對皇位不感興趣,說發瘋就發瘋,氣性上來了親兄弟都打,就沒怕過誰。
寧王被齊王戳中肺管子,也維持不了麵上鎮定自若的神色,當即翻臉冷笑道:“你現在說得好聽,等到日後太子繼位,我到要看看你還有沒有命在!我那個好皇兄當年還答應父皇不會對我趕儘殺絕,結果呢?父皇屍骨未寒,他就對我痛下殺手。你以為你現在乖的像條狗一樣,太子日後就會放過你?可笑!”
齊王白眼一翻,“我親哥我還能不知道,少廢話,拔刀!”
寧王隻是譏諷一笑,似乎已經看到了齊王日後的淒慘下場,不再多言,拔刀同齊王鬥在一處。
虞衡和蕭蘊等人則一道兒應付寧王的死士,這幫死士身手確實不錯,虞衡應付還比較吃力,險些掛了彩。
最終,齊王順利地剁下了寧王的頭,毫不客氣地來到樨蘭大公主麵前,捏住她的下巴便扔了一顆出雲丸進去,冷笑道:“本王聽說,出雲丸的解藥,你至今都沒配出來。如今,你也來嘗嘗出雲丸的滋味吧!”
回去時,在虞衡的強烈要求下,各部都大出血了一回,庫房都被這雁過拔毛的家夥搜刮了一層皮。齊王更是逼著樨蘭大公主說出了他們的老巢位置,搜刮了他們的財物不說,還將寧王這些年經營下來的人手賬本全都一鍋端了,對虞衡一仰下巴,“看看,這才叫本事!寧王當初多受寵,幾十年經營下來,不比這些窮酸部落家底厚?”
當然,更重要的是從寧王老巢搜出來的賬本和人手,估計回去後,大宣立馬要來一波大清洗。不過這事兒敏感,大家都默契地閉口不提。
蕭蘊更絕,說要把久韁王的腦袋給何妙儀,就真的說動手就動手,等到虞衡打劫完人家的金庫,蕭蘊反手就把久韁王給宰了。
虞衡:………
大兄弟你這是乾嘛呢?
蕭蘊隻說:“這是我答應送給何姑娘的禮物。”
這一瞬間,虞衡隻覺得愛情來得太突然,像一陣龍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