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虞衡現如今的地位, 真要外放,也可以選江南那邊的富庶之州,他本就是國公之尊, 又深得昭寧帝重用, 他外放,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就是刷資曆以便接下來入閣罷了。
既然如此,都是外放,去江南可比去岐州好多了。一個是魚米之鄉出了名的富庶地帶, 還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傳聞,可見在江南地方做官, 絕對是名利雙收的事。
虞衡雖然不差錢, 但一直住在京城。京城可是天底下最繁華的地方, 虞衡自打生下來,過的就是這個時代最頂級的生活,奴仆成群, 他要高興, 拿銀子扔著玩都行。真要去了岐州那偏遠地方, 那簡直就是遭大罪了。
秦溶月就更不用說了,首輔親孫女,年紀再大點就被接進宮, 同暄和公主一並起居玩耍,享受的就是真公主的待遇。
他們兩人去岐州,就好比後世從一線發達城市跑到貧困地區, 生活的落差不是一般大,還要麵臨無數嚴峻的挑戰。
彆說虞衡是個國公了,就算朝中一般官員, 也不樂意去岐州。那地方,一直都是帝王發配官員的地方,生活不便不說,也不容易做出政績來,所以誰都不願意去岐州。能在京城當京官,去什麼岐州啊?給個岐州刺史都不換!
秦溶月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先前被虞衡提醒,心中已經做好了外放的準備,也沒想到虞衡竟然想主動往岐州跑。
那地方大多數官員都避之唯恐不及,虞衡上趕著爭取,也挺符合他一貫做派的,就是這麼出人意料。
秦溶月也就詫異了一瞬,而後一笑,反握住虞衡的手,柔聲道:“不管你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虞衡心下感動,又有些愧疚,“就是要委屈你們陪我過幾年苦日子了。”
“瞧你說的,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在一起,算什麼苦日子?再說了,赴任時也能帶上護衛和伺候的仆人,一應起居都有人伺候,哪裡能說是苦日子?相比起祖母和娘當年在邊關揪心不安甚至親自上戰場,我這可是享福呢。”
虞衡懷裡的小湯圓也咿咿呀呀地嚷嚷了起來,手舞足蹈,鉚足勁想讓父母把他們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虞衡和秦溶月低頭看去,就見小家夥揮著藕節似的手臂,咘咘咘地玩著口水,見爹娘都笑著看向他,小家夥更為高興,咯咯笑了半晌,突然摟著虞衡的脖子糊了他一臉口水,沒等虞衡嫌棄,小家夥又咯咯笑了兩聲,拍著小巴掌,冷不丁地叫了聲,“娘!”
虞衡和秦溶月兩人一瞬間都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欣喜地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開口問對方,
“剛才小湯圓是不是開口說話了?”/“小湯圓剛剛是不是叫娘了?”
秦溶月驚喜之下立即接過了小湯圓,在小家夥肉乎乎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高興地哄他繼續叫人,“小湯圓,你剛剛叫了什麼?再叫一遍。來,跟娘念,娘~”
虞衡就鬱悶了,“這兒子怎麼傻乎乎的,親我一口還管我叫娘?”
虞衡絕對不承認他現在心裡酸氣直冒,泄憤似的捏了捏兒子的胖臉蛋,小家夥養得好,渾身肉滾滾的,稍微動動胳膊,胳膊上的肉都能跟著晃幾下。這是孩子的奶膘,一般來說,孩子長牙時大多都會發燒,病上一場,這奶膘就會減了下去。
小家夥先前被虞衡念叨快要長牙後沒幾天,就燒了一回,把虞衡和秦溶月急得整宿整宿守在他身邊。後來才發現,小家夥已經光榮地脫離了無齒之徒的行列,成為了擁有兩顆還未長全的門牙的小不點。
現在小家夥這身奶膘,是病愈後被虞衡和秦溶月悉心養回來的。
眾所周知,小孩子長牙期間會覺得牙癢,什麼都想啃一啃。虞衡的手指一戳過去,就被小湯圓熟練地逮住了,揪著他的食指就往嘴巴放,把他的食指當成了磨牙棒。
虞衡無奈地撓了撓小家夥的肚子,讓小家夥笑出一口口水,這才將自己的手指解救出來,又感慨道:“快些長大吧,再大一點,爹就帶你去看看彆的地方的風景。”
至於小孩子在偏遠的岐州長大,回京後會不會不容易融入京城同齡人圈子的事兒……虞衡和秦溶月都沒當回事,不說虞衡最多在岐州待上六年,現在虞衡外放時間不定,就算再往後推幾年,小湯圓回京時年紀也就十歲,又有虞衡親自教養,文化水平肯定不會低到哪兒去,十歲的年紀,半大不小,正是交朋友的時候。說的功利點,就算到時候虞衡沒能入閣,單憑他的國公身份,日後也隻有彆人來討好小湯圓的份。
不過,這麼一發散思維,虞衡倒是猛然想起來另外一件要緊事來,趕緊問係統,“小湯圓的智商怎麼樣,不會像我穿越之前那樣,剛過及格線吧?”
畢竟虞衡自己的智商是靠係統開掛而來,虞衡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能不能遺傳,萬一小家夥隨了自己還沒開啟係統時的智商,那也挺慘的。
虞衡倒也不是那種望子成龍的家長,隻要孩子健康平安就行。但是吧,小湯圓有他這麼一個堪稱傳奇的親爹,要是太過平平無奇,日後難免要聽不少閒話,這對孩子幼小的心靈是多大的摧殘啊。虞衡隻要一想到周圍人都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用遺憾的眼神看著自己兒子,惋惜他“子不類父”,都覺得心中憋屈得很。
這多造孽。
係統這回十分嘚瑟,
【我還能讓我侄子吃虧不成?放心吧,你的智商經過本係統的改造後,可以繼續傳承下去。我侄子才不會受你先前的垃圾智商影響,人家聰明著呢!】
虞衡頓時眼神一亮,能讓係統誇聰明的人可不多,小家夥難不成還是個天才不成?那自己可就賺大發了!
係統更為得意,
【那是當然,你的智商經過改造後都到了95,秦溶月也是個聰明人。我侄子的初始智商就算不如你目前的數值,也差不了多少。人家從娘胎裡就聰明得很,看看他這臉,多會找,全都是挑著你和秦溶月最精華的部分長的。外表都這麼會遺傳了,還能不關注腦子不成?你就沒發現,你在他麵前都變傻了,真以為他分不清爹和娘呢,分明就是在逗你玩呢!】
虞衡震驚,“臭小子才這麼大點就想著坑爹了?欠揍!”
【揍你個大頭鬼!你當年一心混吃等死,也沒見你爹把你揍個半死。咋滴,你自己犯蠢,還想拿孩子撒氣?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敢揍我侄子,我跟你沒完。拚著受罰都要讓你嘗嘗電擊的滋味兒!】
論及護孩子,係統可謂是得到了虞啟昌和沈氏的真傳,護起小家夥這個侄子來可賣力了,大有一副虞衡敢揍孩子它就和虞衡拚命的架勢。
虞衡無語,這位係統,你嘴裡的侄子,那可是我的親生兒子,我還能真把他揍個半死不成?
虞衡都忍不住腹誹,被係統這麼一打岔,怎麼感覺自己從親爹變後爹了?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怎麼了小湯圓了呢。
係統也有自己的看法,振振有詞為小湯圓叫屈:
【說得好像一直嫌棄人家小湯圓的人不是你一樣,在肚子裡就盼著人家是閨女,搞錯了人家的性彆,還想讓人家最開始就叫你爹,想得美!】
虞衡語塞,再看看在秦溶月懷裡不斷傻樂的小湯圓,無奈地笑罵了一句,“臭小子。”
這麼丁點大的小東西,都學會涮人了,涮的還是親爹,挺能耐啊!
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虞衡的無奈和哭笑不得,扭著小屁股摟緊了秦溶月的脖子,鴕鳥似的將腦袋埋進秦溶月的脖頸間,唱歌似的不斷喊,“娘~娘~娘~”
秦溶月被小家夥喊得心花怒放,又瞅見了虞衡無奈而委屈的神情,輕輕拍了拍小家夥肥嘟嘟的屁股,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小家夥麵向虞衡,柔聲哄他,“小湯圓你看,這是誰?這是爹爹,來,快喊,爹爹~”
小家夥好像知道這回躲不了了似的,立即變了副臉色,對著虞衡甜甜一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奶聲奶氣地叫了聲,“爹爹~”
虞衡一顆老父親心嗖的一下就化成了水,還咕嘟咕嘟冒泡,隻覺得聽了小家夥這一聲爹,比吃了靈丹妙藥還讓人舒坦。虞衡當即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伸手接過小湯圓輕輕往空中拋了拋。
這其實是個稍微有點危險的動作,不過虞衡手上功夫不弱,又沒拋得太高,小家夥還沒反應過來,虞衡便已經穩穩當當地將他接在懷裡了。
去岐州的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夫妻倆也沒覺得這事兒不能成。以虞衡現如今的受寵程度,彆說去岐州了,就算要去江南,昭寧帝也會二話不說就點頭。
更何況岐州那個地方,真沒人想去,虞衡主動請纓,說不準旁人還以為他有病。
昭寧帝自然不會阻止他,隻要他稍微露出點想去岐州的心思,想來昭寧帝應當能讓他如願。
不過眼下說這個還早,虞衡想了想,派人給岐州刺史傳了口信,言談間對方氏很是讚賞,讓他多照拂幾分。
對於人性的惡劣之處,虞衡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王家老夫人在公堂上就能露出那樣刁鑽惡毒的一麵,自然是心狠手辣的人。這樣的人家,被方氏將臉扔在地上踩,氣急之下謀害了方氏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虞衡想著這事兒都已經發生了一個月了,消息才傳回京城,心下還隱隱有些擔憂,不知方氏現如今是否還好。是以讓護衛快馬加鞭趕去岐州,讓他親眼看看方氏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再給岐州刺史施展些壓力,不說讓他全方位護著方氏,也得讓他攔住王家,彆想動什麼歪心思。
說起來也該是方氏的運氣到了,許是前麵倒黴了太多年,這一次,幸運女神終於站在方氏這一邊。以王家的霸道蠻橫,方氏讓他們淪為了笑柄,他們自然說什麼都要給方氏好看,不弄死方氏,也要想儘辦法讓她生不如死,後悔當日的所作所為。
但是王老夫人病情反複,又時常犯糊塗,單是為著她的體己銀子如何分配之事,王家幾房人就鬨了好幾場,又因為現在大家的目光還盯著他們準備看好戲,還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傳出去。
因此,王家人也就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找方氏麻煩。等到王老夫人的病情穩定下來後,他們能騰出精力來了,虞衡的護衛也到了岐州,拿出嘉國公府的令牌進了岐州刺史府,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後,岐州刺史哪還有彆的話,自然是點頭稱是。
主要虞衡也沒讓他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是阻止王家對方氏進行報複罷了。照理來說,這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已經斷了的案子,加害者還要報複受害者,未免太不要臉,還不將他這個刺史放在眼裡。
當然,依岐州刺史的本心來說,他原本是不想管這件閒事的。左右和離都已經判了,方氏既然趕把王家往死裡得罪,也該想到後果。岐州刺史也因方氏丟了大臉,從他上奏折用貞節牌坊試探昭寧帝的事來看,這位本來也不是什麼聰明人,年紀大了,不想為旁人多費一點多餘的心思。
虞衡派的護衛來的正好,給岐州刺史帶來了壓力。國公府的名號還是十分好用的,虞衡還是第一次以勢壓人,但不得不說,對於王家而言,這一招十分管用。
岐州刺史在岐州經營多年,勢力頗深,又是一州刺史,他真要管什麼事,其他人想和他對著乾,也有些難度。
同為官員還能有來有回鬥一鬥,但王家現在勉強隻能算是家中富庶的望族,祖上出了進士攢下的名望,現在還活著的後輩中,有功名在身的,隻有王循一人,還是個秀才,連舉人都算不上。
這樣的人家,欺負一般百姓,打壓無依無靠的方氏確實輕而易舉,但同樣的,岐州刺史想要打壓他們,也就是動動嘴的事。
更何況,這世上,從來都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方氏在與王家對簿公堂要求和離時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她在公堂上發的毒誓都是肺腑之言,寧願死無葬身之地都不想背著王家婦的稱號。如今她成功與王家撕扯開來,心願已了,就算立馬死去,也能瞑目。不過王家離開公堂後就陷入了內鬥之中,方氏便借此機會,為自己立了女戶後便著手生計之事,從王家拿回來的嫁妝隻剩兩成,置辦了宅子後也沒剩多少,方氏想了想,先是為了避風頭,就接了漿洗衣裳的活,而後看王家騰不出手來找她麻煩,方氏的心思又活了不少,將剩下的銀子算了算,拿了一半出來,自己做蒸餅饅頭,弄了個小攤。
她心思也活泛,頭一天沒擺攤,而是帶著一麵牌匾和一些自己做的蒸餅餃子,請了一個舞獅隊,敲鑼打鼓地送進了衙門,說是感謝青天大老爺替她做主。
百姓們就愛看熱鬨,這種青天大老爺為百姓申冤,被救的可憐人給知恩圖報給青天大老爺送牌匾之事,他們就隻在戲台子上看過,今天倒是開眼了,親眼見證了戲文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