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天晚上,程易都沒怎麼睡好。
或許早在幾天前,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為這早就計劃好的一天,想象著無數種重逢的場麵和對白。
到了昨晚,這種緊張感愈加強烈,導致他整晚失眠,不斷計算著還有幾個小時就能見到她。
終於熬到宿舍內有了一絲光亮,程易解脫似的爬起來穿衣洗漱,整個過程沒花幾分鐘,帶出門的背包都是提前整理好的。
室友們都知道他今天要出遠門,卻無法探知他究竟去哪裡,挨個調侃他私底下偷摸跟哪個女生約會。
程易出門時整棟宿舍樓裡一片安靜,校內的路燈還亮著,除了他幾乎看不到人在路上走,等出了校門時原定的鬨鐘才響起來。
隻有晨曦微光和稀疏孤星知道,他行進的腳步匆忙中帶著輕快,它們一路伴隨著他走入地鐵口。
直到坐上高鐵,窗外的景色一幀幀掠過,清晨的太陽升了起來,列車自北向南飛速而去,程易焦灼了幾天的心才漸漸定下來,猶如當初夜裡去演唱會館找她,那一刻他什麼結果也不求了,隻剩下了想見她一麵的決心。
如今不僅見到了她,她還躺在了他的懷裡睡覺,彼此的身體都已乏累,她正酣暢入眠,他卻閉了眼也睡不著,腦中神經高度亢奮。
或許是他不敢睡,怕她醒來又翻臉不認,怕她還是為了單純的**而哄騙他,怕她事後再一次撇清他倆之間的關係。
雖然他在撲倒她之前已經很小心地應對和理智地思考了,但他知道是她送上來的那一個吻和解釋讓他被衝動占了上風,其實應該再多保持一些矜持和冷靜的,起碼讓她把更多的花樣和心思都扒出來給他看看,好過現在抱著她還患得患失。
程易突然很想叫醒她要一個說法,卻又不敢真的叫醒,隻能趁著她還在他懷中乖順依偎的時刻,抱著她輕輕吻她的額頭鼻子眼睛,包括今晚他已經大膽親了好幾次的嘴唇。
她的唇很軟,吻起來帶著馨香,還能近距離看著她眼睛,雖然黑暗中不甚清晰,但卻是他曾經做了無數次的夢裡出現的場景。
他終於肆無忌憚如願以償,不再掩飾自己的渴望和念想,全然暴露在她應許首肯的目光之下,用吻一遍遍訴說他對她的喜歡。
早晨六點不到,程易在斷斷續續的淺睡之後睜眼醒來。
房間窗戶拉了窗簾,並不嚴密,一絲微光從窗角透了進來。
估計是覺得熱,身邊的人已經掙開了他的懷抱,半趴著身朝向了另一邊睡,一條腿露在被子外麵,發尾卻延蓋在他的頸窩處。
程易將她的頭發小心撥到上方,伏起身挨了過去,在她背後靜靜看著。
隔了會,他聽見她深長地呼吸了聲,抬手抹著額前的頭發,伸展了下四肢,似是醒來了。
程易在她翻過身來的前一刻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她正在對麵看著自己,一根手指觸上他的眉梢,依次畫著他兩邊眉形,緊接著是順著鼻梁下來,到了他的人中部分,又給他畫了一個八字,最後捏著他的下巴,拇指輕輕來回摩挲他的下唇。
程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意識有抿唇的微動作,移動的拇指倏然間停了下來,而後換手掌爬上了他的臉頰,緊接著遊到了他的喉結處,拿指甲蓋極輕地刮了兩下。
程易一直不敢輕咽,但被她這個動作一撓,喉結不自覺就滾了一下。
喉骨來不及歸位,剛還在溫柔撫摸著的手,瞬間要挾般握住了他的脖頸,香軟的氣息襲到了近前,隻聽她哼笑:“故意裝睡呢。”
程易不得不掀開眼皮,直接就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她的眼眸銳利而清醒,還帶著當初撩撥他時的調戲之色。
程易安靜無聲地和她對視,想等著她先開口。
梁妍見他嚴肅呆傻地看著她,鬆開他的脖子,拍拍他的臉問:“你睡傻了嗎?”
程易還是沒說話,他覺得還是不說話的好,先去試探她的肢體語言,於是伸手將她的身體摟近了些。
兩人緊貼在了一起,梁妍的手臂被擠在中間無處安放,乾脆抱住了他的腰,腦袋窩進他的脖間,可疑地問了句:“你不會是又想要了吧?”
說完,程易感覺她的手伸了下去,似是想要查探他的狀態。
他這次成功將她的手截住,捉上來放在唇邊輕咬了一下,悶聲說:“沒有。”
“那你乾嘛一副小媳婦的樣子,是我欺負了你?”梁妍想起昨夜他邊做邊吻她,都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剛結束沒多久就調整了過來,絲毫不比上回遜色,“明明是你自己多要了好幾次。”
程易有理地解釋:“是你說過的,一次不夠就做兩次。”
梁妍是記得自己說過:“你還挺理直氣壯,那你為什麼老是壓著我不讓我呼吸?”
他還是很有理由:“是你說過的,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倒是記得挺清楚。”梁妍覺得他這種時候既老實又放肆,委屈中帶著些微較勁,著實有點可愛,她邊氣邊笑,“還記得我說什麼了?”
程易順著引出他想了一晚上打算確定的事:“你說我們這次是平等的,你還說已經喜歡我了,答應以後不會再騙我了。”
“等等,我有說已經喜歡你了嗎?”她一副皺眉回想的表情,“我說的好像是準備喜歡你吧。”
程易覺得她的狡猾勁又來了,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拿出證據證明:“你都主動親我了。”
她鑽牛角尖說:“親你就是喜歡了嗎?我隻是喜歡親你的嘴,又不代表喜歡你。”
程易抿唇乾瞪著她,意料之中的事果真發生了。
他沒有吭聲做辯解,氣息卻逐漸不勻,有種想跟她再做一次,把她往死裡欺負到承認為止的念頭,但也僅僅這樣想著並不敢付諸行動,所以隻是將怪怨的目光牢牢地射入她的眼睛裡。
她卻不怕死地回視,挑釁地朝他微笑,還拿兩根手指將他的嘴角提了上去,擺出一個假笑的表情。
最後是她自己繃不住先笑了,抬起頭啄了啄他的下巴說:“好吧,我喜歡你。”
聽上去像是敷衍,毫無真誠之意,程易不為所動。
梁妍雙手捧住他的臉,眼底的俏皮褪去,換上認真的神色,看了他好一會兒,目光落至他的下巴處,輕聲開口:“可能是在昨天你誤會我交了男朋友的時候,也可能在我知道你是專門來找我的時候,又或者是我在宿舍樓下麵看見你的那時候,要麼早在去年住旅館的那些日子裡,我就有點喜歡你了,我不知道這些感覺有什麼區彆,但這裡麵全是你的影子,我想忘也忘不掉,如果忘掉還會覺得難過。我之前一直假裝不知道你喜歡我,是因為我不希望你喜歡我,現在我想要你能繼續喜歡我,所以我也想喜歡你。”
話音未落,她已被他抬起臉,程易視線落在她的唇上,輕而柔地吻了上去,像是給予了肯定的回應,過了會鬆開她說:“這是你說過最動聽又真誠的話。”
“那你記著就好了,反正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了。”她才說完那麼長一段誠意滿滿的心裡話,立刻就換上了平常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程易想,或許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不喜歡在人跟前擺低姿態,雖然他沒能一下子做完那段話的理解,但他願意給她時間,也給自己耐心,等著有一天她能向他坦白更多。
此時此刻,他想起件事,對她說:“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
梁妍看著他的眼睛,少年眼中是永不消逝的赤誠和真心,曾經看不懂的眼神裡,此刻盈滿了愛意再次正式傾訴給她。
“我喜歡你,之前喜歡你,現在還是喜歡你。”
雖然是她先主動挑破了他的心意,但隻要在合適的時機裡,讓他一直表態都沒關係,因為他覺得對她的喜歡沒有期限,即便曾經被她退回保留了起來,到了如今他也依舊隻能贈予她。
梁妍同樣回了他一個吻,似是對這個相互坦白的過程交換彼此的信物。
程易緊繃了整晚的思緒徹底放鬆下來,和她調整了下舒服的抱姿,低頭聞著她的發香,問出困惑了很久的問題:“你為什麼最後沒有出國?”
梁妍以為這麼久了,他多少會知道點,反問:“梁曉沒有跟你說過嗎?”
程易跟梁曉平時會在微信上聊會兒天,但他之前都是失意的狀態,所以從不提及梁妍的名字,而梁曉即便提到也並非讓人聯想跟懷疑。
後來程易得知梁妍並未出國,便向梁曉問詢了原因,梁曉沒有直說,隻道說了姐姐會不高興,之後他找機會再問,梁曉就不太高興,問他為什麼隻關心姐姐。
程易猜測她們姐妹倆之間產生了嫌隙和彆扭,回想起大一結束前的那個複習周,當時他在圖書館埋頭背書,看到梁曉給他發的消息,害怕地表述她在他們學校旁的酒吧差點出意外的事。
程易知道梁妍因為責任問題一定會被宋阿姨指責,當時就想發消息關心她,但怕這樣直接顯得過於突兀,就在晚飯的時間問她吃了沒,結果她沒回消息,他也沒再追問。
直到期末考結束的第二天中午,程易在回寢的途中,看到梁妍這些天裡的旅途定位在了江州旁邊的城市,且隻有一個人就餐,當時他心血來潮給她發了條消息過去,原本並不抱什麼期望的,聊著聊著他發現不僅將她套了進去,自己也義無反顧地跳了進去。
他當即收拾行李準備趕火車,甚至來不及計算到達縣城的時間點,隻是想著能跟她在一起玩兩天也好,陪著她一起散心也好,這是他給自己抓住的最後機會,雖然最後也沒有抓住。
但如今想來,他興許也抓住了,如果沒有那一個晚上,她大概不會對他記憶深刻,也不會像她說的那樣,腦海裡全是他的影子,想忘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