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早上天還沒亮,她大腦就清醒了,思緒仿佛還停滯在昨夜裡。
梁妍閉著眼睛躺了會,聽見房間外頭有腳步聲走過,陽台外的公寓樓下也有運垃圾的小車聲,再睜開眼睛時,窗戶外已經透進了微光,未遮嚴實的窗簾縫隙裡能看見對麵公寓的一角。
梁妍起床走到陽台上,拉開窗簾看著外麵朦朧的清晨景象,她還從未這麼早起過,伸長雙臂彎了彎腰。
到了七點的時候,她下樓開車出門,這個點路上還不堵,她開到曾經跟蹤來過的舊小區門口,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將車停好,然後走進附近的早餐店裡吃起來。
吃完她回到車裡,像上回在醫院門口一樣,緊盯著小區門口,一邊看著時間,一邊等待某個身影的出現。
結果身影還沒出現,他的消息先來了。
XY:起床了嗎?
酥酥妍:嗯。
XY:想吃什麼嗎?
梁妍懷疑他想買早飯給他帶過去,就說現在自己在外麵忙,讓他趕緊回去休息。
到了八點一十分,梁妍終於看見遠遠的前方,小區圍牆外麵一個騎車的人影出現,過了會他停下來去點位放車。
趁著這個時間,梁妍趕緊開門下去,橫穿馬路跑到對麵,借助停在路邊幾輛車的遮擋,她鬼鬼祟祟地跟蹤他進入小區。
這次是大白天,她雖然看得清晰但又怕他回頭發現,所以保持一十米的距離尾隨他走。
程易絲毫沒有察覺,走到一幢單元樓下時,他突然停下腳步,低頭在看手機裡的消息。
梁妍趁機慢慢向他走近,快到他身後時,偷襲一樣上前用力抱住了他的背。
程易正在回複實習生群裡的問題,冷不防被人抱住,起先激烈地抓住腰間的手臂掙了兩下,奈何對方抱得死緊,他回頭又看不到人,直到聽見熟悉的笑聲,他才漸漸停下反抗,自個也笑了聲:“是你。”
梁妍不讓他回過身來,開口問道:“我是誰?”
程易摸了摸身前的手,側過頭說:“妍妍。”
這麼多年,他終於有機會再次喊出這個稱呼,上一次叫是什麼時候,大概還是哀求她彆分手的時候。
而她聽見這個稱呼也有些恍惚,鬆開手臂上的勁道,看著他轉過身來,拉住她的手問:“剛才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你就在跟著我了?”
“你猜錯了,上回我就跟著你了。”她不免得意,“傻乎乎地騎著個車,什麼也沒看見,今天我是在小區門口等的。”
程易才知道她彎彎繞繞的意圖,牽起她往前走:“去樓上吧。”
梁妍跟著他上樓,一路邊走邊瞧,問他:“你畢業後就住在這兒了?”
程易說:“這是我博導老師,也是我們醫院的院長,他父母曾經的老房子,他平時很照顧我,把這兒讓給我住。”
梁妍知道他是不會白占人家便宜的,如果對方不肯收錢,他平時私底下也會用彆的方式回饋。
到了五樓,程易掏鑰匙將門打開,先讓梁妍進去。
梁妍站在門口,看見一塵不染的地板,想要找雙拖鞋,程易隻能從鞋櫃裡翻出另一雙男士的。
梁妍穿著雖然顯大,勉強也還能走路,她在小客廳裡走了幾步,這兒靠牆擺著一張沙發一個茶幾,對麵是張小餐桌,門口往右是個廚房,往前則是兩個臥室。
這地方他一個人住得夠寬敞了,而且他平時都在醫院,待在家裡的時間肯定更少。
梁妍回到客廳時,發現靠近陽台的沙發邊有個貓窩,朋友圈裡看到的那隻銀漸層正眯著眼舒服地躺在上麵。
她驚喜地走過去蹲下,摸著它的腦袋問程易:“它叫什麼?”
程易頓了會兒才答:“書書。”
“書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取這個名,但她一邊摸著貓毛,一邊跟著叫了聲,“書書。”
書書沒有逃走,也不認生,仰起腦袋在她手心蹭了兩下,又趴下來繼續睡覺。
另一邊,程易清理完貓砂,往貓盆裡倒了點糧,對梁妍說:“我先去洗個澡。”
梁妍讓他快去,自己又擼了幾下貓,起身在屋內走了一圈,這兒的擺設都挺簡約,看得出他東西並不多,就算有也不隨便亂擺,隻有餐桌角落有幾本厚厚的專業書放著,包括一堆實驗數據,似乎還沒時間整理。
程易洗完澡出來時,看見梁妍站在陽台上,從站姿看去像是正在對著什麼東西發呆。
他叫了她一聲:“妍妍。”
走到她身邊,隨著她的目光,程易才知道她在看那盆藍石蓮。
她淡淡開口:“幾年前我回過家裡,沒看到它,我以為早就被扔掉了。”
當時她很難過,仿佛將他再次遺失了,它是有生命力的,從她十七歲生日那天起陪伴著她,見證著他對她的喜歡,最後卻隨著分手而一並消失了。
剛才看到它的時候,她不敢置信,還以為他重新養了一模一樣的盆栽,但通過盆邊那個淺口裂痕,她知道這就是過去他送她的那盆藍石蓮。
在遙遠國度生活的那些年裡,她偶然得知藍石蓮的花語,無法說出口的愛,也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愛。
她後來嘗試著也養過一盆,可總是沒過多久就枯死了,她沒有他養植物的能力,更沒有他的細心和耐心,即便怎麼養都不再是當初那盆,所以她在這一刻看了它好久好久。
程易輕輕撫摸著它的葉子說:“你走的那年暑假,我讓梁曉幫我拿出來的。”
她轉過頭看他:“你總是默默做這些傻事嗎?”
“就這一件傻事。”他目光微動,想起當初說,“我想保留跟你之間的回憶。”
“隻有這一件傻事嗎?”梁妍盯著他質問,“難道你沒偷偷去過我們學校,去過我公寓樓下,看過我住的陽台,摸過我的車?”
仿佛當年被她揭穿那些暗戀她的細節,他麵色微赧:“你看見了?”
“有教授給我通風報信,你彆以為沒人看見。”但是自那天之後,她開始留意起來,卻沒見他過來了,“最近一星期怎麼沒去看我了?”
程易站在她身後,靠得有些近:“最近有點忙,我也不是天天去,下班早才過去逛一圈。”
梁妍聞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又看見他眼底的疲憊,說:“你快去睡一會。”
程易問:“那你呢?”
梁妍拉住他的胳膊將他送到房門口,推了一把說:“你管自己睡,我不走。”
程易安心聽她的,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房門被人關上,他聽不到任何動靜聲,活躍了整晚的思緒很快有了重力,漸漸沉入夢鄉。
迷迷糊糊間不知何時,程易感覺自己側躺著身,懷裡抱著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像以前抱著她睡覺一樣,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之上,嗅著發間好聞的味道。
清醒的這一秒,他確實聞到了熟悉的發香,喉結處噴薄著癢人的熱意,他下意識收緊了手臂,那種感覺真實深刻了許多。
環在他腰上的手臂似乎知道他醒了,由後背攀上的他的肩骨,輕輕點著他後頸的肌膚,再往上摸到他的右耳垂,而她另一隻手,蜷縮在兩人胸膛之間,在他的心口上緩緩畫圈。
她還記得他最敏感的地方,一旦下手總要看到他有反應才會罷休,多年清冷孤單的生活下來,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定力,因此很有耐性地跟她對抗。
梁妍曲起膝蓋按住他,吻著他的喉結問:“睡得舒服嗎?”
程易呼吸變深,捉住她的手說:“我屋裡沒那個。”
“我也沒帶。”她這樣說著,卻還在肆意使壞。
程易感覺自己在下意識往她那兒鑽,看著她近在眼前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強調說:“真的沒有那個。”
她坐起身說:“那就彆弄裡麵好了。”
程易看她將身上的薄衫脫了下來,裡麵是一件粉色蕾絲,緊緊包裹在她與生俱來的雪白。
還沒等他全部收入眼底,黑色的發落了下來,蓋在他臉上,他聽見她聲音靠近:“幫我解開。”
程易視線被她頭發擋著,摸黑一樣伸到後麵,左右手指各自一拉,扣子鬆開,屬於她的馨香撲鼻而來。
隱隱約約之間,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胎記,上麵的紅果長得更鮮豔了,正搖搖欲墜待人采擷。
她往前俯身捧著他的臉輕淺地吻起來,灼熱的氣流彈了出來,她圈住,隨即聽見他急促地叫了她一聲:“妍妍。”
“急什麼?”她笑他。
他安靜地等著她,看她花樣百出地將他憋得像鐵一樣,終於在他即將忍耐不住破功時,她上去了。
程易繃著全身,難耐不住的小動作被她發覺後按住,最後累癱似的靠在他胸膛上喘氣。她不敢說,他比以前大了好多,讓她不敢再進一步。
程易看出這已經是她的極限,隻能由他接手,轉換了位置。她錘他肩膀以示不滿,程易吻她臉頰給予耐心,到了中途側過身和她麵對麵蠻力遞送。
前兩次他放在了外麵,第三次她已達疲軟狀態,眼角都做出了淚,全身汗水黏膩,分不清是誰的,她討好地吻他的嘴,想說什麼話最後卻成了破碎的音。
她聽見自己大聲喘氣,而他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肩膀一抽一抽的,這一次他來不及,熱流如同他沉寂多年的思念一樣爆發,留在了最深處和她一起肆意攪纏。
漸漸平靜下來後,她發現他肩膀還在抽動,自己的脖間仿佛有片濕感,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無聲地傾瀉。
梁妍感知到那是什麼,將他腦袋移開側過臉去看,果真見他眼睫濡濕,眼下有一行劃過的水痕。
她第一次見他這樣,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他是因為昨天的事還是因為當年分手的事。
“你彆哭。”她隻能這樣安慰,知道他是感性的人,這一刻自己也變得感性起來。
“沒有。”他徒勞解釋。
剛才是一時沒忍住情緒,這會兒早已停止了那陣淚意,他睜開雙眼看她,眼眶卻泛著紅。
梁妍知道他是很能忍的人,不禁疑惑地問:“那年你坐火車去上海找我,在酒店你誤會我的時候差點要哭,分手的時候你也差點要哭,甚至昨天你進包廂的時候我感覺你也要哭,最後我都沒有看見你哭,為什麼現在反而哭了?”
他摸著她的臉說:“因為盼這一天,盼了很久。”
剛才釋放的那刻,他感覺自己終於失而複得,再次將她擁有,各種酸甜的滋味湧上心頭,情緒突然就一線崩潰,又怕被她看見後沒麵子,隻能借由後勁將自己掩藏起來。
“傻不傻呀。”她抹了下他的眼睫毛,湊上去跟他臉對臉,“都怪我不好,總是把我們程醫生惹哭。”
“妍妍。”他叫了她一聲。
她笑起來:“嗯?”
程易眼眶仍然乾澀著:“我現在有沒有成為一個好醫生?”
梁妍愣住,想起了最後那條消息,那既是祝福語也是分手語,不知道他是否時刻記著這句話,才能在這會兒這麼問她。
“過去我說的每一句話,你是不是都記得那麼深?”
有關她的一切,即便他想忘也忘不掉:“你說什麼我都記得,包括你說不想再喜歡我,讓我也彆再喜歡你。”
梁妍知道這句話傷他很深,那時候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自以為是這樣就能將一段感情徹底割開,從而想讓他清醒地對自己好一點。
“我還是喜歡你。”這一次她向他清楚認真地表白,“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我不喜歡程裕了,不是因為我希望你喜歡我,也不是因為我覺得你對我比所有人都好,而是我現在隻想喜歡你。你和程裕我也分得清,你和他不一樣,我喜歡你,因為你就是你。”
他眼神落寞:“你之前總是騙我,把我哄好後,再騙我一次。”
她著急保證:“以後不會再騙你了。”
程易一直摸著她的左臉,這會兒湊上去吻了一下,問她:“現在還痛嗎?”
“什麼?”她不明所以。
“那年阿姨打了你的臉,現在還痛嗎?”他眼底心疼。
她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他說:“爺爺告訴了我一切。”
“早就不痛了。”梁妍說,“那不是我在乎的人,打起來不痛。”
程易知道她不在意,可他當時那句話卻讓他後悔至今,在從梁曉那兒得知實情後,就一直想過去找她,可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
如今他解釋:“我瞧不起的隻是自己,沒有瞧不起你。”
她明白:“我知道。”
程易還想說什麼,床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拿過來接起,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梁妍聽他接完,問道:“怎麼了?”
程易快速爬起來穿衣服:“醫院有點事,不是很麻煩,我應該能很快趕回來。”
梁妍無語地躺在床上,就這麼會功夫,他就要走了。
程易走到房門口時,回來親了她一下,說:“等我回來,一起吃午飯。”
梁妍點點頭,看著他再次出去,過了會他想起什麼又走回來,嚴肅地看著她問:“這次你不會再偷偷溜走吧?”
梁妍愣了下,明白前兩次讓他有了心理陰影,笑著保證:“不會,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