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爬山小隊成員都是院裡的年輕老師,有人帶著伴侶,有人和朋友結對,總共十二個人。
梁妍帶著程易出現在學院老師們的跟前時,大夥兒都感到驚訝,畢竟梁妍上星期剛拒絕過其他院的一個男老師,當時還說沒有談戀愛的打算,這麼快就找到對象了。
老師們集體打量起梁老師的男伴,光從外形上瞧,的確比那個男老師出眾許多,還沒說話就給人一種謙虛恭敬的姿態,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梁妍向眾人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協西醫院的程醫生。”
程易微笑著點頭:“你們好。”
聽說人是三甲醫院的醫生,老師們心裡立刻給人戴上同等高學曆的帽子,不禁認可梁老師找人的眼光,倆人站一起格外相配。
其中一個男老師問起來:“程醫生是內科還是外科?”
程易答:“心臟外科。”
“程醫生。”男老師隨即走到程易跟前詢問起來,“正好我家裡有個老人,上個月查出A型主動脈夾層,但因為歲數大了怕遭罪,不知道要不要做這個手術,你能幫我具體分析下嗎?”
程易問起相關病情,男老師答起來。
爬山小隊人數已經集齊,倆人暫時沒聊太多,各自分批開車前往西郊香山。
梁妍開自己的車去,辦公室有兩個女老師搭了她的車。
程易坐在副駕駛,幫她看著周邊車流。
起初車內很安靜,人情侶在前麵坐著,沒有怎麼講話,後麵的人也隻是很小聲地互聊幾句。
梁妍隻管自己專心開車,這是她第一次開較遠的路。
過了會,程易從袋子裡拿出零食,轉頭分享給後座的女老師。
女老師們道謝接過,順著開口聊起來:“程醫生跟梁老師是相親認識的嗎?”
畢竟前段時間她們聽見梁妍打電話時,吐露過相親這個字眼。
程易看向梁妍說:“不是。”
梁妍從餘光裡朝他回看了眼,回答女老師們的好奇心:“我們是高中同學,他住在我家隔壁。”
“原來是青梅竹馬啊。”女老師恍悟,問道,“是梁老師先追的麼?”
程易說:“是我追的她,追了很久了。”
梁妍也說不清他倆之間到底是誰追的誰,但是聽見這話心裡很滿意,嘴角勾了起來。
“梁老師這麼漂亮,是不好追呀。”女老師接著又問,“程醫生,不知道你們醫院還有沒有未婚男醫生,可以介紹給我們付老師,她到現在都還單著呢。”
坐在旁邊的付老師見自己被提起,推了把女老師的胳膊肘說:“我又沒著急。”
女老師戳穿她:“你嘴上說不著急,昨天不還剛相了一個麼,感覺怎麼樣?”
付老師不想提這事,她對失敗的相親早已麻木,為了麵子違心說:“瞧著還不錯吧,在稅務局上班。”
女老師不當這兒有外人,還在叭叭不停地說:“你之前不是也想找個當醫生的麼,正好人是協西的,認識的優秀男青年肯定多。”
程易聞言便問:“不知道付老師想找什麼年齡段的男士?”
付老師心中無語臉上沒光,嘴上倒是給了個回答:“三十以上的,最好彆超過三十五。”
程易回想了下,為難道:“在我接觸認識的醫生裡麵,三十以上基本都已婚或者有女朋友,三十以下倒是有,我科室有個同事二十九歲,付老師有意願了解下嗎?”
付老師沒說自己三十二歲,她早年挑三揀四誰都瞧不上,如今找不到大的又不好意思找小的,怕人說自己吃嫩草,可機會擺在人跟前,心癢癢的也想抓個過來,就順應著道:“也行吧,你讓他加我微信。”
程易給何光州發了個微信號過去,讓他加一下,說是給他介紹的C大老師。
何光州昨天熬了一宿,此刻正抱著女人在睡覺,隔會兒才回複過來問他什麼情況。
程易問他要不要認真談一次,不想認真的話就彆談了。
過了會,付老師說對方加她了,但是目前還沒聊。
程易解釋說:“他在醫院待了三十多個小時,現在應該還在睡覺。”
付老師表示能夠理解,順便問起他們醫院平時的作息,程易邊拆著零食袋子,邊悉心講給她聽。
講到一半,他遞了塊巧克力送到梁妍嘴邊。
梁妍開著車在聽他們講話,垂眼看見他伸手過來,張嘴含了進去。
後座兩人自然也看到了,很有做電燈泡的自覺。
梁妍吃得齒縫裡都是甜味,她也不顧後麵倆老師回去會怎麼傳,使喚身邊人說:“我想要喝的。”
程易給她找了瓶乳酸菌,等車在路口停下來時,撕掉錫紙蓋遞過去。
梁妍仰頭喝儘,再將小空瓶還給他。
程易空出一隻袋子裝垃圾,連同後麵老師吃剩的包裝一塊扔了進去,又給她們遞紙巾。
倆女老師嘴上沒說,多瞧了程易兩眼,不覺暗歎能做出這細節的男人已然少見。
車到達香山附近時,路上漸漸堵了起來,好在到達停車場時還有空位。
原先一群人集合完畢,沿著山道走上去。
距離梁妍上一次來,還是十一年前,記憶很是遙遠,那次他陪著她一起,存在感卻不是很強,總是默默跟在她後麵,隻記得到達山頂的時候,他給她買過吃的,回來的地鐵上拿外套給她蓋過腿,還送給她學習筆記。
現在她要是看到一個男的對女的做這種事,百分百肯定他們之間關係不一般,但放在當時的自己身上,她全然覺得是他本性如此,習慣對彆人這麼熱心照顧。
上山過程中,梁妍牽著程易的手,和他十指緊握,他的指節同樣修長,但因為從小做的活多,所以比不上她的細膩。
她想象著他在手術台上細心操作的手勢,又想象昨天他抓著她胸乳時的狠勁,此刻隻是被她牽著,有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大拇指靈活地往他掌心撓了一下。
程易包緊她的手,低頭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早上他過來學校就看見她和幾個老師們站在一塊,剛才車上後麵又坐著彆人,這會兒才能跟她單獨相處說上話。
“睡得很香。”不僅是心理上的放鬆,更是身體上的疲憊感,她比前一晚明顯好很多,一覺睡到天亮。
她問他:“你睡得好嗎?”
“睡不好。”他把責任推到她身上,“床上全是你的味道,我睡不著。”
兩人走在隊伍前麵,後麵有人跟著,梁妍小聲得意:“床單跟被套不是換過了麼,少誣賴我。”
他聲音裡透露著委屈:“是換過了,但是房間裡麵還有,而且我老是做夢,感覺你就在旁邊躺著。”
她含笑問:“那我勾引你了嗎?”
程易看著她今天穿的緊身包臀褲說:“你把腿壓在了我身上。”
她饒有興致地問:“然後呢?”
“然後你就消失了。”那個夢他做得斷斷續續亦真亦假,但在間歇清醒的時刻,他心裡清楚白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自己抱過她吻過她,且明天醒來他們就能見麵。
“反正都是因為我才讓你睡不著是嗎?”她愈發得意,“那可怎麼辦?換做真實的我,肯定讓你現在還下不了床。”
程易知道她在這方麵總是嘴硬,正決定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欺負她,先前找他問病情的男老師走到身邊,再次問起了有關手術方麵的問題。
暗昧的情愫才剛滋生起,程易硬生生止住,正經專業地解答起來。
梁妍聽他們長篇大論說得沒完,想獨自走到一邊去,奈何握著她的手卻不肯放,她掙了幾下都脫不了。
過了會,她聽見他說道:“最近病房床位有些緊張,你們子女如果還是打算給老人做手術的話,下周三可以去住院部八樓找我,住院以後再做些常規檢查,要不現在記一下我的聯係方式。”
男老師連說好,拿出手機存起號碼。
程易報完號碼,轉頭問梁妍:“想不想吃什麼?”
梁妍手被他攥得酸死,說:“你先放開我的手。”
程易不舍地放開,聽見她小聲嘀咕:“我又不是逃犯,還怕我跑了不成。”
程易幫她揉了下指節,問:“累不累?”
“累我還會來麼,過去我也經常爬山,沒你想得那麼嬌氣。”梁妍往台階上走了兩步說,“我去拍個照片。”
周末來玩的人多,程易在後麵跟著她,怕一個錯眼找不著人了,他同樣拿出手機,對著正在拍風景的她拍起來。
梁妍轉景的時候看到他在拍自己,於是也停下來對著他拍。
兩人一上一下,站在台階上靜止不動,旁邊不斷有遊客上去,像是被虛化的動景。
停頓幾秒後,梁妍從上麵跑下來,挽著程易的手臂互看手機,她問他有沒有多年以前來香山時拍的個人照,程易說沒有,她覺得可惜。
程易想了想說:“但是有拍了你的,要不要看?”
梁妍詫異他什麼時候拍的,自己完全不知道,催著現在就要看。
程易從網盤裡翻找過去年份的照片,很多像素已經不怎麼清晰了。
梁妍一直湊在他身前,在那些快速劃過的照片裡,她似乎看見了不少自己曾經的自拍照,但她現在沒關心這個,隻想看看自己當時在他鏡頭中是怎麼樣的。
終於程易找到了幾張,原圖發給梁妍。
在他點開微信選擇傳送對象時,梁妍看見他給她備注的昵稱居然叫小白鼠。
接二連三的細節與自己有關,她來不及品味這點發現,聽見自己手機傳來連續的叮咚聲。
拿起手機點開那些圖片,梁妍一張張看過去,的確每一張裡麵都有自己,但很多都是側麵或是背影,唯一一張正麵是她站在那兒,擺著姿勢像是在讓另一個人拍。
梁妍從這張照片的場景裡慢慢找回了一點記憶,當時她似乎不太滿意彆人給她拍的,可最後還是放到了朋友圈裡,卻沒注意到那會兒他在另一個角度也給她拍了一張,並且拍出來的比例光線表情都相當好。
她轉頭看他:“原來你從那時候就開始暗戀我了。”
如今再想起來,程易已不覺酸澀,他牽住她的手繼續往上走,說:“待會兒再去那個地方拍一張。”
同樣的季節,同樣的地點,不同的時間,這次他以男朋友的身份給她拍,而她看著鏡頭背後的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一群人行進到半山腰,逐漸能夠窺見幾處紅葉樹景,梁妍看見有人在台階上撿楓葉,問程易:“你給我的那片紅楓葉是哪兒撿的?”
途中休息的時候,程易帶著梁妍去了僻靜的岔道,站在一處台階上說:“就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