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山居中的女子與帝心(2 / 2)

慶餘年 貓膩 9979 字 8個月前

司理理心頭的震驚根本無法消除,隻是不敢置信地望著範閒的臉,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究竟說了什麼。

看出了她的惶恐與驚懼,範閒和聲安慰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何必怕成這樣……我隻是好奇,為什麼先前狼桃就在屋外,你為什麼不點破我在屋中?”

司理理沉默許久,才漸漸消化了心頭的震驚,低頭咬唇說道:“陛下和我都在屋內,我知道你地手段,狼桃大人隻怕來不及進屋,你就可以殺了我們二人。”

範閒望著她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你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但不管如何,我要謝謝你。”

司理理忽然抬起頭來,望著範閒說道:“不用謝我,應該是我謝你,當年北行路上,你救了我一命,後來又救了我弟弟一命,這幾年裡,我在北齊皇宮,你從來沒有試圖來控製我,不論怎樣,我也不忍心看著你被人殺死。”

“當然。”她加重語氣說道:“我也不允許你傷害陛下。”

“你說錯了一點。”範閒說道:“你隻是位貴妃娘娘,如果我真想傷害你的皇帝陛下,你阻攔不了。”

他忽然搖了搖頭,感歎說道:“這一晃已經是四五年過去,也不知道你在上京城裡過的如何。”

說起來,範閒與司理理這對男女之間地關係實在是複雜無比,根本無法用幾句話便闡明,不過司理理先前說的對,範閒與司理理暗中達成協議,助她入宮。卻從來沒有試圖控製過她。

“你我之間的協議,雖然天底下沒有人知道,但大人您既然幫我報了仇,我自然也會儘我的力量幫助大人。”司理理地表情此時忽然變得肅然起來,站起身來。對著範閒款款一福。

範閒此生似乎總是在不斷地與不同的女人達成各式各樣的協議,言冰雲說他是靠征服女人征服世界,倒也不是一種嘲諷,而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當年一路馬車春色北行,範閒替司理理解了陳萍萍埋在她體內的毒,同時答應她日後有機會,替她報了家族之仇,司理理也應允成為他在北齊皇宮中地釘子。

司理理乃是當年南慶皇族之後。隻是她的祖父在奪嫡之爭中慘被殺死,父母也在日後南慶朝廷的追殺中死亡,這才會在北齊上京城內長大。

而當年背叛了司理理祖父,成功襄助南慶先帝登基的軍方重臣,正是兩年多前死在範閒手中的秦老爺子!

不論出發點是什麼,範閒總是履行了當年的承諾。替司理理報了仇。隻是已經幾年過去,司理理遠在北齊深宮,監察院根本無法控製,所以範閒也不清楚。這個女子對當年的協議可還記得,可還會幫助我。

好在先前屋裡的畫麵,已經證實了,司理理願意幫助範閒,至少是在沒有傷害到北齊小皇帝地前提下。隻不過範閒雖然是世間最了解女兒家心思的男人。但終究他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沒有完全準確地把握住司理理的心理活動。

司理理先前幫他隱藏身形。不僅僅是感念他救命之恩,報仇之義,更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作樂。這位姑娘家身世離奇,曾經在京都以第一名妓的身份掩飾,替北齊做諜報工作,然而真正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甚至可以用水乳交融來形容的,還真地隻有範閒這一個男子。

尤其是在那一個明月夜,破廟中,大床之上金桂幽香撲鼻,男女間如

沒此複雜關係一般**複雜著,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通往女人心裡的通道是**?這是誰說的?不過似乎有一定道理,至少司理理此時看著範閒的眼神便複雜到了一個令人發指地程度。

範閒終於被司理理幽幽的眼神擊敗了,他怎會忘記數年前的流晶河花舫,北海畔馬車,破廟,離亭,這個女人,隻是他總以為這個女子與世間女子不同,對於自己的將來有極為強大的控製力度,所以才會下意識裡保持著距離。然而這個幽幽地眼神,讓他終於明白過來,再厲害的女人終究還是女人。

北齊的皇宮之中……一個真正地男人都沒有,那種寂寞讓司理理情何以堪,姑娘家不知多少次會想著範閒令人**的指尖,那張溫柔而又令人心寒的容顏,就般怔怔思了數年,竟是思成了魔悵。

範閒沉默無語,輕輕牽著司理理的手,看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微微一笑。

司理理卻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苦澀笑道:“陛下待我極好,還想向你求個情。”

“他想殺我,想了很多次了。”範閒望著司理理靜靜說道:“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尤其是此次他來東夷城所謀太大,我不可能雙手送給他們。不論慶國皇族當年對你家如何,但你畢竟是個慶人,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兩方聯手,對我大慶施壓。”

“自父母死後,我再也不將自己看成南慶之人。”司理理緩緩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回來,說道:“我隻是一個普通而又可憐的女子。”

範閒沉默片刻後認真說道:“也對,這事兒如果要求你幫忙,確實在情理上說不過去。我隻想知道,他這兩天進劍廬和四顧劍談的怎麼樣了。”

司理理唇角微翹,笑了起來:“說出來或許你不信,四顧劍的架子大到什麼程度,陛下親自屈尊前來,接連入廬兩天,卻是竟然連這位大宗師的麵都沒有見到。”

範閒眉梢一挑,心頭大感震驚,暗道四顧劍究竟怎麼了?居然北齊皇帝親至,他也不見,就算四顧劍用十三郎表達了他一部分的態度,可是北齊皇帝的到來,明顯是一個他可以用來討價還價的利器。

……

……

山院的一角,四處隱藏著北齊與劍廬的高手,在那一片花叢之中,被狼桃請出來的北齊小皇帝表情木然地看著山門下方的那片草廬,眼角微微抽動一下,似乎對於四顧劍拒而不見感到了無窮憤怒。

“王十三郎要闖關入廬,很明顯是要替南慶範閒帶去給四顧劍的信息。”狼桃在一旁平靜說道:“此時雲之瀾的人還把他攔在外麵,問題是,劍廬弟子雖然傾向我朝,但是總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王十三郎殺死。”

“依朕看來……那人就是範閒。”北齊皇帝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

狼桃眉頭微凝,他知道南慶範閒是一個怎樣難惹的角色,如果錦衣衛指揮使衛華沒有能夠拖住南慶的使團,讓範閒一個人提前到了東夷城,隻怕此人真的有能力破壞陛下的計劃。

“四顧劍的態度太過暖昧不清,朕始終猜不到他究竟是怎樣想的。”北齊皇帝忽然睜開雙眼,眸裡寒意大作,說道:“我朝與南慶必有一場大戰,範閒此人一死,慶帝必然大怒出兵,東夷城卻也隻能倒向我朝。”

“大戰一起,如何收拾?”狼桃皺眉說道:“範閒就算是死在東夷城,但是慶帝肯定會把這個帳算在我們頭上。”

“範閒不死又能如何?”北齊小皇帝的眼神忽然變得迷惘起來,“難道他能夠阻止戰事的發生?朕之大齊尚未準備好,本不應該去撩撥南朝……然則若朕不動,則東夷城必將被南慶吞噬,到那時,朕之大齊氣勢更衰,再也無法翻轉身來。”

這位年紀雖輕,但實則算無遺策的北齊小皇帝冷漠說道:“朕曾經指望過範閒,但後來仔細一想,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終究是慶帝的私生子,怎麼可能替大齊考慮?尤其是這幾年內,朕細細看他,不理定州那方,他究竟是如何想的,至少有一點朕可以確認……如今的他還遠遠不是慶帝的對手,更不可能影響慶帝的野心。”

狼桃沉默了下來,關於定州青州一事,他身為如今的天一道首座,當然清楚無比,有不少的青山弟子就死在範閒的監察院手中。半晌後,他輕聲說道:“不知道朵朵會怎麼想。”

小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惘然:“小師姑若處在朕的位置上,隻怕也一樣會殺了範閒。”

便在此時,那名聲音微尖的太監邁著小步,匆匆來到了二人身側,壓低聲音稟報道:“已經傳旨理貴妃,令她前來花園,房間已經空了。”

“何道人及劍廬方麵的好手,已經各自隱藏好了位置,隨時可以出手。”那名太監顫著聲音稟報道,想必先前進入房間向司理理傳旨,實在是把他嚇的不淺。

狼桃一閉眼,一睜眼,精光大作即斂,緩緩說道:“臣去了。”

北齊小皇帝微微頜首,他心知肚明,如果房中那人真是範閒,如果狼桃不親自出手,就憑何道人和劍廬裡的幾位強者,並不見得能把他留下來。

狼桃向著那個房間行去,北齊小皇帝站在山居門旁,看著那方草廬,微微眯眼,眼中不知閃過了多少複雜的情緒,身為帝王,總是有諸多的不得已,即便是狠心,往往首先是要對自己狠心。

司理理此時在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他的身後,略帶一絲疑惑看了陛下的身影一眼。

北齊皇帝緩緩轉身,帶著微笑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女子,暗想先前若不是理理香舌微澀,靜室之中居然多了絲許久不見的羞意,隻怕自己還猜不到那小子居然膽大妄為,潛入了山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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