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塔(你要平安)(1 / 2)

隨著簡歡的進入,先前與魔陣之力抗衡,以至於抖顫不止的菩提塔陡然安靜了下來。

佛塔靜靜矗立在樹冠間,塔身一半與魔樹相嵌。

如濃墨般的魔氣將整座菩提塔籠罩在內,讓佛塔看起來宛若魔塔一般,陰冷森然。

方才在殿中亂舞的魔枝,也不知何時縮回了枝丫,縮回了地底之下,乖巧順從地搭在魔樹上。

魔心樹與菩提樹乾徹底融合成一體,陰陽相交,靈魔共容。

而在陣眼的中心,也就是菩提塔之中,會有一片陰陽之海。

那是魔心蟲王這千萬年來,心之所向。

從它成為一隻誕生了魔識的魔心蟲開始,它日日想,夜夜想。

想了很久,研究了很久,才找到這條屬於它的路。

它本應該,帶著它的身體和它的魔丹,踏進那片陰陽之海。

到那時,這九州大陸與暗淵的天道屏障,再也阻止不了它的步伐。

它能以人身,跨入九州大陸,吃掉每一個阻止它們魔族占領九州的人。

它會將它的子民,帶到這世間的每一處,讓它們繁衍生息。

千萬年的夙願即將實現,它的美夢近在遲尺。

那本該死絕的菩提老樹,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拉著隻人類鼠輩,去了它朝思暮想的陰陽之海。

魔心蟲王的幽冷豎瞳盯著死閉的菩提塔,瞳裡魔氣像灌入水中的墨汁,不斷彌漫擴散。

魔氣越聚越多,氣凝成水,一滴黑色的淚,從蟲王的眼角滑落。

如今卻悉數成了過眼雲煙。

魔心蟲王幾近癲狂,一尾巴狠狠抽飛沈寂之,仰著蟲頭,對著夜空長嘯:“啊——去死罷!都給本座去——死!”

魔心蟲王聲聲泣血,巨大的力量波動隨著它說的每一個字朝外擴散:“神、仆、來!”

正在朝菩提塔方向趕來的七名魔使身形忽而一滯,像是七隻風箏,朝牽著他們線的魔心蟲王飛去。

甚至來不及說一個字,噗的一聲,魔使的魔丹破體而出。

蟲王伸出爪子,將七顆魔丹融合成一,然後一口吞入,滾進了腹中。

七名魔使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往地底之下的暗淵墜落。

蟲龍飲下魔丹後,在空中不住地甩尾,嘶吼。

它越變越大,越變越大……

菩提塔門的石階前,被蟲尾抽飛的沈寂之右腿往後一劃,手中雪劍在堅/硬的魔枝上一/插,止住身形。

少年半彎著腰,一身是傷,蒼白的臉上遍布傷痕。

體內魔原石剛破,陌生又洶湧的力量,讓他渾身經脈斷了又生。

但他卻沒事人一般,隨意抹去唇角半紅半黑的血,緩緩站直,如一把插/在山崖間的雪劍,端端正正的立在菩提塔前。

沈寂之抬眸,看向那隻在發癲的蟲。

然後不經意般,他的餘光朝站在角落中的江巍,朝放著空間碗的方位掃了眼。

他收回視線,像什麼都沒看見一般,垂下眸。

少年修長的五指靈力一閃,一個檀木小盒出現在他掌心。

檀木盒中,一顆通體白潤,發著淡淡熒光的丹藥靜靜放在那。

這是當初在寧漳城時,梅宜給的。

說是破魔原石吃下後,能為他壓製一二,延緩他成魔的時間。

沒有猶豫,沈寂之服下丹藥。

少年魔氣半侵的琉璃眸裡,瑩白之光微閃。

他重新

提劍,離開前,看了眼緊閉的塔門,然後直直朝魔心蟲王飛去,拎著雪劍就往蟲王最薄弱的十二節肢砍。

蟲王暴怒,一爪劈碎沈寂之的劍招,碩大的腦袋居高臨下地看著往後一翻滾避開攻擊的沈寂之,俯下蟲身,咬牙切齒:“本座必殺你!飲你血、吃你肉!”

它每說一個字,便噴吐出一個魔火之球。

沈寂之避開蟲王的魔火之球,聞言理也不理,眼都不眨一下,心中隻有劍,隻有蟲王身上的那處死穴。

少年一臉清冷,或躲或攻,和魔心蟲王打得難舍難分。

一時之間,魔殿之中轟鳴聲陣陣,巨大的力量波動,令四處門牆震顫。

……

下方,江巍站在角落,抬著頭,鷹目落在交戰的上空,臉色晦暗不明。

得了魔丹的沈寂之和神君過招快如殘影,他若貿然加入戰局,隻怕性命難保。

而為了甕中捉鱉,不讓進來的沈寂之和簡歡活著從魔殿中出去,今夜魔殿的殿門殿牆皆用了最強防禦的魔陣,非魔心蟲王出手,誰都無法打開。

但現下,江巍隻覺得反受其害。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謬之千裡。

神君根本無法也不能打開殿門,放景赤他們進來。

江巍看向失了魔丹,又剛剛蘇醒,在沈寂之不要命的打法下,漸露頹勢的神君,深吸了口氣。

這般下去,情況不容樂觀。

魔族千年經營,不能就這般折戟。

這數十年在九州大陸蟄伏,江巍比誰都懂,人心的算計,才是殺人的利刃。

江巍握手成拳,當機立斷轉身,往原先那個人類女子所站的方位飛掠而去。

穀山和羽青定然還在殿中!

江巍兩步到了空間碗所在的位置。

空間碗品階極高,江巍無法看見它在哪裡,但他隱隱有所感。

他抬眼,右手魔招剛起。

就在此時!

劍光一閃,一柄帶著些微酒氣殘留的黑劍陡然朝江巍刺來!

江巍一驚,反應也快。

他身形一晃,黑色罡氣縈繞周身,往後一避。

江巍避讓及時,有驚無險。

這一劍,穀山半道口子的傷都沒能在他身上留下。

江巍看向穀山。

老頭兒臉色蒼白,渾身氣息也很弱,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江巍不屑地笑道:“偷襲又如何?你當日敗於我手,再來一回,你也是我的手下敗將。”

穀山劍撐在身前,胳肢窩搭在劍柄上,站也沒個正形,醉醺醺的朝江巍勾勾手指頭:“那你來試試?”

說是這麼說,但最後一個‘試’字還未吐出口,穀山身形一滑,當先提劍朝江巍衝去。

隻是重傷之軀,他步形、身法、劍招在江巍眼中都慢如烏/龜,不堪一擊。

江巍五指成爪,魔氣在他手心聚攏成一座山峰,帶著巍巍力量,朝過來的穀山砸去。

悶哼一聲,穀山半避,一口鮮血湧上喉嚨口,又被他強行吞了下去。

江巍一擊即中,欺身而上,壓著穀山打,帶著久居上位者的不可一世,蔑然評價著:“穀山,我與你掌門師兄時常對酌,提起過你,都覺得你可惜。你本應已踏入大乘期,可渡劫失敗,止步於化神。止步於化神的你,再加上重傷未愈,這會兒又如何與我鬥?”

話畢,江巍一掌劈向穀山的胸腹。

砰地一聲,穀山的身子往後砸去,砸到殿門之上,往下滑落,滑出

一大片殷紅的血跡。

“不自量力!”江巍冷哼一聲,在向穀山再次逼近時,餘光朝還在死戰的一魔一人那掃了眼,鷹目閃爍。

他倒要看看,一會兒他綁了穀山過去,當著沈寂之的麵,一塊塊割下他師父的肉,沈寂之該當如何?

是無動於衷繼續守塔,還是束手就擒救師父?

他真的很想知道,對沈寂之來說,到底是菩提塔中那個女子重要,還是為他封印魔原石,不惜渡劫失敗的師傅重要?

沈寂之會如何選?

江巍拭目以待。

他唇邊泛起一絲殘忍的笑,就在即將到穀山麵前時,噗呲一聲,他嘔出一大口黑血,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前倒去,頭砰一聲磕到殿門之上。

男人的唇角還殘留著那抹笑。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猝不及防,江巍帶著些許驚詫之色,低頭看了眼。

隻見他位於腰腹的丹田位置,一柄匕首直直穿透了過來。

匕首上陣紋交織,帶著可怖的雷電之力。

這把匕首,江巍見過。

是玉清派道玄之物,是道玄的師父傳到他手上的。

斬魔匕,斬世間之魔!

意識到什麼,江巍目光寸斷,緩緩回頭。

在他身後,一個頭發半白的老頭兒死死壓著他。

而就在兩人之間,穀山手裡握著把電光交織的斬魔匕,精準地從江巍的丹田處捅進去,穿透他的魔丹。

紫色雷電劈裡啪啦的響著,將江巍的丹田劈成一片漿糊。

瀕臨死亡的恐懼,令方才還一臉胸有成竹的江巍拚命掙紮著,但化神期劍修硬邦邦的身子壓得他動彈不得。

他看向不遠處被他打傷的那個‘老頭兒’,喉間含著血,導致他說話聲含糊不清:“你…你們……”

看似兄弟情深般壓著江巍的穀山,對重傷的尹遇聲道:“師侄啊,你師叔我不會說‘那你來試試’,我隻會說——”

小老頭俯身,在江巍耳邊,口沫橫飛地罵道:“囉裡囉嗦,都是廢話!還有啊,江家主,你那番話說的好像你與我師兄很熟似的,但這把斬魔匕,就是我混入你們魔族前,掌門師兄特意交給我的。”

“不得不說,我那位師兄難得這麼大方。”小老頭說話時,滑稽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猥瑣地笑,“這斬魔匕可是好東西啊。”

若能成功離開暗淵,他是不打算還了。

拿來當給玉清派買酒喝,這靈石,估計夠他喝個百來年的酒了,不錯不錯。

江巍的氣息越來越弱,掙紮的力氣愈發小。

重傷的尹遇聲對著穀山笑了笑,作揖道:“多謝師叔賜教。”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那把穀山前輩借他的本體黑劍,一步步朝江巍走了過去。

他方才在空間碗裡,為穀山前輩療傷,沾染了不少來自穀前輩身上的化神氣息。

江巍實力很強,而穀山這些日子重傷未斷,實力也非巔峰時期,要殺江巍,隻有一擊之力。

所以,尹遇聲假扮穀山在明,真的穀山在暗。

尹遇聲來到江巍麵前,立在他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

江巍不甘地抬起頭來,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

尹遇聲看著麵前這張仇人的臉,目光透過江巍,似乎看到了十幾年前,對他笑得慈愛的爹娘,和剛剛出生就已死彆的小妹。

清秀的男人眼中含著幾分恨與淚,他抬了抬頭,淚水順著下巴朝脖頸間滑落。

尹遇聲深吸一口氣,握緊黑劍,不

給江巍開口的機會,乾脆利落地一劍斬落江巍的頭顱。

頭顱離身,黑血頃刻間從脖子處噴湧出來,噴了尹遇聲一身。

尹遇聲低著頭,看著那個朝暗淵深處掉落的腦袋,蠕動雙唇,無聲喃喃:“爹、娘、小妹、慕兒,我為穆家,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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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尖上空,沈寂之忽而遠遠拉開和魔心蟲王的距離。

少年腳踏一團魔氣雲,臉上都是爪傷。

半紅半黑的血從一道道可怖的傷縫中溢出,半染麵頰,襯得他清冷的麵容帶上陰詭血腥之色,比麵前的魔心蟲王,更像這暗淵之主,魔界魔神。

他抬眸,目光緩緩落在黑蟲那,微不可察地彎了下沾滿血跡的唇,語氣飄忽地道:“江巍死了。”

魔心蟲王見狀也不追。

它豎瞳輕輕動了動,戒備地守在原地,趁機歇息。

蟲王的身體表層覆著黑甲鱗殼,泛著幽冷的玄光,剛硬如鐵。

可哪怕如此,現下,黑甲鱗殼上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皆是或輕或重的劍傷。

到底不是它自己的魔丹,著實難用。

假的終究是假的。

若它的魔丹回歸本體,麵前這個人族鼠輩,又何嘗是它的對手?

可恨呐,可恨呐!千年之前,它就不該把魔丹借給花帝海那廢物!

花帝海也好,江巍也罷,都是廢物!

枉費它從孩童時就將他們帶回魔宮,精心培養,傳授魔功,賜予魔心蟲。

可一個帶不回菩提樹,反而害得他魔丹遺失千年,被詭計多端的人類誘了去。

江巍也不行,讓他找尋魔丹,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著,還讓魔丹自己闖了進來,讓它們魔族失了先機!

“死了便死了。”魔心蟲王根本不放在心上,豎瞳緊盯著遠處的少年。

很輕的一聲,像枯葉從枝頭滑落,沈寂之的朱紅色發帶斷了。

高高的馬尾倏然散落,烏黑的長發在高空的風中不住飛舞盤旋,一縷長發半遮少年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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