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怡“含笑九泉笑看沈晰腎虛之前”, 自己就先被沈晰弄得下不來床了。
第二天一早,酒勁兒過了的沈晰神清氣爽地去上班(上朝),苦逼的楚怡卻不得不捂著腰去宜春殿門口磕頭。
其實宜春殿那邊也不是完全不讓告假, 但她琢磨著這麼告假比較容易拉仇恨——情景模擬一下大概就是這樣:她著人去宜春殿說側妃今兒身子不適, 不能過來給您磕頭了, 太子妃興許想表達一下大度和關切, 就會派身邊的人過來看看她, 亦或是讓太醫過來瞧瞧,然後回宜春殿回個話。
然後呢?至少前者是不可能幫著她騙太子妃的吧!太子妃到時候就會知道“側妃因為房事過猛來不了”——她這不找死嗎?
所以楚怡懷著一種輕傷不下火線的精神去了。
在宜春殿前, 她穩穩地拜下去。起身時腰上一吃勁兒……
“噝——”那股酸疼弄得楚怡實在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周圍幾個也在磕頭的妃妾都看向她,她尷尬地僵在那兒,生怕再一動更疼。
虧得雲詩反應快, 起身迎過來一福她,聲音不高不低地鎖眉道:“還是陪月恒玩時扭的傷麼?這都兩天了, 怎麼反倒更厲害了,太醫院都是乾什麼吃的。”
另幾人神色一鬆,楚怡輕籲了口氣,邊起身邊擺手:“沒事,不怪太醫院……是我昨兒拿書時不知怎的又抻了一下。”
兩句交談間,周圍該起身告退的便也告退了。外人一退遠, 雲詩就繃不住笑話起她來, 壓著聲說:“姐姐也不知勸殿下悠著點, 真累壞了可怎麼好!”
“……行了行了, 你打住。”楚怡麵紅耳赤, 當麵聊這個好尷尬!
雲詩便掩唇不說話了,兩個人一起走了好一段兒才分開。楚怡回到綠意閣後讓青玉上了盞熱茶,抿了一口覺得清香沁脾,便問道:“這什麼茶?味道真好。”
“是孫奉儀從杭州帶來的茶。江南到底是魚米之鄉,產得茶向來格外好些。”
是,這個楚怡早有耳聞。在二十一世紀時她就聽過西湖龍井的大名,核心產區出的西湖龍井動不動就上萬一斤!
孫家真有錢!
這是楚怡最直觀的感受。
接著她又想——如果他們能乖乖把當地收上來的稅交給朝廷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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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宅,沈晰下了朝,直接傳楚成到書房議起了事。
楚成年初時剛去杭州追查過漕運的事,與孫家鬥智鬥勇的經曆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太子這麼一提前朝與東宮間的情形,他就又把當時的一些細節想了起來。
他便問沈晰:“殿下,臣聽聞東宮與睦親王府都新進了一位孫氏,可有這回事麼?”
太子點頭:“不錯,都是母後拿的主意。孤想著先允了也好,若拒絕未免太過刻意,反倒惹得孫家忌憚。”
楚成頷了頷首:“可若睦親王已先殿下一步結交了孫家呢?”
太子鎖眉,楚成含著淡笑,二人對視了一會兒,太子搖頭:“並未聽說三弟與孫家有任何走動。父皇早已差人盯著孫家了,若他們之間有往來,父皇不會不知。”
“是。”楚成點點頭,“所以昨日剛聽聞此事時,臣也未疑到孫家。回去後想起東宮新添的人,才多了個心眼兒。”
太子聽出他還有下文:“接著說。”
楚成道:“臣去杭州時查過賬目,睦親王在去辦漕運的差事時給孫家送了不少禮。當時臣想睦親王想將差事辦漂亮,自掏腰包破費一些也沒什麼,便沒有太當回事。回京之後又如殿下所說——睦親王似乎並不曾與孫家再有往來,臣便將此事擱置了。”
楚成語中一頓:“現下想來,若睦親王或孫家也知聖上已派人盯住了那邊,是以並未輕舉妄動,然私下已結為盟友呢?”
沈晰眉心微跳:“你是說……”
楚成輕笑:“若臣是孫家,知道皇上已起殺心,有位嫡出的親王願意拉臣一把,臣隻怕不答應也得答應;若臣是睦親王,知道皇上對這樣的勢力有了殺心,勢必願將此事透出去,逼對方投誠。”
——而這兩方人,有沒有可能知道皇上的這些想法?楚成說不準。但仔細想來,老三是有可能知道的,父皇早幾年對老三也還算重視。
除此之外,還有可以確鑿無疑的一點就是,當下的欽天監主事是杭州人。
誠然這也有可能隻是巧合,但當下他顯然不能想當然地認為這就是巧合。
沈晰沉然點頭:“既有疑點,便著人暗查。他們但凡能裡應外合必有聯係,但凡有聯係,必會有蛛絲馬跡留下。”
除此之外,他還要想一想該怎麼辦。
若這事當真如楚成推測是睦親王所為,下一步便不難猜了。
——睦親王是拿準了他不會即刻要楚怡的命。可但凡他拖,睦親王下一步便能指使自己的人馬上本奏他貪慕女色,置家國天下於不顧。
繞了一大圈,看似箭箭都朝楚怡去,其實最後的目標還是他。
他不知欽天監的話父皇信了多少,但他清楚對父皇來說,楚怡的命一定不如他的名聲重要,哪怕他知道這事有人推波助瀾也一樣。
可難道讓他現在去要楚怡的命?
就算連楚怡都覺得他不該要美人不要江山,此時此刻,他也狠不下心。
如果她突然沒了,他該怎麼辦?
——雖然她在他眼裡不可能比江山更重,這個問題也依舊令他惶恐焦慮。
遑論讓他親手殺她。
沈晰沉然喟歎:“孤想一想。”
楚成輕輕地又點點頭:“殿下還要想一事。”
沈晰看向他,他說:“殿下還要想一想,若皇上清楚睦親王與孫氏一族的私交,隻是並未告訴殿下,殿下該怎麼辦?”
沈晰一怔,遍體生寒了一陣,又轉瞬冷靜下來。
“如果是那樣。”他頓了頓,“如果父皇已不信任孤,那孤便保楚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想做什麼終究都會做到,又何必再搭上楚怡?
可楚成跟著又問:“那若皇上對殿下依舊信任,隻是也在等這麼個機會除掉我們楚氏兄妹呢?”
沈晰額上青筋一跳:“楚成!”
“殿下自己也知道,這不是不可能。”楚成的目光落在地上,笑了兩聲,“皇上倒也未必是知道睦親王與孫家會走這一步棋。但頭一年是睦親王去辦漕運的差,第二年便是臣去。皇上或許是正等著孫家找臣的錯漏參臣一本好治臣的罪,這有可能,是不是?”
他說著又笑了一聲,笑音聽著大有點淒愴:“若真是那樣,臣也說不得什麼。換做誰來當皇帝,除非昏庸太過,否則大概都會對臣的父親恨之入骨。所以皇上若有心辦臣,就讓皇上辦吧,連楚怡都說殿下不能要美人不要江山,臣堂堂七尺男兒總不能讓殿下枉顧儲位保臣一命。”
話音初落,門板咣地一聲,轉瞬又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