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間行走太久, 羽川和身上沾滿涼意,天生體溫略低的琴酒將右手掌心貼上她的手背,竟也顯得溫熱。
他托著她的手, 拇指搭在手腕上, 借光查看手心的傷。
本就是奔著以血作為誘餌的目的,羽川和捏碎玻璃試劑瓶時自然沒有猶豫,之後她又去追“清水高”,也隻是簡單收拾了一下來止血, 在夜色中奔行一段時間,膚色帶著一股受凍的蒼白意味, 掌心的傷更為鮮明。
“體質普通的話, ”琴酒皺了下眉,“就不要隨便做這種事。”
有過相似行為的他沒資格譴責對方,於是退而求其次,就自愈能力這一點上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安心, 這次是意外。”羽川和也沒強行辯解自己的體質其實也算不普通, 從善如流地道,“你也是。”
雖說兩人在藤裡町度過了平靜的少年時期,培養起的感情足以覆蓋分彆的七年,而不是彼此生疏漸行漸遠,但各自經曆的血腥與死亡、所處的漩渦也不能忽視,乃至於他們默契地沒有密切聯係。
這種背景下,他們都明白並接受對方會受傷、會遇見危險是不可避免,去強求其安全是不可能的。
琴酒沒應聲,隻是開始用紗布沾著酒精開始清洗她手心殘留的血痂,羽川和克製住突然遭遇刺激的條件反射,倒是徹底不困了, 乾脆專心盯著他的動作。
……
黑色保時捷在夜色中一路前行,開得極穩,建築群落依次落後,偏僻的路上霓虹稀少。
伏特加也不敢讓車子顛簸。
從後視鏡窺見的畫麵帶給他的視覺衝擊力難以言喻,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誤入了平行世界。
——他從來沒想過“溫馨”這個詞能放在大哥和其他人之間,對方和誰站在一起都像下一秒會摸槍滅口,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看見大哥關心對方後耐心地給人清理、包紮傷口,言行堪稱溫柔。
而得到這個待遇的人一點都沒有不適應,好像對他們來說,這隻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伏特加明智地沒有再想下去了,他目視前方,確保自己不因走神而打破後車座沉默、卻令自己這個旁觀者驚悚的溫情。
光是看見的都已經讓他大受震撼,再去思考些亂七八糟的事,搞不好哪天暴露出來,大哥的槍口第一個對準的就是自己。
……雖然他真的很好奇就是了。
麵前的是可以全身心信任的幼馴染,互相包紮也是少年時代打架鬥毆後常有的事,對方的沉默一如既往,作為情緒更加外向的一方,羽川和對此習以為常,並有點走神……難得這麼平靜地近距離接觸。
回歸的第一次,是差點互毆,時間短還稱得上不歡而散;
第二次,是她緊張地救治傷員,注意力光在傷勢和交談上了;
第三次,貓科動物的感官與人類不一樣,沒什麼特彆的感覺。
她盯著琴酒將自己掌心的割傷消毒後,先是在腕部抹了活絡油,揉搓一番後開始發熱,緊接著是用棉簽塗藥膏,冰冰涼涼很好地緩解了傷口處細密的癢意。
羽川和對著他的手看了一會,下意識張了一下自己被握著的左手。
琴酒幽幽抬眼看她一眼,又繼續動作:“……”
羽川和沒注意到他輕微的不滿,她此刻陷入了一種說不上來的微妙震驚。
雖然七年不見有了身高差,得抬頭去看,雖然知道這人都能撈著自己跑了,但是、但是……
竟然能把她的手襯得這麼小嗎?
明明少年時代他們身高沒差幾厘米的!
扔掉塗藥的棉簽,拿起紗布的琴酒剛挪開手,還沒去拆繃帶,便被一把抓住,小了一圈的手貼著掌心,五指毫無停頓地嵌入指縫,單方麵地強行交握。
“……!”從後視鏡看見這一幕的伏特加驚得差點當場踩下刹車,沒出事都算他專業能力強,他幾乎想叫出聲了。
琴酒緩緩:“……?”
空舉著塗好藥的左手,用右手作出這番行為的羽川和盯著交握的兩隻手,屬於成年男性的手骨節修長,此刻五指正虛虛地合攏,帶著薄繭的指腹蹭過她的手背,有點癢,還有點涼意。
“視覺上好明顯。”她感歎道,“之前完全沒意識到。”
不,你要意識到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吧?這件事的性質親密過頭了!太旁若無人肆無忌憚了吧?!
伏特加在心裡吐槽,又有點期待大哥的反應。
墨綠色的眼睛中倒映出真心實意在感歎的年輕人,琴酒也有點無言。
但同樣也習慣了對方突發奇想下並不含任何多餘意味的行為,他神色沒什麼變化,略顯寡淡地應道:“想握之後再握。現在,鬆手。”
羽川和哦了一聲,乖乖鬆開手,看著他去拆繃帶,往自己左手上纏,很快就包紮好了,打了一個普通的結。
瞟了後視鏡一眼又一眼的伏特加:“……”
大哥、大哥——原來不止是這個人放肆,你也超縱容的啊?!
他覺得自己在閃閃發光。
在他又去看後視鏡時,琴酒轉過臉,視線通過後視鏡盯住他,神情淡淡,墨綠色的眼中暗含警告。
伏特加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他強行扭轉注意力,不再去看。
八卦是人類的本性——而且還是那個冷酷無情是所有人共識的大哥——但為了自己能安然無恙地完成送達任務後離開,他還是彆關注了吧!
“一個人還不太好弄呢。”羽川和轉了轉左手手腕,高興地說,“每次都很花時間,謝了,阿陣。”
沒阻止她幫忙收拾醫藥箱,琴酒將沾著血的紗布和棉簽封進密封袋,以便之後處理。
羽川和的傷被包紮好了,倦意也湧上來,她堅持了一會兒,本來還想說些話來打起精神,眼前卻模模糊糊的,眼皮打架,隻好放棄。
咖啡店被炸後她專心對著“清水高”的資料分析情況,完全沒睡好,後來被車禍襲擊,又追趕他從正午後至夜晚,到現在確認安全的環境下,那根繃著的弦一鬆,實在是想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