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1 / 2)

顧弈感覺全身酸痛無力,他知曉自己在發熱,體內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滴流失,漸漸地,他對周圍事物的感知變得越來越遲緩。隻有後背上,因為那些殘毒的藥物,刺痛入骨,

他甚至有些感激這些痛楚了,至少讓他還能保持清醒。

他不想死,就算已經落魄到了這種地步,就算生命的每一刻都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家門蒙受的冤屈,父兄慘死邊關,還有無數同甘共苦的戰友……他的眼前全是赤紅一片的鮮血,他清楚記得那一天,自己帶領兩千精銳,等待前方的命令踏入戰場支援,等了足足三天,卻隻見到滿身血跡的信使,送來主力中了埋伏,全軍覆沒的消息。

他氣血翻湧,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帶著兵馬殺去前方,將父兄接應出來。可是隨之而來的是漫山遍野的北戎騎兵。

那一戰他們殺得天昏地暗,最終他才帶著不足百人的精騎突重圍,緊接著北方數個城池陷落。

後方緊急調來兵馬接手了防務。他作為敗軍之將,隻能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邊關,南下返回京城,等待發落。

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背負著父兄的冤屈和戰友的鮮血。

如果要死,他寧願自己那一日跟著父親和兄長一起堂堂皇皇戰死在邊疆。而不是在這個憋屈的地方,熬儘最後一線生機。

那個女人……隻可恨,那天明明有機會下手的,卻最終功虧一簣。

高熱讓他頭腦混沌,仿佛房門開啟,有什麼人進來了。迷茫中,有一隻手落在了他額頭上,又落在他脖頸上,涼涼的,很舒服,他條件反射地低吟了一聲。

袁蘿心情複雜。

安置顧弈的地點在紫宸宮最西北角的一處小屋裡,原本是掃灑仆役的住處,看模樣早就廢棄了。

好在房間還算寬敞,隻是內部設施有些簡陋。

看著少年伏在光禿禿的木板床上,大冷天竟然連一床被褥都沒有,袁蘿有點兒心酸。

她伸手試了試顧弈的額頭,熱得嚇人。放下手,又想起好感度這回事兒,再一次將手碰到他脖頸上。

好感度-54。

嗬嗬,果然又下降了。袁蘿無語,將手放下來。

卻不知道她簡單的幾個動作,帶給後麵的四喜和田磐多少震驚。

貴妃娘娘這是……

袁蘿自矜身份,極少與人接觸,卻對著床上這位顧小將軍摸了又摸。

兩人覺得好像洞悉了不得了的秘密,不約而同低下頭。

袁蘿沒有注意到兩人心裡頭的小九九,轉頭厲聲吩咐道:“好好治傷,本宮不想見到紫宸宮裡出人命。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唯你們是問!”

出於微妙心態,田磐表示這一次精確領會了上級領導的指示精神。

第二天,袁蘿再過來看望病號的時候,就發現簡陋的小屋大變樣了。

整個房間被清掃地一塵不染,床榻上也鋪了乾淨清爽的被褥,房間角落燃著銅爐,總算是個適合養病的地方了。

連昨天還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少年,今天也有了精神。

田磐的醫術和辦事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袁蘿看得連連點頭。

到了這時候,她才第一次看清楚顧弈的容貌,是個極秀美的少年,肌膚白皙,五官精致,低垂著睫毛不說話的時候,竟然洋娃娃般可愛。袁蘿依稀記得,顧良勇是邊地寒門子弟,有西域血統來著,顧弈也算是個混血兒,難怪這麼漂亮。

大約她盯的太久了,顧弈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像是被野獸入侵的領地的小動物,他抬起頭,回瞪著她。目光警惕,含著銳意,或者說殺意更加貼切一些。

袁蘿毫不懷疑,要不是這小子病得要死了,絕對會撲上來一口咬住自己的脖子。

“傷勢怎麼樣了?”她轉頭詢問田磐。

然而一轉頭,卻發現田磐竟然退下去了。連原本跟著她的四喜也自動留在了房門外頭。

什麼情況?

袁蘿發懵,身前傳來沙啞的音調。

“終歸死不了。”

袁蘿轉過頭來,這小子以為自己剛才那句話是詢問他的。

好吧,問誰不是問呢。

她聳聳肩:“死不了就好,否則白費了本宮這一番心思。”生怕這小子百般折磨之下真一命嗚呼了,昨天袁蘿回了寢殿之後,又命四喜打開庫房取了好幾樣珍貴的藥材送來。

顧弈咬著唇,冷冷望著眼前盛裝麗服的女人。這個女人出手陷害他們顧家,心狠手辣,如今又命人吊著自己一條性命,還不知道是要怎麼折磨。

“你不必疑神疑鬼,安心養病,邊關戰事,本宮另有考量。既然救了你一命,就不會殺你。本宮這一次算是饒你一命了。”袁蘿索性在房間中央的小凳子上坐下來。

她覺得話還是說開了好,怎麼說自己饒他一命,也算是一個人情。

人情?

顧弈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這個年齡的少年,還不能完全遮掩自己的情緒。

袁蘿歎了一口氣:“你是覺得,顧家慘遭汙蔑,滿門滅絕,都是本宮所害。但是有否想過,之前你父親身為外臣,屢次挑唆皇上,廢我貴妃之位,難道不是對我趕儘殺絕?”

袁蘿平淡地說著,顧良勇是之前鹹寧帝一手提拔的寒門出身的將領,對先帝忠心耿耿,算起來是擁護司空霖這個先帝正統血脈的鐵杆帝黨。與朝堂上擅權的門閥世家以及東海王劃清界限。從這個角度來講,他和袁蘿應該是一派的。所以一開始原主大力拉攏他,想要互為倚仗。沒想到慘被打臉,才最終走到這一步。

“宮闈算計,禮尚往來,如今我棋高一著,才存留性命。試問若是以令尊的意思,廢我貴妃之位,我還能有性命在嗎?”袁蘿說的是實話,她在宮中處處都是敵人,一旦失去尊位,隻怕死得連骨頭都不剩。

顧弈愣神,宮闈陰謀算計,再怎麼險惡陰毒,都是私底下的事兒,上麵總要有一層遮羞布。眼前這個女人,竟然堂而皇之將這些陰私之事說了出來。而且說得似乎還挺有道理……呸!怎麼可能。我顧家一片忠心為朝廷,父親上書也隻是因為這奸妃行事歹毒,乾擾朝政,絕無私心。

他咬著唇:“你若是安守本分,父親豈會無緣無故彈劾你?”

“什麼是本分?”袁蘿冷笑一聲。以原主的出身,若不結黨營私,擅權跋扈,如何能在一眾權貴出身的後妃中保住地位?早被那些妃嬪踩死了。

罷了,反正她也不指望靠著幾句話語化解少年的仇恨。

還有一件事。袁蘿上前,一把抓住顧奕的右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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