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白村,水稻試驗田。
村民們正在圍觀種田仙法,這已經形成習慣,朱國祥每次來田裡,大家都會跑來看熱鬨。
朱國祥很喜歡傳授農業知識,他指著稻田說:“這插秧之後,秧苗會變得乾枯,大家想必是知道的。”
村民們齊刷刷點頭,他們當然知道。
朱國祥繼續說:“秧苗移插變枯,是拔苗的時候,弄斷了秧苗的根。我培育的秧苗,為何插秧之後,返青更快、長得更壯?是因為控水旱育,苗根屬實不多,而且也不深,拔苗時傷害不大。一旦插下去,苗根就很快恢複,而且還要瘋長。而你們育的秧苗,根多且深,拔苗時傷害很大,返青時就長得不好。”
村民們恍然大悟,原來是苗根的問題。
回青期過去之後,情況更加明顯,試驗田裡的秧苗,比旁邊的田要健壯許多。
也正因如此,村民才迫切想要學習。
朱國祥說道:“如今是分蘖期,水稻能不能豐收,關鍵就看分蘖分得好不好。水不能太深,要淺水勤灌……”
“俺曉得,”一個老農說,“水灌太深,穗就發得慢。”
另一個村民不滿道:“劉二爺莫要打岔,聽朱相公講。”
朱國祥並不在意,他樂於跟農民交流:“分蘖之初,需要追肥,這個大家都知道。但最急需的肥料,我且叫它氮肥。氮肥哪裡有呢?豆子裡麵有。豆粕、豆渣,都可以提供氮肥。一兩斤豆粕撒下去,比潑幾桶大糞更管用。”
村民們麵露喜悅之色,他們今天又學到真東西了。
用豆粕追氮肥的法子,是在明代普及的,宋代還真沒意識到。這個時候的豆粕,主要用來喂豬、喂牛和喂馬。
朱國祥說道:“這時追肥,最好伴著中耕和除草。能讓田泥更透氣,順便把豆粕埋進耕開的土裡,更有利於發根和分蘖。”
村民們默默記下,陸安更是抱著小本本,飛快用毛筆寫字,他要整理成文字交給老白員外。
朱國祥又說:“到了分蘖後期,就得壓著,不能分得太多。分蘖過多,也會影響收成。該怎麼壓製呢?”
先前那個老農又喊:“灌水!”
朱國祥欣慰點頭:“對,就是灌水,深灌能壓住分蘖。但如果這塊田太肥了,深灌就壓不住了,需要排水曬田!”
白大郎不知何時也跑來聽課,驚訝道:“排水曬田,不怕秧苗枯死嗎?”
“不怕,但要隨時盯著,”朱國祥說,“要數秧苗的莖數,每天都來看,根據莖數的多少,選擇是否還要排水曬田。”
白大郎嘀咕道:“難怪俺家那幾塊肥田,有時候稻子長得很好,打穀時卻沒豐收。原來是田太肥了,深灌水壓不住分蘖。這就好比小民之家,人丁太少不興旺,人丁過多又養不起。俺家那些肥田不能豐收,就是生出太多子孫,個個都要吃飯,家裡的口糧卻不夠。”
朱國祥再說:“我現在來教大家,怎麼判斷分蘖的幾個時期,主要看葉子的顏色……”
“朱相公,朱相公!”
一個漁民忽然奔來,氣喘籲籲道:“剛才過去一支船隊,俺看見朱秀才了,就站在船頭,端的好威風!”
朱國祥轉身朝江麵看去,隱隱見到船隊的尾巴。
兒子即將去剿匪,他難免有些擔心。可擔心也沒用,乾脆繼續傳授農業知識,教導村民怎樣辨彆葉色,還教村民怎樣判斷合適的莖數。
但凡種田經驗豐富的農民,今天都受益匪淺。
朱國祥講的內容,他們很多都知道,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且,隻能知道個大概,再按傳統方法進行管理,更細化的東西他們全然不懂。
特彆是排水曬田壓旺,需要非常精細的操作,稍不注意就會把秧苗曬死曬殘。
一邊講解知識,一邊指揮操作,等佃戶把田搞好,朱國祥微笑拱手:“今日便講到這裡,都回去各自乾活吧。”
村民們高高興興回家,有心之人,還給朱國祥送來禮物。
禮物也不貴重,或者是一個雞蛋,又或者是一根大蔥,聊表他們的心意。
白大郎卻站在實驗田邊不走,一直盯著秧苗看,接著又去看旁邊的稻田。
他越看越喜歡,試驗田的秧苗長得太好了!
普通水田的秧苗,就算打理得再好,也隻是些庸脂俗粉。
而試驗田裡的秧苗,一個個仿佛大家閨秀,不但知書達理,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白大郎不像二弟那樣,在縣衙案牘勞形,整日裡勾心鬥角。也不像三弟那樣,在外麵交遊廣闊,精通各種詩詞經書。
他的人生很簡單,專心打理家業而已。
店鋪生意紅火,茶葉賣得高價,田裡糧食豐收,這些都能讓他感到最大的快樂。
白大郎幻想著明年此時,自家水田都按這種法子管理,秧苗全長得像二弟那樣白白胖胖。
真好!
白崇文高高興興回家,就連臉上的痦子,似乎都散發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