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抱起幾個月大的龍鳳胎,妻子牽著六歲大的女兒,登岸一路步行進山。
此時的大明村,接納了好幾撥逃戶,又招來四十多城外貧民,人口已飆升至926人含未成年。
朱國祥這兩天也在,正在為堰塘選址。
“這裡可以平整出來,”朱國祥指著一處緩坡說,“能挖一口麵積半畝的堰塘,工程量不算大,入冬之前應該能完工。各處山地都要調整規劃,每隔一段距離種樹,防止過度開墾造成水土流失。暫時就種桑樹吧,保持水土還能養蠶。”
朱銘說道:“冬天農活不忙,如果不下雪,還能繼續挖堰塘,咱們再去選一處地址。”
父子二人踱步下坡,朝另一座小山走去。
山腳與河岸之間,有大片水田,高矮相間,已經帶著點梯田的味道。
朱國祥說:“唐代就發明了高轉筒車,但我在西鄉縣還沒見到過。這裡如果搞一架高轉水車,在山腳處修一條水渠,就能快速提水灌溉一大片田。”
“什麼是高轉筒車?”朱銘問道。
朱國祥解釋道:“筒車是提水灌溉工具,高轉筒車特彆高,能夠澆灌高處土地。按照王幀農書的記載,甚至能達到十丈高,也就是三十多米。”
“有點離譜,三十多米,都十層樓高了,”朱銘問道,“你能做出來嗎?”
朱國祥說:“按照這裡的地形,十米高就夠用了。我知道具體結構,並不太複雜,可以請木匠來試試。我在白村砍的樹,已經陰乾幾個月,正好運來做高轉筒車。另外,這裡的水流不夠湍急,還得再借助畜力來推動。一頭牛恐怕拉不動,估計要用兩頭牛。”
穿越帶來的金手指,讓朱銘記得許多古書內容。
同樣的,朱國祥也記得各種農書,指導木匠製作高轉筒車不在話下。
父子倆邊走邊聊,忽見白勝操船過來。
“都頭!”
鄧春和石彪齊聲喊道。
朱銘對這二人印象頗深,一共三位副都頭,鄧春是其中一個。而石彪挨板子最多,朱銘每天都要給他擦藥酒,想不記住這廝都難。
白勝跳岸來,把情況簡單說明。
“這些胥吏,魚肉鄉裡,無法無天!”朱銘聞言大怒。
朱國祥站在旁邊看表演,他對兒子太熟悉了,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麼屎。
朱銘還在繼續尬演,拉著二人的手說:“你們放心,隻要來我這裡,便是皇帝都不怕!”
石彪說:“俺殺人了。”
“殺了哪個?”朱銘問。
“保長攔著不讓俺走,俺就把他殺了。”石彪說。
朱銘拍拍石彪的肩膀:“不怕。就算官府海捕通緝,你住在山裡不出去便是。我名下還有些田產,可以分給你們一些,今後便在這裡好生過日子。”
“多謝都頭!”鄧春抱拳道。
石彪沒吭聲,隻是咧嘴一直傻笑,都頭果然不虧待自己。
朱銘勾搭著兩人的肩膀,拉到旁邊低語:“你們可想要報仇?”
石彪說:“俺聽都頭的。”
這時輪到鄧春不說話,他也不知該不該報仇,而且不知道找誰報仇。李茂田隻是聽令做事,背後肯定有胥吏指使。
朱銘義憤填膺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兄弟。兄弟被欺負,肯定該報仇的。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邊還沒穩當,等今後尋到機會,再談報仇的事情。”
“好!”鄧春重重點頭。
石彪還是那句話:“俺聽都頭的。”
在石彪的心裡,除了老母和妹妹,就隻有朱都頭最親。他腦子笨,一直被人看不起,都頭卻每天給他擦藥酒,從來沒有嫌棄過他。除了爹媽,誰還能對他這般好?
一番安撫,朱銘親自帶他們去看地,又劃出兩塊荒坡給他們建房。
再讓白勝帶兩家人山,暫時住進寨子裡。
待朱銘離開,鄧夏欣喜道:“大哥,朱都頭真是好人,俺們來對地方了!”
鄧春點頭道:“是好人,俺知道的。”
白勝笑道:“朱大哥最仗義,這西鄉縣找不出第二個來。快快跟俺山,今天暫時住下,明日就動手建房子。”
父子倆繼續在河邊走著。
朱國祥說:“山寨雖然易守難攻,但下下的,太不方便了。”
朱銘說道:“等村裡糧食足夠,我就要著手訓練民兵,然後把宅子搬去江邊。今後的發展方向,也是順著漢江來,新增人口全在江邊開荒。或許,還能搞一個江邊小碼頭,為往來商船提供餐飲住宿。”
“這個想法很好,”朱國祥說,“順著江岸,能開墾出不少水田。”
朱銘笑道:“前提是要保證自身安全。山賊肯定也知道江邊更好,但卻一直住在山寨,就是怕官府來攻打。”
朱國祥指著一處山坡說:“那裡也適合挖堰塘,明年可以挖第二口。”
父子二人,都把大明村當成私有地盤,有種戰略遊戲的經營快感,每確定一個計劃都很興奮。
“村長,有個讀書人找你!”田二氣喘籲籲跑來。
朱銘更加高興,對老爸說:“村子越來越興旺了。”
朱國祥道:“你去表演吧。”
朱銘大步向前,再次尬演去了。
孟昭抱著一對龍鳳胎,正在觀察村裡的情況,卻見一個少年疾步走來。
還隔著兩三步,少年突然鞠躬作揖:“苦候孟先生多日,村裡終於迎來大才,請受一拜!”
“不敢當,不敢當,”孟昭把孩子交給妻子抱著,慌忙作揖回禮,“在下孟昭,拜見朱先生。”
朱銘拉著孟昭的手:“宅子已經準備好了,大光兄且隨我去看看。”
突如其來的禮遇,讓孟昭感慨莫名。
這些年連連碰壁,就連親哥哥都鬨翻了,強行分家不再管他。這裡雖然偏僻窮困,但朱銘的做法,卻令其如沐春風,似乎讓他找到自身的價值。
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