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光微笑著離開,對自己那位師弟更感興趣。
他拿著道牒,去驛站弄了條船,順水而下,隔日便來到洋州城外。
官船靠岸,薛道光抱拳道:“多謝相送,告辭!”
船夫沒給啥好臉色,以前驛站隻招待官員,現在竟然還要接待道士,他們忙活半天也沒額外工資。
薛道光笑了笑,拋出一枚銀錢。
船夫連忙接住,發現不是鐵的,也不像是銅的,頓時笑語相送:“道爺慢走。”
薛道光有錢,雖然不多,卻也大方。
他不把錢財放在眼裡,花光了再掙就是。
他沒再去驛站受白眼,走進碼頭外一家食肆:“兩碗米飯,一盤炒肉,二兩米酒。”
“好嘞!”店夥計熱情迎接。
道教金丹南宗,雖然後來被劃歸全真道,但他們此時並不忌葷酒。
特彆是那五位開派祖師,一個個“身通三教,學貫九流”。他們可以出入王侯將相的府邸,也可以跟社會底層百姓廝混,能與和尚論禪,也能跟儒生談詩。
還能,喝酒提刀砍人!
“郎君,買來了,買來了!”一個家仆衝進店裡。
有年輕人正在店裡吃酒,待那家仆奔來,忙問:“可是那君子之茶?”
家仆拎了拎手裡的東西:“全是一等君子茶。”
年輕人笑道:“這便妥帖了。”
家仆買來的茶葉,有些是木筒包裝好的,為了防潮還刷了一層漆。筒麵雕刻有梅花,刻著“君子茶”、“征君”、“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等字樣。
也有不少散裝的,用油紙給包好。
鄭家賣得極貴,一等綠茶進價不到90文,在洋州的售價卻達到300文。
似乎不算太奢侈,但這是洋州啊,這裡是產茶地!
當然,鄭家賣茶也有成本,店鋪稅、散茶稅且不提,運輸和市場推廣才是大頭。
給知州送禮、給州判送禮、給知縣送禮,甚至連興元府那邊,都去給官員送過禮。不求彆的,隻求當官的能用綠茶待客,那些綠茶也是免費贈送。
有的官員不收,有的官員收了也不看,有的官員連麵都見不著。
過程有些曲折,但效果已顯露出來了。
轉運使覺得綠茶還不錯,而且喝起來方便,於是用綠茶招待了幾次客人。
消息很快傳遍轉運司,接著又傳到興元府衙,再傳到南鄭縣衙。沒把綠茶當回事的官員,連忙去翻找鄭家送來的禮品,也跟風用綠茶來招待客人。
一來二去,興元府的富商們,紛紛打聽茶葉來源。他們除了自己喝,更是想買來送禮!
傳播如此迅速,純靠炒作是不行的,主要還得綠茶自身過硬。
年輕人打開油紙包聞了聞:“香味不悶,清幽高揚,確實是好東西。這鄭家麻煩得很,有好茶葉不在興元府賣,還得讓俺們來洋州一趟。”
家仆說:“郎君,興元府的茶酒醋,都被吳家、黃家、陳家買撲了,鄭家不能去那裡開店。”
“也對,得等那三家進貨。”年輕人點頭說。
年輕人手撚著茶葉,嘀咕道:“君子茶,君子茶,俺卻還沒喝過,不曉得滋味如何。去讓店家燒壺水過來!”
開水是現成的,店夥計很快拎著水壺過來。
年輕人剛衝泡茶葉,忽有人提著麻袋進得店內。
掌櫃的看了很高興,親自把寫著“君子茶”的水牌掛,扯開嗓子喊道:“本店供應君子茶,五文錢一碗,可多次加水衝泡。這君子茶可不簡單,是八行士子朱征君炒製的,官府的相公都愛喝,州裡的讀書人也愛喝……”
食肆裡就有?
才五文錢一碗?
年輕人瞬間覺得碗裡的君子茶不香了。
“伱這店裡是幾等茶?”年輕人問。
掌櫃回答說:“三等。”
年輕人嘀咕道:“不是一等就好。”
“給俺泡一碗,”一個食客說,“早聽說過君子茶,卻還沒喝過,今日倒要嘗嘗味道。”
店夥計連忙過來,從麻袋裡抓起一小撮,扔進碗裡倒入開水。
“就這點?”
“君子茶貴得很,五文錢隻這一點。”
食客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已經把飯吃完了,等開水稍涼些,便迫不及待品嘗。
發現鄰桌都看著他,食客當即讚道:“好茶,不澀,解膩得很。”
掌櫃的笑道:“官府的相公都喜歡喝,自然是好茶。”
如果隻是從到下傳播,絕對不可能傳得如此快速,鄭家還編故事雇人到處講。不講彆的,隻講貴人們愛喝綠茶,讓小老百姓產生各種猜測。
又有不缺錢的食客說:“俺也來一碗!”
薛道光乾完兩碗米飯,耳中聽著店裡的討論,心裡對那位“師弟”更加好奇。
咋從興元府到洋州,到處都有他們父子的影子?
甚至都傳到開封了,這名氣也太大了吧!
“給我也來一碗,”薛道光喊道,“茶葉彆放太少,適量便可,不少你錢。”
店夥計於是多扔了些:“七文。”
薛道光看著漸漸泡開的茶葉,青綠色讓人喜歡,比團茶自然多了。
等待一陣,薛道光細細品嘗,點頭說:“此茶適合修道之人。哪是什麼君子茶?分明就是道茶,必定出自我那師弟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