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癡迷丹藥,就連五月初一的大朝都沒參加。
聽說要召開常朝儀,文武百官都頗興奮,早早就整理好儀表,騎馬坐車直奔皇宮而去。
但著實有些尷尬,秘書省的辦公樓,連同周邊建築都被拆了。大臣們去朝的時候,還得路過一大片工地。
蔡京年紀大了,允許在宮中坐車。
雖然得到增築城牆的差事,但蔡京根本高興不起來。
兩個月前,他終於把宰相何執中逼得辭職。可癡迷丹藥長生的皇帝,個月突然提拔兩位宰相,一個是鄭居中,一個是劉正夫。
如今,三相並立。
蔡京是一把手不假,但二、三把手全是政敵。
而四個副宰相裡麵,侯蒙是蔡京的政敵,餘深、薛昂是蔡京的黨羽。靠祥瑞位的白時中,一直首鼠兩端,派係立場非常模糊。
七個宰相、副宰相,形成了微妙平衡。
“進!”
禮樂聲中,朱銘隨著百官進入大殿。
眾臣恭賀聖安之後,宋徽宗正待展示活字印刷術,禦史中丞蔣猷驟然出列:“官家容稟,當十大錢,禍亂天下,物價紊亂。市井小民,鄉野農夫,皆受其害,請改當十為當三!”
宋徽宗瞬間就不高興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子提拔你掌管禦史台,是讓你噴童貫、楊戩、蔡京的。你噴人就好了,為啥要噴事?
不鑄造當十大錢,朝廷打仗哪來的經費?大興土木哪來的資金?
蔡京更是怒火中燒,鑄造大錢是他一手主導的,是他取悅皇帝最有力的手段。怎容非議!
宋徽宗還要留著噴子當狗,也沒斥責蔣猷,隻是說道:“今日不談彆的,有甚事情,可奏疏。”
蔣猷說道:“陛下,臣已過三封奏疏!”
宋徽宗沉默,看向諸多奸黨。
鄭居中一黨幸災樂禍,他們樂見蔡京吃癟。但又不敢亂說話,因為這事兒肯定觸怒皇帝。
蔡京輕輕搖頭,想要跳出來的蔡黨,見狀立即縮回去。
蔡黨居然不反駁?
宋徽宗有些詫異,隻能自己出馬,隨即來一句:“愛卿奏事有功,轉升兵部尚書。原兵部尚書趙遹,出知成德軍。”
這個任命,堪稱神來之筆,眾臣全都愣住了,實在跟不皇帝的思路。
因為對西夏作戰失利,兵部尚書趙遹,去年多次彈劾童貫。彈劾不動,又請求辭職。
宋徽宗不願放人,想留個剛直大臣,執掌兵部分走兵權。
但趙遹態度堅決,要麼懲治童貫,要麼自己辭官。
宋徽宗就讓趙遹提舉醴泉觀,去道觀好好冷靜一下,兵部侍郎先代理職務,等冷靜好了再回來管理兵部。
趙遹卻直接擺爛,宋徽宗非常不爽。
今天,禦史中丞蔣猷非議錢法,正好扔去兵部替代趙遹。一來可以讓蔣猷閉嘴,二來把趙遹貶去地方,眼不見為淨。
一些鑽營之輩,都對蔣猷投去羨慕的眼神。
隨便噴幾句錢法,居然就做了兵部尚書。
蔣猷卻呆立當場,若是調去兵部,他就沒權力噴人了。而且兵部尚書不好當啊,全特麼是一群奸黨,自己過去肯定被架空。
宋徽宗掃視群臣,厲聲說道:“不準再議彆的事情!”
群臣稱是。
宋徽宗終於展露笑容:“讓國子監書庫官匠殿。”
“宣國子監書庫官匠殿!”
“宣國子監書庫官匠殿!”
一聲一聲呼喊,從殿內傳到殿外。
黃藹帶著一群工匠,抬著各種家夥什進殿,大臣們都搞不清楚啥情況。
宋徽宗說道:“國之大事,文教第一。今,天命在宋,祥瑞頻現。又降下大晟活字、大晟油墨,刊印書籍便利百倍。黃藹!”
“臣在!”
黃藹激動得渾身發抖,他一個小小的技術官,連朝的資格都沒有,今天卻能夠大大的露臉。
宋徽宗說:“朕欲刊行大晟詞集,便在這殿中排字印刷幾頁。”
刊印大晟詞集,排在最前麵的,自然是周邦彥的作品。
等工匠們做好準備,太監念道:“過秦樓水浴清蟾:水浴清蟾,葉喧涼吹,巷陌馬聲初斷。閒依露井,笑撲流螢,惹破畫羅輕扇……”
今天要排印哪些內容,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否則得把幾萬枚活字全部搬來。
甚至,工匠們已經排練了十多遍,隻為能在百官麵前表演一番。
選字、排字速度飛快,在反複彩排之下,他們閉眼睛都知道哪個字放在哪裡。
字盤壓好之後,工匠們開始印刷。
第一頁,便印了三百份,太監和侍衛過來幫忙擺放。等墨跡乾了,立即贈送給群臣。
康國公錢景臻,拿到剛剛印好的書頁,低聲驚歎道:“字跡竟如此清晰,比之雕版亦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