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藻就是被舉薦的幸運兒。
“為何洋州人口不增反減?”曹藻質問道。
戶曹參軍李延之略顯猶豫,終歸還是沒忍住:“朱國祥霸占土地、隱匿人口,洋州三縣百姓,多有舉家投奔者。”
曹藻怒道:“勒令三縣縣令,好生清查人口土地!”
李延之說:“縣衙官吏,可不敢去清查。朱國祥在民間威望極高,他還私練村勇,說是要防備賊寇。”
曹藻沉默不語,隔日便去金潭村微服私訪。
金潭村的麵積,已較初時翻了兩倍有餘。
朱國祥不但往山穀裡開荒,還花錢購買穀外土地。官府盤剝愈發嚴重,選擇賣地的小地主也越來越多。一些自耕農,乾脆直接投獻土地,主動給朱國祥做佃戶,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逃避賦稅徭役。
曹藻泛舟而上,沿河的水田正在插秧。
大部分農民,穿著更加破舊,臉上皆帶著愁苦之色。
不管收獲多少糧食,官府總有法子加稅,各種苛捐雜稅已不堪重負。地主隻能轉嫁給佃戶,租子是越收越高。小地主和自耕農,每年都有破產者。
“前麵就是金潭村,以前隻在穀中,如今穀外之地亦並入村落。”本地向導指著前方說。
曹藻提前下船登岸,一路觀察前行。
進入金潭村地界,麵貌瞬間改變。
田地還是那些田地,農民還是那些農民,但精神狀況完全不一樣。
村裡的保甲長,都是朱國祥安排的。
賦稅都是先交到村中,再由保甲長押運到縣裡。收多少賦稅,朱國祥說了算,給官府繳足稅額,剩下就是自己的。
沒有違反法律,因為整個村落的土地,名義上皆歸朱國祥所有。他不是在收稅,而是地主在收租子。
真正犯法的行為,是朱國祥在隱匿人口土地!
“這秧苗育得很好想來今年可以豐收。”曹藻站在田埂上對幾個正在插秧的農民說。
沒人理他,都在勞作。
而且乾勁十足,因為跟著朱相公混,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頭。
朱相公是大好人,這已經成為四裡八鄉的共識。甚至有人不堪官府盤剝,拖家帶口走幾十裡來投奔,都被安排去山穀深處開荒。
曹藻繼續往裡走,多次找人攀談,但都問不出啥結果。
村民們現在很忌諱陌生人,害怕官府追查過來,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複行兩三裡,曹藻看到大片居民區。
那裡是造紙場所在,規模擴大許多。一半以上的造紙工人,來自洋州城內外,朱國祥大量招聘破產市民。
“客人是來買紙的?”副村長劉師道,突然出現在曹藻身後。
曹藻微笑道:“我是路過洋州的客商,聽聞洋州筼簹紙大名,特意過來看看。”
劉師道又問:“貴客以前做什麼生意?”
曹藻瞎編道:“販運香料、藥材之類,返程時船不走空,什麼貨都會收一些。”
劉師道再問:“去年漢中風調雨順,草藥也長得好,貴客這是來對了。今春的柴胡,什麼價錢收購?”
曹藻哪裡答得上來,隨便說了個價格,劉師道嗬嗬笑兩聲。
曹藻又說要去看筼簹紙,確定是否要購買,劉師道全程陪同,最後自然沒談成生意。
亂七八糟扯一堆,曹藻問前方一棟兩層建築:“那裡是客棧?”
“不是,”劉師道回答,“那裡是朱相公的觀景樓。”
曹藻說:“正欲拜見朱相公。”
劉師道說:“朱相公不在村裡。”
曹藻卻往兩層建築走去,瞟到裡麵有大堂和櫃台,劉師道卻堵住不讓他進入,甚至不讓他繼續往前麵走。
曹藻隻得作罷,一臉陰沉離開金潭村。
那裡確實不是客棧,但也有幾間客房,為買紙的商賈提供住宿。
側方另開一個店麵,是本村的非法鹽店。
不但金潭村的村民到此處買鹽,就連隔壁村也到這裡買鹽。朱國祥和私鹽販子長期合作,已經成了私鹽零售商。
曹藻有足夠的理由憤怒,但又對此無可奈何。
朱國祥這算啥?
跟朱勔比起來,小巫見大巫而已。朱勔父子占地數十萬畝,蓄養私兵一千多人,地方官員還不是隻當沒看見。
朱銘被除名編管,朱國祥也沒那麼受寵,但畢竟是在皇帝那裡掛了號的。
曹藻決定再去大明村看看,如果實在太離譜,他會直接給自己的伯樂寫信,由伯樂轉交給王黼。彈劾朱國祥霸占民田,隱匿土地,私蓄人口!
對了,聽說朱家還參與走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