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反問道:“那要什麼樣才算到時候呢?”
蕭司空低頭不語。蕭禮道:“嚴?李?梁?”說著,他打了一個寒顫,“阿爹,可不行,動到梁,就是動到東宮了。那事情就無可挽回了。”
大長公主道:“那就不能束手待斃!我給公主們寫信!難道她們就沒有為人求情的事情了嗎?”
有!特彆的有!
大長公主的信寫得很犀利。你們為人求官的時候也不少吧?難道都推薦的是棟梁?拿下了我,你們就等著他們接著把公主都收拾了吧。胃口都是越養越大的,這次是我一個,下次要把你們一鍋端了,一案辦了。能有什麼案子能把你們一網打儘的?謀逆吧。難道咱們就等著幾個跳梁小醜把咱們殺儘了?死了有什麼臉去見桓家的列祖列宗?
連正在城外“養病”的豐邑公主都收到了信。彼時豐邑公主才生產完,正在坐月子,孩子生下來之後,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被李淑妃派人來抱走了。豐邑公主一眼沒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心裡有股奇異的感覺:淑妃娘娘說得好像也對,果然沒有那麼的難過。
等接到大長公主的來信,豐邑公主氣得直捶床:“這群反咬主人的狗!”
她當然要怕,她才嫁杜雲那會兒,可給杜家好幾個人求過官的。這些人現在在哪兒呢?砍頭了,謀逆案砍的頭。
“來人!筆墨伺候!”豐邑公主也開始寫信,給所有她認識的人寫信。
與此同時,樂陽公主等公主,長安縣公等宗室,都接到了大長公主的信件。他們接著都乾了與豐邑公主類似的事情——要麼寫信,要麼登門拜訪。桓家從來不缺有膽子的人,也從來不少“敢欺負我,我滅你全家”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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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曾在豐邑公主的掌心裡寫下幾個字,豐邑公主轉而去告了杜府謀逆。
豐邑公主給梁玉寫了一封信,梁玉拆開一看,裡麵寫的是:貪欲無止境,唯恐先害京兆、次害大長公主、次及我等宗室公主、再次就要構陷東宮了。每每思及江充之亂,夜不能寐。
梁玉將信一看,也得掂量掂量——豐邑公主因是公主,所以做事顧忌極少,她與自己行事也就不同。但是,這個“構陷東宮”,又與宋奇曾做過的對酷吏的評判是吻合的。兩人不同的性彆、不同的地位、不同的經曆,都做出了同樣的判斷,那麼,這件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且已排擠了紀公!真不是好人!】
更添亂的是,梁玉在梁家住了兩天,袁樵又被派出京去了。桓琚到底還是求穩的,沒有派更多的“酷吏”出行,而是命令禦史台去徹查這個案子。禦史大夫如今就是個聾子的耳朵,主持實務的是崔穎,崔穎在桓琚心裡是比盧會等人可靠的。
有崔穎主持,桓琚也放心,他原本用崔穎,是想他一把利刃,後來發現崔穎不止可以做一柄薄而易折的刀,漸漸起了栽培的心思。明顯的,崔穎現在是禦史中丞,盧會等人看似握有生殺之權,品級一直在六、七品徘徊——這也是何源等人不惜屢次掀起大案,以求升官的原因。
崔穎一旦主持,辦事便雷厲風行,他很欣賞袁樵,就派袁樵去啃幾位世家的硬骨頭去了。
梁玉目瞪口呆——什麼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就是!
酷吏真不是東西!
【豐邑公主在城外“養病”都知道這件事情,是她自己不安份,還是有人串連呢?若是串連,那該加一把勁的。阿爹是不能指望的,他現在開始屬鱉了,腦袋一縮靠蓋子硬扛哩。】梁玉將方方麵麵都想了一回,便下了帖子,邀認識的人過來聽書。
平王妃及郡主、劉湘湘姐妹、樂陽公主、小嚴氏,樂陽公主又帶上了兩個侄女——豐邑公主的兩個妹妹安邑公主、常樂公主。依舊是花團錦簇,依舊是鶯聲燕語。到了水榭坐下,梁玉笑道:“天氣漸漸涼爽了,再晚些就該冷了,幸爾這部書也快說完了。也是該說完了。”
劉湘湘道:“到時候了嗎?”
平王妃快人快語:“還想怎地?!早早翻篇兒吧。”
幾人說的都不是故事,樂陽公主道:“得啦,都這麼拐彎抹角的我聽著難受,你們都收到信了嗎?”
梁玉還收不到大長公主的信,是豐邑公主給寫的,平王妃收到了,她跑回娘家串連了。安邑公主道:“老叔公滿頭白發,哭得好慘。”
梁玉問道:“都有誰?”
樂陽公主道:“他們都收到了。真是的,金枝玉葉、皇親國戚,竟成了幾條狗的墊腳石嗎?這口氣你們忍得下,我可忍不得。我已見過聖人了,對了,程為一這個老東西倒是有眼色。”
常樂公主的駙馬姓蕭,尤其熱心地道:“他們男人們已經在準備酷吏的罪狀了,真是的,查罪證,誰查不過誰嗎?”
女人們串連,就一件事——進宮跟皇帝哭,外麵的罪名讓男人們去準備。
梁玉道:“頂好排個次序,先一個一個,再一總去一撥人。”
樂陽公主道:“我看已經有人進宮去了。可你們家……”
梁玉道:“算我一個吧。”梁滿倉是怎麼說都不肯出頭的,南氏一把年紀又不合適,彆人進不了宮,那就隻有她了。
樂陽公主道:“那便如此!他們查出實證之前,咱們就進宮去先拖著。”
一群女人聽完了書,又笑吟吟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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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玉往東宮去看桓嶷,她得先給桓嶷提個醒。到了東宮,桓嶷還沒有回來,梁玉熟門熟路地在東宮等他。書沒翻了兩頁,兩儀殿就派了人來叫她過去。
梁玉大奇:【叫我去做什麼呢?現在已經不是當初要刻意抬高我家的時候了吧?】
卻是桓琚這兩天聽了不少人說“四凶”的壞話,甚至“四凶”的雅稱也傳到他的耳朵裡了。他認為“四凶”還暫時有用處,但是又禁不住耳邊有人念叨。程為一在他耳邊說:“三姨從不說人不好,若是……”
桓琚聽說梁玉又進宮來了,便要招她來問一問。見了麵先不問酷吏,而是問梁玉:“你近來又在乾什麼呢?又懶得進宮來看我與三郎了,彆人都急著進來,就你們,躲著。”
“將觀裡收拾收拾,趕在下雪前把書編完說完。家裡給六哥和兩個侄女兒說親了,哥哥我不管,侄女兒與我一同長大的,我想給她們添點嫁妝,正忙著買地呢。”梁玉也回了桓琚一串子的話。
“哦,他們幾個年紀到了?”
“是呢。”
“那你呢?”桓琚走偏了題。
梁玉心裡有點幽怨的,還是大方地說:“先買地嘛!人能不成親,不能不吃飯呀。趁現在,地便宜。”說著,臉上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桓琚察覺到了問:“怎麼了?”
梁玉小聲道:“有一件怪事。”
“哦?”
“可奇怪了,您看啊,我們鄉下人都知道,越到秋收的時候,人越不會賣地。買家能賺一季糧食,是吧?”
“對。”
“越是豐年呢,地越貴,鬨災荒的時候,地就不值錢了。有那些不積德的,就專一趁著災年買地。”
桓琚的臉沉了下來。
梁玉覷著他的臉色又說:“今年就奇怪了,年景很好,我都打算多出錢了。沒想到會這麼便宜,都有些不敢買了。聖人,您說,還能買嗎?”
桓琚“唔”了一聲,伸手敲了敲禦案。程為一悄悄衝梁玉使了一個眼色,微微點了點頭。
梁玉還不知道桓琚的想法,也是權作試探之意。見程為一點頭,便知道這是個內應,且自己這樣講是沒有問題的。
【本來麼,聖人原本就是想收拾這些尾大不掉的貨,你們越哭,聖人或許會覺得用酷吏用得對了。杜家、趙家,不用酷吏能那麼快的收拾下來嗎?但是聖人要的始終是一個“穩”字,得從這裡下手啊。】
桓琚到底沒說還能不能買,隻讓梁玉先回去。梁玉也就坦然離開,行至宮門,卻見一個高大魁偉的男子騎馬過來。見了她,從馬上滾落下來。梁玉瞥了他一眼,隻見此人相貌堂堂,一部修剪得整齊的胡須,是一個美男子。看服色,該是進京輪番的軍官。
這人眼神有點兒直,梁玉皺一皺眉,心道,這眼神可真討厭。閃身上了馬車,卻見呂娘子一臉呆滯死死抓著帕子。
梁玉放下車簾,低聲道:“呂師?”
呂娘子一把抓住了她:“方令!”
“啊?你說什麼?”
“方令,我前夫,剛才騎馬過去的那一個,原來他從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