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初見成效(1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11564 字 9個月前

京城的時序較楣州略慢上一些, 楣州的暑氣已經十分明顯, 田間勞作的人已是一半光著膀子一半隻穿坎肩, 京城的人還能穿得住單衣、戴得住頭巾。

衣著整齊的仆從取了信函,細步快趨,站到了書房外麵。看守書房的侍從見到來者, 從穿前長廊走到庭院裡, 問道:“有給郎君的書信?”

“是。楣州來的。”

侍從專職看守書房, 管著蕭禮往來信函、文書的收發歸類, 對蕭禮的往來關係頗為熟悉。“楣州”二字入耳, 背上的皮膚便繃得死緊:“快些拿來。”

接了信函, 一看上麵的字跡認得是蕭度的, 侍從不敢怠慢,將信件分到緊急的一類裡, 寫了張簽子夾好。拿鑰匙開了一隻匣子, 將信裝了進去再鎖起來, 又往一本手賬簿上記錄下來。手賬簿分幾欄, 分彆是收信時間、信函來源地、寄信人、何人轉交等幾類。

待蕭禮自大理寺回來, 見過父母、處理了些瑣事, 坐到書房裡的時候,侍從上前, 遞了一張寫著數行事項的紙張來:“郎君,今日一應往來的信函文書都在這裡了。”

蕭禮掃過一眼, 指著“楣州”二字道:“這封信呢?”

“已在匣中。”

蕭禮點點頭, 取了鑰匙開了匣子, 抽出蕭度的家書來讀。看信之前,蕭禮的心情是忐忑的,他對能否成功改造蕭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蕭度太驕傲,如沉下心來,以蕭度的資質做好楣州司馬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有逆反心理,南轅北轍豈不令人頭痛?

看完了第一頁,蕭禮的心落回了肚裡——蕭度的筆觸很沉穩,直接說楣州與京城全然不同,京外彆有天地。【這個傻子,又不是沒有出過京,到現在才知道京外與京內不一樣,看來以前是沒走過心。】那便代表蕭度現在走心了,蕭禮不自覺地麵帶微笑。

家書的描述確實走心,蕭度寫了他到楣州的經曆,王刺史的平庸、張軌迫切回京的願望、袁樵俯身做事、兩位夫人待他也挺寬容,以及被梁玉鄙視了一回。蕭度寫得詳細,也是為了向蕭禮表白,證明自己現在走正道了,向家裡呼叫支援絕非胡鬨。

末了,蕭度向蕭禮、蕭司空提了幾項請求和建議:一、王刺史是個平庸之輩,楣州若要成為富庶之地,恐怕是不能靠他的。主官平庸,袁、宋又乾練,擔心楣州會有矛盾,如果政事堂有什麼安排,還請慎重。二、“虧欠劉氏良多”,請求代為轉圜,同時由劉及李,請大嫂代為看望未婚妻李氏。三、梁玉要造新式的紡車,他打算幫個忙,請家裡找幾個能工巧匠。

蕭禮邊看邊點頭:“看來是有些長進了。”將信放到一邊,蕭禮記下了這幾件事情,預備向父母稟告完了之後再做答複,心裡已對幾件事有了安排預案。接下來便是處理慣了的許多事務,蕭禮一頭進無邊的難題裡。蕭司空漸漸放手讓長子接管了不少原本由蕭司空親力親為的事情,蕭禮自己的公事也不輕鬆,楊仕達一案的主犯都押到了京城,蕭禮為審這樁案子忙了個不可開交。

將要掌燈了,侍從來催促:“郎君,到晚膳的時辰了。”

今天蕭家不開宴,蕭司空將“韜光養晦”執行得非常自然,飲宴待客的次數明顯減少了,示人以“年高,養生,不可飲酒縱-欲”的形象。這與他的實際情況很符合,蕭司空的年齡到了可以自稱一聲“老夫”的時候了。

家族內的事務也漸漸移到了長子蕭禮的身上,蕭司空有意助長子樹立權威,自己盯著另一件事情。

自打蕭度出了事,蕭司空與大長公主夫婦重新審視起自己的兒孫來,在家中隨心所欲的大長公主也將規矩重新揀起來。

晚飯照例是一起用。子孫排序,依禮而進,食不言。吃完了飯,蕭司空啜著清茶,過問兒孫一日的公務、課業。

蕭禮道:“聖人催促楊仕達一案早些結案,好在崔中丞與張老將軍已取得一些口供,楣州亦有文書到,除了時間緊了些,倒不是很難。唔,三郎來信了。”

大長公主身子微微前傾:“他對你說什麼了?”蕭禮猜,她下一句可能會是“還要不要好好教訓他?”

蕭禮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看來是長進了一些,也知道自己之前荒唐了。”

蕭司空哼了一聲。蕭度也給父母寫了信,隻是信寫得極標準,又正式,官樣文章地承認了自己之前太不懂事,又表決心說會好好做官,大長公主第一個嫌蕭度敷衍,蕭司空第二個懷疑蕭度還有事沒老實交代。

大長公主性急:“你給我仔細說來!”

蕭司空道:“哎,不急不急,到書房來慢慢說。二郎!”

蕭績“錚”一下坐得筆直。他因魯莽受過罰,近來又重新得到了任命,被蕭司空設法放到了崇文館去。崇文館是個與弘文館差不離的地方,蕭績不是一個很坐得住的人,不幸頂頭的上司由親爹兼任,天天看書、天天校書,差點沒看成個鬥雞眼,苦不堪言。

“阿爹知道的,我們就是校書……”

蕭司空目光掃過來,蕭績抻直脖子咽了口口水:“我、我預備整理本朝實錄!”皇帝表兄眼看步入老年,是得整理一下了。

蕭司空沒罵他,接著問孫子,長孫可以有蔭職了,蕭司空沒讓他出仕,依舊壓在國子學裡老實讀書。到了孫子輩,蕭司空的態度就和藹許多,關切地問了兩房五個孫子的功課,又對大長公主道:“孫女兒們的功課也不要疏忽了,多讀經史。這幾年婦人辦的傻事,坑害夫家、娘家的可不少,我家女兒可不能這般。”

大長公主道:“知道。”

日常的事情還有最後一件,蕭司空扶著侍從的手起來,側過半個身子,向大長公主伸出手,將她拉起來。才威嚴地說:“大郎、二郎,跟我過來。你們幾個,再去溫習功課。”

大長公主就勢跟進了書房。近來蕭司空的書房安靜了許多,往日門庭若市,經過篩選被帶到書房來的官員也不少,議論的都朝廷大事,現在卻很少見到這樣的場麵了,多半是自家人、極親近的門生。今天更妙,隻有這一家四口。

父母上座,蕭禮與蕭績垂手而立,蕭司空問道:“他都說了什麼?”

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許多話寧願與兄弟姐妹、朋友、同學講,也要瞞著父母,仿佛跟父母說了自己就比彆人矮一截似的。蕭禮說的都是蕭司空與大長公主的信上沒有的,蕭績動動嘴唇,被蕭禮掃了一眼,老實閉嘴不敢動了。

蕭司空道:“這是廢話,楣州刺史若是個精明強乾的人,楊仕達怎麼能招到這許多流亡之人、還敢與朝廷講價錢了?”

蕭禮道:“他能看出來,可見也是用心了的。且自劉氏退婚,他從不曾提及此事,如今自己講了,可見是正視自己的荒唐了。”

蕭司空搖頭道:“年輕人不怕不明白道理,就怕沒有毅力。知道了有什麼用?一時做到了又有什麼用?再看下去!唔——梁氏又怎麼了?”

“信裡說是建了一個紡織的作坊,很有條理。”

大長公主道:“那就幫唄,又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多找幾個給她。我看老三有點缺心眼,怎麼不與我講?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盟友的選擇是很重要的,梁府可能不大值得,梁玉就很值得交好了。大長公主到現在還後悔竟讓豐邑公主搶了先,她的護衛難道不比豐邑公主更多、更好嗎?

織布是件正經事,蕭司空也默許了,又問了楊仕達案的審訊情況。蕭禮辦得無可挑剔,蕭司空含笑點頭,又將蕭績拎出來:“你呢?能想到實錄,是你長進了,然後呢?”

“就……先看實錄。”

“看、看、看,知道怎麼看,怎麼整理嗎?”

“春、春秋筆法?”

蕭司空對兒子毫不客氣,將積攢的嘲諷全送給了次子:“哦,學起聖人來了?覺得自己能寫《春秋》了?我能借著你的大作名垂青史嗎?”

那是不能夠的,蕭績的學問在這一批貴介子弟裡都算不上頂尖:“那個,兒子隻是見賢思齊嘛。”

蕭司空罵道:“一個兩個,都是自作聰明!你的學問夠嗎?”

“不、不夠的。”

蕭司空不罵了,長歎一聲:“唉,那要是不夠,該怎麼辦呢?”

“舉、舉賢才?”

“你要找不到賢才怎麼辦呢?”蕭司空白了他一眼,“怕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不會老老實實的嗎?”

“啊?!”

“做事第一是謹守本份,造房子先要夯地基,房子能建多大、多高,全看地基有多實。實務就是你的地基。”蕭司空又變成了個慈父,對兒子諄諄教導,務必讓蕭績放棄撈偏門的心思。

一日的教誨結束了,蕭司空覺得有些疲憊了,自我解嘲地道:“直到幾年前,我還覺得自己的精力很旺盛。不想一閒下來,卻是越閒越懶了。罷啦,散了吧。”

~~~~~~~~~~~~~~~~~~~

有了蕭司空與大長公主的首肯,彆的事情還在雲裡霧裡的時候,蕭度許諾幫梁玉找的工匠已經被塞進馬車送上路了。

京城是巧匠彙集的地方,大長公主發話,家令帶人長驅直入,辦好文書拿到被征調的工匠麵前,這些工匠才知道自己要被發到兩千裡外做活計。

“饒命啊!小人什麼違法的事情都沒乾!”被征調的工匠無一不是麵如土色。楣州,正經流放的地方,兩千裡的那種!他們因為手藝好常被貴人叫到府裡乾活,做活計不偷工減料,也沒聽說造出來的東西有什麼事故發生,更因隻埋頭做活,也沒機會去得罪貴人,怎麼就流放了呢?“小人冤枉啊!

大長公主的家令冷哼一聲:“是好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