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各有所長(1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10910 字 9個月前

無論是宋奇, 還是蕭司空父子, 他們給予袁樵、蕭度的建議、教誨都是先勸課農桑再談其他。蕭度吃不準梁玉這番話是她的“小先生”教的,還是她自己想的, 隻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知道這個道理。

蕭度微笑道:“不錯。”

梁玉見過蘇征,想起來蘇征的不平, 遇到與取士相關, 不由多問了一句:“貢士要怎麼選, 又能選出多少人呢?”

蕭度有點摸不著頭腦,看了袁樵一眼,答道:“當然是考試啦。生徒一種,民間士子一種, 都是可以參與選拔的。至於選出多少人,也是看他們有多少才學,才學不夠, 選出去徒惹人笑。”

凡官辦的縣學、府學的學生稱為生徒,他們與民間士子身份上不同,兩類人分開選拔,選出來的人就是貢士。這算是古之遺風的變種,即地方向朝廷進貢人才。兩類出身的人到了京城, 還要再參加考試, 選中者才能做官。這兩類人, 對其出身都有要求。

梁玉曾詢問過這方麵的問題, 也稍有研究。但是取士這件事情, 一則她可以谘詢的袁樵、呂娘子自己懂得也不算太深,二則沒有親見過,也不敢說自己就真明白了。蕭度不一樣,他雖然年輕,長在蕭司空身邊接觸的肯定都是更高端的內容,有機會當然要問。

梁玉又問:“每年朝廷會取多少人授官呢?”

“唔,二、三十人總是有的吧,”蕭度想了一想,“皆是一時英選了。各州縣的貢士到京中參加省試,再通過吏部的考核就可以授官了。”

梁玉再問:“那選不中的人,還有彆的出路嗎?”

蕭度微微變得嚴肅,以他的經驗來看,梁玉問的問題應該都有其原因:“這個麼……或得大臣、貴戚青眼舉薦,或是回鄉、寄寓他處繼續攻讀來年再戰,又或者回鄉生活。還有一等人,從小吏做起,做得好了也可為官——這樣的出身就為士人所不齒了。為什麼這樣問?”

他與梁玉是兩個世界的人,既沒有吃過生存的苦,也沒有經曆過楣州的亂,並不明白梁玉問這樣問題有什麼用。要什麼出路?能讀得起書的,保底也是一個富家翁。真正貧窮的人家,飯都吃不起,還談什麼讀書?

梁玉道:“朝廷能夠多取些人做官嗎?”

蕭度很驚訝,答道:“取來做什麼?”

哪有位置安放他們呀?朝廷現在官員的數目就已經很合理了,再多一些就會成為冗員。以楣州為例,有刺史、有司馬、司戶參軍等等,軍、政、民各方麵都齊了,再加幾個官稱,讓他們做什麼去?是分權,還是揣手乾瞪眼?人人都覺得自己是英才,必然是不肯甘於平凡,想要做事的居多,偏偏又沒有讓他們發揮的餘地,則投機鑽營、勾心鬥角就會變多,必然造成內耗。

直到此時,梁玉才算弄明白了這裡麵的門道。袁樵與蕭度出身相仿,卻不如蕭度顯赫,兩人成長、出仕、經曆全不相同,好些個袁樵說不出來的話,蕭度說得非常自然。【官兒就這麼多,都叫“老子英雄兒好漢”的給做了,考試當然取的就少了。什麼時候能都靠考試去取,大約蘇征這樣的人就有了出路,不會饑不擇食連楊仕達的飯都吃了。但是……現在已經做官兒的,怕不是又要造反了吧?】

這可真是個難題,梁玉也不動聲色,於自己的真實想法一字不提,笑道:“今天又學到一件,謝謝啦。”

蕭度狐疑之色更重,心道,【一個女子關心這些事情,有些奇怪。】上一個見到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還是他娘大長公主,大長公主天生就與政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唉,又有新的貴戚啦,各州縣入京的人,馬上就要再多一扇可以敲的門了。】

梁玉問到這裡便不再深問,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情:“王刺史要進京了。”

蕭度與袁樵對看我、我看你,眨了好幾回眼睛,袁樵道:“秋收過了,是到了進京述職的日子了。怎麼了?”

楣州是個下州,刺史的品級都比人家上州的要低,但是畢竟是一個州,還是一個剛剛發生完叛亂的地方,王刺史是需要進京跟朝廷解釋彙報的。多麼正常的一件事,值得特意拿出來說?蕭度問道:“三娘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來了?”

梁玉笑道:“他要做新衣啦,派了管家去買布,我就知道了。就想問問你們,王刺史不會調走吧?”

王刺史在他們眼裡看起來是一個庸常之輩,實則心眼也不少。為了進京述職,他將楣州這一年裡取得的成果都牢記於心,又將來年的計劃也擬了出來,預備朝廷詢問。手下各個官員的情況也都再梳理一遍,又將有可能被問到的另外一些人的情況也稍做準備。

除了公務上的事情,還有一些同樣重要的事情要準備。每年,除了上繳的租賦,地方上還要向皇帝、朝廷進貢各種特產方物,地方官不進京的時候東西都要送到,進京了更需要帶上一些。楣州沒有聞名全國的特產,這方麵倒不必太操心,多備些金帛跑跑京裡重臣、貴戚家才是真的。

做到刺史這一級,在京中多半在京中有一、兩條或寬或窄的門路,這些門路都要維持。

此外還有形象的問題,王刺史以為,比奢華,自己也做不到出挑,不如從楣州的現狀入手。用楣州產的土布做些新衣裳,有機會就提一提,也是顯得自己將楣州治理得不錯。再有一點,他問梁玉的鋪子裡買布,也是變相地賣人情。

何樂而不為?

王刺史是楣州第一號的官兒,他府上的情況被第一時間報給了梁玉,梁玉順口對袁、蕭說了。

【他倒乖覺。】蕭度道:“他能調到哪兒?今年才做的刺史,也不曾瀆職。”

梁玉懵了:“不會被調嗎?”這話主要是問蕭度,想來蕭司空不至於坑兒子,而現在朝廷應該會給蕭司空這個麵子。她就擔心王刺史給調走了,再換一個不如王刺史的人來,事情才叫麻煩呢。不怕平庸,就怕瞎搞事。王刺史總算說事都還在點子上,雖然辦事能力差了點,這正是袁樵他們施展的地方,換一個事事過問但是事事又都問不到點子上的,才叫人頭疼呢。

蕭度道:“當然不會啦,他隻是述職,除非犯罪,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幾年做完。他的本事,嘖,斷不能半年就做出了不得的事情好升遷。那還調什麼呢?”

袁樵問道:“你怎麼覺得他會被調走?”

“不、不知道啊……”

最後是梁玉自己想明白的,雖聽呂娘子、袁樵等人講過官員的升降,但是梁玉身邊就沒有一個人是正經按照製度去做官的。自家父兄是裙帶外戚,袁樵入仕是她跟桓琚提了,桓琚覺得好就用了,袁樵從弘文館跑到禦史台再到楣州,哪一個都不是完成考核之後調的。宋奇外出做縣令,蕭司空乾的,回來,桓琚調的,宋義、宋果,她插的口。眼前一個蕭度,做官更是做得來回跳。不算太熟的崔穎,被殺掉的盧會,都是突然就升了。

製度?那是什麼?沒見到過一個人是正經升遷的啊!

不是蕭度提起來,她都忘了一般人都得按著規矩來呢。梁玉一臉的尷尬:“留下來挺好,挺好,哈哈哈哈。水紡車造好啦,其實我是來謝謝蕭司馬的。”

袁樵與蕭度都將王刺史放到一邊,問:“好了嗎?那可要去看看了。”

梁玉道:“請。”

~~~~~~~~~~~~~~~~~~~~

蕭度與袁樵暫將手上的活計放下,一同騎了馬往城外作坊那裡去。路上指指點點,這裡的鋪子好像裝修了店麵,那家賣小食的鋪子買的人多了些。袁樵對蕭度說:“比起去年,他們的氣色也好了些,可見今年收成不錯,也都惠及百姓了。”

收成好與百姓日子好過是兩回事,如果賦稅重,收成再日子也難過得緊。蕭度道:“既如此,秋收過後水利的工程就能動工了。”

大興土木的一個要訣,是不能激起民怨,這是蕭度從蕭司空那裡得到的教誨。為政怎麼可能不興建工程?水利、道路這兩條就得不斷地去做,蓋因河道會淤積、道路會損壞,維護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就隻有重建。如何建就是一個大學問了,不止是設計、工期、資金、人力等等,還有人心!

多少大事壞在“人心”上。

袁樵道:“糧倉裡才能養幾隻耗子,這一來又要餓著它們啦。”

說得蕭度一笑。

說笑幾句,作坊就到了,老遠就看到了水紡車高大的轉輪。三人先到水紡車那裡,看到已經有工人在那裡了,錢同指揮著一群幫工、學徒剖開巨大的木料,王吉利也被召喚了來,正與一個工頭模樣的人說話,又有一些秋收已經完成,過來打零工的人在一邊和泥。

蕭度問道:“這又是要做什麼?”

這個袁樵就猜到了:“是要再建一處作坊麼?”

梁玉道:“是。以後必不止一架水紡車,又要進料、又要出線,還得建庫房。這一處,與那邊織布的作坊,日後要是能連成一體,就更方便了。”

兩人近前,饒有興味地看著水流衝擊之下水輪不斷地轉動,沿著輪子、橫軸等等一路看下去。他們兩個都知道紡線這個工序,大長公主府裡裝樣子還擺過一架紡車增加奴婢每日擦試的工作,紡車的模樣他們都是知道的。一旦看到二十幾支紗綻同時被帶得飛輪,都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兩人又回過頭支,從輪子一路再看過來,確認這真的是水紡車帶動的紗錠。

袁樵小小地吸了一口氣:“這能產多少紗!”

梁玉道:“這才新修,我也不知道確切數目,不過一天幾十斤是有的吧,”她知道袁樵想問什麼,又補充了一下,“一個人,一日紡線不過數斤,即便是腳踏的紡車也不過翻番,至多兩番。這個,二十倍?”

蕭度也呆了:“這般多?有了這個,以後民婦都不用紡線啦!她們隻要織布就行了。這能省下多少人力?耕織、耕織!”真是政績了哎。以楣州的土地條件,想致富得等下輩子投胎到一個富庶的地方才行,但是織布就不需要本地土壤好,楣州的交通還是可以的,不然不能把梁玉給流放到這兒。

蕭度激動地拉著袁樵的手說:“我想到了!修路!疏通河道!”

隻要交通便利了,原料源源不斷地進來,楣州有這個優勢,發展成為大宗布匹的產地,則周邊乃至更南地的地方的衣被都能被楣州壟斷了。蕭度的腦子裡很快勾勒出了楣州的地理位置、周邊的州縣、山川、道路。他認為這個可行。

“不行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