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袁小先生(1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10490 字 9個月前

桓嶷一直惦記著他大哥留下來的這些孤兒寡母,不把這三個人照顧好了, 就覺得死後沒臉見大哥。又是安頓住處, 又是賜下宮女宦官的,卻又覺得這些隻是小節, 想要一勞永逸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她們名位。

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尤其是一個新君, 桓嶷將三位執政在心裡掂量了一回, 決定先問問紀申。

紀申正月十月熱熱鬨鬨地看了一回花燈, 期間沒有任何緊急的軍政要務找上他, 街麵上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熱鬨景象,這讓紀申的心情變得很好。【這一年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過了這兩年,以後就會順利了。】

這份好心情甚至沒能持續十二個時辰。

燈節一過,蕭、黃、紀三人與新進的同事陸尚書令齊聚政事堂, 將當天的大事批完,各忙各的事去了。孫順悄悄地找到了紀申,對他說:“紀公,聖人有請。”

紀申不敢怠慢,一整衣冠, 與孫順匆匆去見桓嶷。

走了幾步, 紀申問道:“聖人不在兩儀殿嗎?”

孫順躬身答道:“在東宮。”

【他又要乾什麼啦?!】紀申先緊張了起來。

到了東宮,隻見桓嶷一身常服, 手背在身後正看一株還未謝的梅花。這梅樹有些年載了, 桓嶷還年輕也沒發福, 搭著看挺養眼。紀申沒這份欣賞的心情, 開門見山地問:“不知聖人又有什麼想法了呢?”

總折騰執政,桓嶷也有點不大好意思。右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也開門見山地問:“紀公,我欲以豐樂郡主為公主,如何?”

紀申長歎一聲:“不如何。”

“呃?有什麼不妥麼?”桓嶷也有點驚訝,他雖要問紀申,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左思右想,覺得這事兒並不出格。

紀申卻又說出一番話來:“聖人關愛郡主,要冊作公主,這算什麼大事呢?休說是臣等,就是讓天下人來說,都不能說聖人做錯了。臣所擔心的是,聖人是不是還有彆的意思呢?”

“我、我能有什麼意思?”桓嶷磕巴了一下。紀申不反對,他小有驚喜,可是彆的意思,他是真的沒有。

紀申搖搖頭,道:“聖人與仁孝太子兄友弟恭,令人羨慕。今關愛其女,會不會有為他立嗣的想法呢?有沒有追諡的想法呢?”

還真有!桓嶷猶豫地問:“這些不行嗎?”

紀申正色道:“聖人,該忙的不忙,不該著急的卻又先想著要辦。”

桓嶷認真地道:“請紀公教我。”

紀申問道:“那聖人有沒有想過這些事呢?”譬如過繼個皇子、追諡個皇帝之類的。

桓嶷誠實地道:“想過。我若有多一個兒子,必要為大哥立嗣。再者,若非大哥英年早逝,這天下合該是他的,追諡皇帝並不過份吧?”

紀申道:“當然不。但是要看好時候,否則……八王之亂就是前車之鑒呐!”【1】

桓嶷不大高興地說:“我才不會立個傻太子呢!”

紀申道:“與傻不傻是沒關係的,百姓人家為了過繼、立嗣等事,兄弟鬩牆、父子反目的也不在少數。何況聖人這一片江山呢?”

桓嶷沉默了。

紀申道:“聖人真有此意,也須等上幾年,等太子正位東宮、天下歸心。”

桓嶷認真地想了一想,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如今隻想想阿鸞,她十五歲了。”

紀申道:“聖人會如願的。”

桓嶷笑笑,問道:“紀公說我該忙的不忙,又是什麼意思呢?”

紀申道:“聖人,天子與太子是不同的。太子求穩,求自己穩,天子求穩,求天下安。都說天子要垂拱而治,聖人可知,這垂拱比開疆拓土而要辛勞、一旦做不好,後果更糟糕呢?”

“願聞其詳。”桓嶷也很想知道,明明是三年不改父道的,為什麼紀申非要他冒頭理政,還說他怠政?執政大臣難道不是頂頭幾年都很努力辦事,一如蕭、黃?黃讚是做得明顯的,到處塞門生故舊,什麼政務都積極。蕭司空看起來與世無爭,但是對兒孫的安排也不曾閒著。紀申沒有很明顯的拉幫結派的意思,已令桓嶷比較滿意了,為什麼還要催促呢?

紀申道:“這麼大的天下,這麼多的事情,總要有人去管!聖人垂拱,就要執政去做。執政做事是應該的,總攬一切是不應該的,定策是聖人該做的事情。”

“我,呃,先觀摩。”

紀申搖頭道:“不好。還請聖人對臣等多一些愛護之意,不要給臣等養成個什麼‘黨’的機會。介時自己忠臣愛國,門生故吏未必個個都肯隨時放權。君臣爭勢,說出去好聽嗎?聖人,請您快些可以自己拿主意吧!似那等賭氣的事不要再做了,穩重些。”

桓嶷慚愧得滿臉通紅,深深一揖:“紀公愛我。”

紀申忙將桓嶷攙起,發自肺腑地道:“臣原本也是擔心聖人過於仁厚,又怠政,則臣隻好鞠躬儘瘁,死而後已。與蕭、黃諸位戮力同心,為聖人撐這幾年,待聖人肯殺伐決斷了,臣等也能向先帝交差了。觀聖人近來所作所為,實非仁弱之君,臣等還代聖人拿什麼主意呢?臣願像侍奉先帝一樣的侍奉聖人,各安其位,那才是君臣之間該有的樣子。執政本就不該越俎代庖,所謂塚宰,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桓嶷感動得落下淚來:“紀公、紀公。”

紀申的眼眶也濕潤了:“聖人。”桓琚父子身上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小毛病,也有各自的小偏心,但是大事上都還拎得清,也能聽得進話,紀申對桓嶷抱有很大的期望。

桓嶷道:“我必不辜負紀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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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說完“必不辜負紀公”的第二天,桓嶷就讓政事堂研究一下,給侄女從郡主給提成公主。公主原是一種身份,如今變成一種等級,桓嶷懷念哥哥又心疼侄女,且隻是一個公主,並無關大局,政事堂也不在這上頭跟他磨牙。

桓嶷心滿意足地畫了個“敕”,口角含地笑地想:【大哥,阿鸞出嫁時必是公主。】

消息到了福安宮,李淑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她才想著阿鸞的事情,桓嶷就給阿鸞加了這麼重的份量,李淑妃內心感慨無限,也感激不儘。她知道“原太子”是個尷尬又很令人戒備的身份,原太子的女兒,名份也不大好處置。一般新君睜一眼閉一眼隻當無事發生,還保留著原有的待遇,就已經是厚道的人了。【大郎沒有看錯人。如此,阿鸞以後也不必我來發愁了。】

冊公主亦有禮節,桓嶷派了內官到福安宮來,協助李淑妃準備一應的禮儀,不吝金帛。到了二月末,一切就緒。

冊封的使者也揀了大個兒的,用的陸尚書令——都是自家人。前來觀禮的貴婦極多,場麵比真正的皇女也絲毫不遜色。李淑妃自來人緣不錯,一應禮儀過後,阿鸞須去拜謝帝後,李淑妃被晉國大長公主邀著同車,兩人相談甚歡。

到得宮中,桓嶷與陸皇後都在等著她們,一家人喜氣洋洋。晉國大長公主打趣道:“咱們阿鸞如今隻缺一個駙馬了。”

桓嶷笑道:“不錯,是要好好挑選。好在她才十五,並不急。”

李淑妃也想多留孫女兒兩年,十五嫁人嫌早,也說:“是,如今我是再也不用著急了的。”

她們說話,梁玉隻笑吟吟地看著,心道:【美娘也十五了,彆的不講,及笄的禮可得先辦一個。唉,她的將來比阿鸞還叫人愁。】麵上一點也沒顯出愁的樣子來,在滿殿歡喜的人群裡一點也不突兀。

【唉,看看大家,乾這些虛頭巴腦的熱鬨事兒的時候也挺歡騰,也不覺得無聊。隻是不知道大家是像我一樣的裝呢,還是真的就愛這樣的過活?】

梁玉一直是個沒心沒肺的夯貨,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經曆生離死彆都沒能讓她有點情思,竟在泡在柴米油鹽裡之後的某一天,開始心思細膩了起來。麵上還要裝得沒事人一樣,還要活潑開朗。自己也覺得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了。

品味著這種奇怪的感覺,梁玉從宮裡回到家裡,袁樵還沒回來。她又裝成沒事人一樣照著原來的樣子跟婆母問個好,把家務事吩咐了,過問幾句產業上的事情,再問問袁先的功課、聽聽美娘都乾了什麼,最後坐在搖籃邊兒上看著一雙兒女發呆。

覺得日子無趣極了。

袁樵回來的時候,問:“娘子在哪裡?”聽說看孩子看了半天,直覺得不對勁兒,晚飯時留意看梁玉,見她也是如常說笑,還問袁先:“過兩天去去嶽父家吃喜酒,要不要我問問他,給你也將媳婦兒娶進來?”

好像更不對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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