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緊鑼密鼓(1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10370 字 11個月前

自先帝後期起,裴喻這個禦史大夫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做為禦史大夫的裴喻並不重要, 令各方牽心的是, 裴喻能把禦史大夫做成個擺設,換一個人來做, 這個職位它就不是擺設了!

會換誰呢?無數人在心中揣測,都沒有一個定論。也有幾個人在心裡思忖著, 待裴喻喪禮過後, 可以嘗試向桓嶷推薦合適的人選了。

而此時, 擺在大家麵前最實際的問題還是裴喻的喪禮。死在上朝的路上, 固然可以說是勤於王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也可以說是戀棧權位死不退位。否則何以成了擺設都還繼續裝聾作啞呢?

裴公子深明此理,在仆役報訊之後, 火速趕到,頭一件事就是揀出裴喻寫好的乞骸骨的折子,先把親爹的名聲保住了再號啕大哭!觀者無不歎息,都說裴喻真是可惜了,竟沒能過上休致的舒心日子。

兩儀殿裡, 桓嶷也是一聲歎息。禦史大夫的位置他也有構想的, 隻是暫時還不用動——裴喻做得太合格了,什麼事都不管。大案要案有崔穎, 彈劾參奏有費燮, 上頭一個裴喻總領, 可換可不換。過二年裴喻做不動了, 或者有彆的需要的時候,再動。

【唉,隻好先動一動了,】桓嶷為難地想,【但願不要出亂子呀。】

一麵批複了給裴喻治喪的折子,又準了裴喻子孫丁憂的折子。再派出使者,到裴府去表示慰問,另從內庫裡又撥了些錢給裴家治喪。一個皇帝對於不是很親近但是印象還可以的大臣,也就是這麼多了。

他還得考慮禦史台的事,應付下一場。

閒人如梁玉就不必想那麼多,她已到了裴府。說裴喻於她有半師之誼,有一半兒是往她臉上貼金,在這個時候她還依舊肯看麵子來相幫,卻又顯得重情重義了。梁玉先見裴夫人,這位見麵不多的夫人比上一回見的時候沒見變老卻變得憔悴了。

裴夫人房裡許多人都來慰問,梁玉到了之後居然能擠到一個近旁的位子,與裴夫人拉著手說話。裴夫人的手濕且涼,哽咽著道:“才說要去湯泉宮那裡的……這就走了……”

梁玉柔聲細氣地道:“大夫可以歇一歇了。”

裴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梁玉又低聲勸慰,勸她節哀,請她保重身體:“旁的我不知道,隻曉得在這個時候,您要是再倒下了,這家裡還不得反了營?”這句話比什麼“節哀”更有用,倒把裴夫人給勸住了。

裴夫人打疊起精神來,勉強道:“是呢,我可不能再給他們添亂了。”

一時裴公子又進來告訴裴夫人,朝給裴喻擬了諡號,定的是文忠。極好的諡好,裴夫人臉色略緩了一點。接著又有吊唁的賓客到來,裴夫人吩咐兒子去接待,轉頭卻低聲對梁玉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問他生前有無推薦的人選呢!”

【真是眼明心亮嗬!】梁玉感慨一聲,低聲道:“都是為了國事麼。”說著,攥著裴夫人的袖子輕搖了兩下。裴夫人話出口就後悔失言,待見梁玉有回護之意,稍稍放心,不再多言,隻是暗暗哭泣。

梁玉直陪到裴夫人出嫁的女兒從城外趕回來,才讓位出去,帶著蕭容回家去了。

蕭容也聽到了裴夫人的話,直到回府卻沒有就此發表任何的評論,前任推薦後任本是尋常之事,隻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蕭容擔心她父親蕭禮。蕭司空瀟灑地走了,留下的擔子都是蕭禮的,萬一禦史台再來個不對付的人,豈不是要愁死?

蕭容悄悄看了梁玉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又不好表現得太積極。梁玉則翻出幾本書來,撫著封皮,麵現惆悵之色,道:“這些都是當年裴大夫所賜,如今書還在,人卻沒了。”

蕭容道:“也不知道誰能繼續裴大夫的遺誌呢?”

梁玉笑笑:“老話不是說了嗎?子承父誌。阿蠻呐,你去叫王吉利,把這書轉贈給裴公子。告訴他,這是當年裴大夫給我的,如今轉贈給他,他結廬守孝的時候時常看看,以慰懷念之情。”

阿蠻把話記了,又複述了一遍,問道:“他們要是不收呢?”

“那你就拿回來。”

阿蠻答應著走了,小半天回來了,對梁玉道:“裴公子收下了書,說勞您還記掛著,他一定用心讀書,不會辱沒了父親的清譽。”

蕭容心道:【裴大夫不是治《春秋》的呀……】

不管他是不是治的《春秋》,反正書裴公子是收下了,梁玉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心道:【裴公子此時最好什麼都不要亂講,想來裴大夫先前也不會旁生枝節。】她最擔心的是有人利用裴喻的遺書做文章,提出新的人選之類的。即便是她也知道,如果要坑人,禦史台是個好地方。

將裴家的事料理了,梁玉又擔心起崔穎來。她算是崔穎的熟人了,知道崔穎的脾氣,崔穎與桓嶷的關係不如與桓琚那般親密。裴喻當禦史大夫的時候,崔穎如魚得水可以自由自在,換了一個人未必能像裴喻。崔穎的頂頭上司,可不是一般人能乾得了的。就怕起了爭執,到時候桓嶷又要頭疼了。

崔穎還是劉洛洛的丈夫,劉洛洛也不容易。

【會是誰呢?】梁玉也不免猜測了起來,【不過他嶽父是劉建,應該沒有問題。】

一旁蕭容想了一下,還是小心地問了:“阿家,新的禦史大夫,會是誰呢?”

“啊?”梁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唔,是誰我說不好,不過我知道……不會是亂神的。”

蕭容恨不得把這話馬上就轉給蕭禮,蕭禮在她心裡是靠山一樣的存在,但是梁玉看問題也很準,她很想讓父親與婆母兩個湊一起商量一下局麵,又知道這也是妄想,隻好自己心裡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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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容再著急也有個限度,梁玉說“不會是亂神”,她信了八分。

外麵卻有人坐不住了,裴喻五七一過,頭一場雪飄了下來的時候,黃讚便向桓嶷提了出來:“禦史大夫不可久懸。”

桓嶷讓政事堂斟酌。

自蕭司空攜妻泡溫泉去了,政事堂就隻有三個人,黃讚、紀申、陸國丈,三人之中以黃讚的資曆最老,當仁不讓舉薦了一個自己人。紀申還未如何,陸國丈先有點坐不住了。蕭司空去後,他如坐針氈。很明顯能夠感覺得到的,黃讚頗有點排擠後來者的意思,而紀申憑自己過硬的本領、名望能站得住,陸國丈就成了承受壓力的那一個。

可是禦史大夫不能讓黃讚再安排人了!聖人才登基沒兩年,怎麼能弄一個剛硬嚴苛的人人呢?陸國丈強硬地表示了反對!

黃讚道:“禦史糾察百官,就該剛正不阿。否則要禦史何用?”

陸國丈則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禦史剛正不阿,宰相調和陰陽。”

兩人僵持不下,紀申則眉頭深鎖,他也沒料到裴喻會走得這麼突然,當務之急確是要找一個合適的禦史大夫的人選。得能把費燮、崔穎都壓住了才行……

執政相爭的時候,費燮還不閒著,他先彈劾了袁翼,接著一口氣彈劾了數人。除似袁翼那樣的私德之事,大部分是瀆職等事,背地裡竟得了一個“盧會轉世”的雅號。這雅號現在還沒傳到桓嶷的耳朵裡,桓嶷將費燮的折子發給了吏部,讓吏部去查訪。

陸國丈與黃讚爭執不下,一氣之下他也找了人,將黃讚兩個學生也給參了。費燮參人私德不修,他自己倒還做得可以,但是黃讚門下不靠好人卡當門票的,是要看能力的,這便容易在德行上良莠不齊。

陸國丈可不是梁滿倉那樣兩眼一抹黑的土包子,出手也是狠。先翻出一樁謀殺案,乃是黃讚的另一個學生,為結姻名門殺死了自己的愛妾。但凡家裡硬氣一點的,都不大樂意女婿隻拿女兒當牌坊,卻與種種美人卿卿我我,也不樂意女兒去夫家養現成的孩子。何苦來?一般想要求娶的,多半就是把婢妾遣散或發嫁了,又或者心地不好的就養在外麵。

黃讚這學生做得絕,把人給殺了。

夫殺妾減等,如果再有恰當的理由,罪責會減到極輕極輕。但是這個人品就太令人側目了!

另一個倒沒有這麼不堪,他是以前窮慣了,做官之後事也做、錢也撈。黃讚卻是被這一個學生給坑苦了,蓋因這個學生生活很儉樸,蓋的被子是布的,穿的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皮帶都磨掉漆了。

哪想得到他撈錢撈得風聲水起呢?

一時之間,兩下□□味漸漸濃了起來。

紀申看在眼裡,不由犯愁,他看得出來兩位是頂上了,但是所參之事俱是事實,這個風氣是要整肅一下的。紀申知道,費燮參的這些人裡,有不少是走門路上來的,並不全是什麼蕭司空一黨的出身,這個根子還要追溯到桓琚時代,桓琚抓大放小,不少小事他都不管,有人求個官兒,他隻要高興了也鬆鬆手。是得費燮這樣的人來整頓一下。

同理,黃讚的兩個學生被參,也是確有其事,都是該法辦的。

這與“肅清風紀”的主張是沒有衝突的,紀申勸桓嶷安撫百官,並不是要他把什麼破事都容忍了。容忍了這些汙糟事,豈非寒了正人君子的心?這絕非是安撫的本意了。

紀申又怕兩人火氣上來,最後結了仇,不能和平相處,那豈不是要誤事?

紀申不假思索地將宋奇召了來:“你去勸勸你嶽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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