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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奇領命,當天就去了黃府。黃讚的府上也似當年蕭司空的府上一般車水馬龍,或許不全是冠蓋雲集,已有了一點蕭司空的氣勢了。
宋奇不由感慨。
黃讚對女婿是重視的,也知道宋奇有自己的立場,翁婿二人的關係頗為微妙,使黃讚對宋奇不似尋常子侄般呼來嗬去,言行間總多那麼一點客氣。
翁婿二人見了麵,宋奇先跟黃讚小讚一句他府裡府外的熱鬨,接著話風一轉,提到了近來為禦史大夫的事而起的爭執:“您要效仿蕭司空嗎?”
“我如何能與蕭司空比?”黃讚客氣了一句,聽他的話音,倒不像是覺得比蕭司空差似的。
宋奇反話正聽,緊著問了另一句:“那要與太尉比了?”
黃讚臉色微變:“為何會這樣講?!”
宋奇道:“聖人初登大寶,正是最生疏艱難的時候,是需要執政們齊心協力、穩定朝局的時候。誰在這個時候讓他的氣不順,恐怕不是件好事。就像是一個人,小時候被欺負了,長大了之後是會記一輩子的。倒是長大之後挨幾拳,反而容易忘。您說是嗎?”
黃讚笑了:“你呀你!不該妄度聖意。但是呢,為國柄政,又要做到心中有數。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聖人雖年輕,並非全無主見。聖人雖未對我合盤托出,卻也是有他的方略。隻要方略不變,那就有跡可循,不必擔心自己會做出不妥的事來。以我之見,聖人欲一掃暮氣。”
黃讚說得篤定。新君登基要做什麼?一是坐穩江山,這個先帝給他做得太好了,幾乎不用操心,桓嶷登基之後三下五除二,賞的賞、升的升,就齊活了。二就是要做出他自己的氣象來。
先帝為桓嶷可謂將能做的都做了,但是未免帶上了先帝的烙印,先帝去世的時候過了五十歲,不免帶上些保守的氣息。新君可不要改一改嗎?換上有活力、有本事的人,是最容易做到的。
宋奇心中一動,覺得黃讚說得是有道理。但是!他隻認前半段,後半段就“嶽父大人如何揣測聖人的方略就是一掃暮氣呢?什麼又是暮氣呢?”
黃讚撇撇嘴:“凡令人泄氣者,皆是暮氣。譬如蕭範。”黃讚並不愛提什麼世家廢物,蕭司空名門子弟,幾個兒子也還算有樣子,都不是廢物,可是他們卻拖著、護著一群廢物,令人生厭。錄進士的時候還卡東郡的名額!
宋奇也不大喜歡蕭範,覺得他總端著,聽黃讚一講,似也有理。歎道:“是我杞人憂天了。”
黃讚微笑道:“你說得也沒有錯,唔。”他又不說下去了。
此後,黃讚不在桓嶷麵前再提禦史大夫的人選。陸國丈那裡也見好就收,不再與黃讚針鋒相對。
十月末,桓嶷終於確定了新的禦史大夫的人選——劉建。無論大家的心裡是怎麼想的,都接受了這個新的禦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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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裡邸報是放在書房裡隨便看的,於蕭容而言,這比在娘家時還要寬鬆。在娘家的時候,沒人會把邸報當成她每天必須要看的東西,但是到了袁府,梁玉每天都要看。忙得沒功夫看的時候,或者是阿蠻、或是美娘,又或者是彆的什麼人要讀給她聽。
蕭容來了之後,試探著要求由她來讀,梁玉並沒有反對。蕭容覺得有這一條,婆家就讓人心生好感。
蕭容讀邸報有個習慣,先掃一眼,對內容心裡有數之後再讀,以便讀起來語句連貫。這一日,蕭容拿起邸報一看便愣住了。
劉建!
這個名字彆人可能陌生,蕭容卻記得非常得清楚!他是劉洛洛的父親,當年蕭度鬨出的那一檔子事的時候蕭容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因為事情對蕭府而言比較重要,即便是她也是有印象的。
選劉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劉建他爹當年做過尚書,因為為桓嶷力爭儲位給貶到邊州,死在了外麵。單衝這一條,桓嶷給劉建個禦史大夫做就不算太出格。何況劉建守父孝之前早已為官多年,起複之後也是中樞任職。
“怎麼了?”梁玉也知道蕭容的習慣,但是今天蕭容預覽的時間格外的長。
蕭容忙說:“果然如您所言,這是一個老成持國之人。”不是亂神。蕭容對這位年紀不大的婆母佩服極了,她新嫁過來丈夫又在太學讀書,白天幾乎都耗在梁玉身邊,可以保證梁玉絕對沒有打聽這個事兒,卻被她說中了。
梁玉輕笑出聲:“是啊,哪個皇帝閒著沒事兒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是。”蕭容答應一聲,接著讀邸報。今天的邸報不止有劉建的任命,還有袁翼去職的消息。蕭容讀到袁翼的時候,半是感歎,半是……快意。她已知道袁先在袁翼家裡受過點委屈,也頗為袁先抱不平。袁翼息事寧人,是大多數大家族會做的事情,但是他息事寧人的做法可不大對。家風不正,家裡就絕不可能安寧。
到讀完,蕭容也不見梁玉對袁翼有任何的評價,很是惋惜:【還想聽聽阿家怎麼說呢。】
梁玉並不想說袁翼什麼,給袁翼的兒孫求官都比給袁翼求情強。她對蕭容道:“你明天有彆的事兒嗎?”
“聽您吩咐。”
“那咱們去趟無塵觀吧,美娘在那兒住得太樂了,咱們去鬨她去。”
“好,”蕭容頓了一頓,又說,“她與豐樂公主倒處得來。”
“嗯,都是有點心思,又有點活潑的人,同類嘛。”梁玉點評了一句。
蕭容笑笑,不輕易對美娘和阿鸞發平評論,有些話梁玉說得她就說不得,美娘四舍五入是個小姑子,哪能輕易當著婆母的麵說?阿鸞更是一個不要輕易去說的人。唔,二叔家似乎想為阿弗求豐樂公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到得次日,兩人又去無塵觀裡,阿鸞正在觀裡與美娘一起讀書。梁玉擔憂地道:“要是連你也跟著一起想做女道士,我就不知道如何對三郎交代了。”
許是有了小夥伴,阿鸞爽朗一笑:“女道士不也在這紅塵裡嗎?幾曾見飛升?”
梁玉笑道:“我編的話本裡呀,我都給她飛了仨了。”
觀裡觀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蕭容留意,與阿鸞在一起,梁玉就不提任何與朝廷官員有關的話題了。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梁玉與朋友,比如劉湘湘等在一起的時候,不管誰提,多少都會涉及到一些。她們的親人、丈夫、兄弟等等都會有朝政有些關係,難免提及。如果是梁家人,就說些家常,再關心侄子們讀書的情況,間或也有提醒娘家人要守法。桓嶷推恩外家,也給幾個舅舅、表弟官職,隻是閒職居多。饒是如此,梁玉還是不大放心,總是多叮囑。
除此而外,與袁氏族人說話,多是說些忠臣愛國之類的場麵話。與袁尚書的夫人倒能多聊兩句時事。
但是對阿鸞,不曾提到一個字。
蕭容暗中記下了梁玉的態度,決定自己要好好效仿。於是也隻說些趣事:“原來阿家還會編話本!早聽說無塵觀那些本子是您編的,竟是真的嗎?”
“我胡謅個大概,叫他們寫的。你要是無聊,也可弄一些,讓他們潤色了拿出去說。閒著也是閒著嘛。”
阿鸞與美娘卻對編故事興趣不大,都抿嘴笑著聽,梁玉也不要她們必得乾這個,看看天色,囑咐阿鸞按時回去彆讓李淑妃婆媳擔心,才與蕭容一道回府。
兩人同乘一車,梁玉對蕭容道:“公主是淑妃娘娘帶大的,性情很好,不防常來往。”
蕭容笑道:“是。先前也見過,隻是宮牆阻隔不常見,今後機會可多了。”
待回到府中,新的邸報又至。蕭容自覺地拿起來,一眼掃過,看了看梁玉,輕聲道:“崔中丞轉到大理寺做少卿!”
好麼,跑蕭容她爹手底下去了。
梁玉大笑:“哈哈哈哈!三郎可真是會安排啊!”艾瑪,給蕭禮安排了崔穎當手下!一開始的時候,多少人擔心新的禦史大夫會跟崔穎處不來,他給安排了崔穎嶽父當禦史大夫。才覺得有趣,他把崔穎給調走了!
“我可以放心了!”梁玉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