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隻有一點點大,上頭的弩|箭也就剩一支了。這還是當初他慌亂逃竄時,文將軍特意給他留下的。最後這支箭矢鄭懷歎一直沒有使用,而現在,或許已經到了用它的時候。
鄭懷歎抿起蒼白開裂的嘴唇,將箭矢慢慢地扣上弦。
他抬起蒼白而猶帶一絲胡茬的下頜,將鋒利的箭矢尖端抵住脖頸與下巴連接的最柔軟的地方。箭尖陷入了皮肉,隻要他輕輕扣開線扣,這枚箭矢就會穿透他的下巴,直抵大腦,將他乾脆利落地殺死……或許這樣的死法,比起死在那些蠻夷手中,或是被濃煙嗆死好得多了。
鄭懷歎閉上眼,他顫抖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鋒利的弓弦——
噗通!噗通!咕嚕嚕——
一連串重物砸在地麵上的聲音接踵而至,然後是滾動的響聲。鄭懷歎的手指尚未完全撥下,一個年輕的少年的聲音便闖進了他的耳朵:“你在做什麼?”
他倏忽睜開眼!
衣著簡樸肮臟的小少年眉眼如墨畫,白皙似玉石的麵頰上濺了幾點紅痕,而他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了,更紅的則是他手中握著的那根不起眼的燒火棍兒,鮮血順著棍子尖端滴答滴答地墜入土壤,身邊是幾個正在流血的人腦袋。
其中一個腦袋滾到了鄭懷歎的腳邊,他一低頭就能將人頭瀕死前扭曲的臉看得清清楚楚——鄭懷歎陡然感到脊椎處泛起一陣砭骨的刺痛,隨之而來的是大冬天赤身踏雪的寒意。這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眼珠子像黏在人頭上一般,手指神經質地一顫,勾開了弦,而出神則讓他沒了準頭。
箭矢擦過臉頰,撕裂小半隻耳朵,一道深邃的傷口出現在他的側臉處,箭矢穿過他的鬢發直直釘進背後依靠的高大樹木的樹身裡,箭矢的鐵尖鉤住了樹皮。而鄭懷歎渾然不覺痛楚一般,死死看著那張臉,喃喃道:
“章洪帆……”
這個人曾經作為蠻夷的前鋒攻破了城池,讓自己的士兵如豬狗般被屠得精光,是可恨的敵人首領最為信賴的得力下屬之一,據說曾經放言「有章將才一人,勝雄兵百萬」,也是讓他日日夜夜咬牙切齒徹骨痛恨的敵人之一。
現在他的腦袋已經脫離了身子,正沾著草屑與泥漿,發鬢散亂地滾在他腳邊,他一伸腿就可以將這腦袋踢得遠遠的。
他……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章洪帆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恐懼、驚駭與絕望,而在鄭懷歎印象中,他一直以來都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成竹在胸的姿態。他究竟看到了甚麼,聽到了甚麼,發現了甚麼,才會在死前如此驚駭欲絕?
——鄭懷歎想起了那隻將腦袋踢過來的腳,那是劉平安的腳。
他驟然抬首,難以置信、表情空白、張口而無言、直勾勾地看向不遠處渾身浴血,正在微微撅著嘴,有些苦惱地擦拭身上半乾血痂的劉平安。男孩兒像是剛剛玩了一場蹴鞠回來,而非殺死了人。他之前說甚麼來著?
敵人已經到了?騎兵共三十二人?
蠻夷的軍事素質與殘酷的軍事規則,讓他們在心中鑄就了鐵一般的決絕:士兵絕不可能丟下首領離開。但現在章洪帆的腦袋就在這裡,作為老對手,他太熟悉他了。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那三十二個人,已是全軍覆沒。
靜默。良久的靜默。
鄭懷歎忽然從胸腔裡擠出狂放的大笑聲!
他驟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命不該絕!他進入這山林莫非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不肯亡宋的預示?眼前的這小小少年,哪裡是甚麼山野村夫,分明是上天恩賜給他的絕世殺才啊!!
“——之前你問我甚麼來著?我的名字?”
不久前還自稱「鄭懷歎」的青年,麵上一掃頹唐絕望,而是雙目璀璨如繁星,頂著臉頰泛濫的痛楚與淋漓的鮮血,微笑著望向劉平安,聲音鏗鏘有力。
“我乃宋帝血脈,趙家宗室,我叫……趙氓溶!”
作者有話要說: 高亮。本文背景世界包括人物、地名、年代在內,完全架空,請勿考據。
反正也考據不到……嘀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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