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你跟著我做什麼(2 / 2)

江采霜不滿地瞪向他,後者卻隻是好脾氣地衝她笑。

於是江采霜抿緊唇,賭氣般開口:“是我付的銀子,信物該由我保管。”

“那……”燕安謹打量她的神情,試探道:“在下即刻去取?”

江采霜一言不發地望著他,算是默認。

“也好。”燕安謹掩下唇邊失落,轉身,朝著定北王府的方向走。

可還沒走出去兩步遠,他的身形晃了晃,重重地咳嗽了兩下。

燕安謹背對著她,清瘦修長的背影在夜風中顯得有些單薄。

他弓腰,咳得越來越重,江采霜眉心的小山也越堆越高。

夜風寒涼沁骨,江采霜最後到底還是不忍心,變了主意,“罷了,明日巳時,俞家綢緞莊見。”

撂下這句話,江采霜便提氣跳下屋簷,身影在夜色下幾個起伏,消失在視野中。

燕安謹站在屋脊高處,赤色衣袍飄揚在夜風裡,形單影隻。

他再次掩唇咳嗽,殷紅的薄唇染上血色,臉色如同易碎的瓷器,蒼白而脆弱。

剛才並非是故意偽裝出來的虛弱,他本就不能動用太多力量,卻在短時間內用了三次丹火,打破了身體裡靈力和妖力的平衡,致使兩股力量橫衝直撞,經脈斷裂。

燕安謹拭去唇邊血跡,若無其事地離開。

翌日,江采霜再次來到俞家綢緞莊。

燕安謹化作謹安的模樣,早早地等在附近,見她並非自己一人前來,眸光微閃。

他狹長的桃花眸熠熠,唇邊揚起清淺的笑意,嗓音溫和如初,“道長來了。”

江采霜這次和堂姐一同前來,挽著堂姐的胳膊,衝他點了點頭。

三人一同進了鋪子,店夥計一見人就認了出來,忙從後堂取了衣服出來。

“這就是二位幾日前訂做的衣裳,您可以試試看合不合身,哪裡不合適再叫繡娘來改。”

燕安謹遞去信物木牌,“不用試了,勞煩差個人送到巷口的馬車上,掛了鑾鈴那架。”

“好嘞。”

夥計正勾對賬目,江采霜適時走過去,“小二哥,上次來就想問你,你們少東家,是不是有個姐姐?”

夥計手裡的筆頓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這,我這當夥計的,也不好說東家的事。”

一旁的江采青聽見了,眼睛轉了轉,說道:“你放心,我們並沒有惡意,若是你願意透露一二,我們可以把你們鋪子新出的料子都收了。”

夥計猶豫不決,“這……”

“你們店生意不好吧,若是再開不出幾單生意,怕是都要關門了。”

夥計麵露難色,“客官說的是,店裡生意確實不太好。你們打聽我們東家的事,是想要做什麼?”

江采霜回答道:“我有個朋友是俞家小姐俞靜衣的故人,托我來捎個口信。”

聽她喊出了俞靜衣的名字,夥計對他們的防備也卸下不少,“我們少東家的確有個姐姐,不過三年前就已經失蹤了。”

“失蹤了?”江采霜驚詫道。

“是啊,”夥計回憶著當時的情況,“聽說是給一戶人家送訂好的衣裳,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就連去年老東家過世,姑娘都沒露麵。”

“那怎麼不報官?”

“我們少東家不讓報,說是姐姐嫁到外地去了,不用管。還不讓我們把這件事往外說。”

江采霜聽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什麼弟弟?姐姐失蹤了居然都不放在心上?

從那日初見來看,這弟弟分明就是個隻知道吃喝賭/博的二世祖,俞家偌大的基業自從交到他手裡便日漸衰落,怕是過不了多久,俞家綢緞莊便會消失在汴京城。

“那你可知道,俞靜衣最後是去哪一家送衣服?”

夥計搖了搖頭,“我來這裡上工不久,不了解具體的情況。不過你們可以去問問以前店裡的莊掌櫃,他如今應該是去了雲來酒樓。”

江采霜眼眸微微睜大,“雲來酒樓?”

趙大壯和林娘不就是在雲來酒樓幫工嗎?

“正是。”

江采霜和堂姐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謝過店裡夥計,從鋪子裡走了出來。

她們按照諾言,訂了一大批料子,過後會派侯府的人前來取走。

江采霜想了想道:“姐姐,我們去雲來酒樓打聽情況,正好順便幫趙大壯的娘子找回丟失的一魂。”

“道長。”燕安謹在此時出聲喚住她。

江采霜猶豫了幾息,還是回過頭,故作疏離地開口:“有什麼事嗎?”

燕安謹從袖中取出一件東西,“這支引魂幡,道長興許用得上。”

江采霜打算幫林娘回魂,正好缺一件能幫忙找到魂魄的靈器。

可是她還惦記著,與謹安之間鬨的不愉快,哪能就這麼直接收他的東西?

江采霜糾結地絞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江采青看出她的彆扭,眨了眨眼睛,幫腔道:“這樣的寶物,我們可不能要。不如就當是問公子借的,待用完了,再連同謝禮一起送還。”

江采霜眼睛一亮,覺得這個辦法好。

既然兩個人的關係不如從前,不能白要他的東西,那向他借總是可以的。

燕安謹輕笑了下,溫聲道:“如此也好。”

上了馬車,江采霜將卷起的引魂幡展開,這是一麵黑色的三邊旗,長度與她的小臂差不多長,墨旗邊緣用暗線繡著繁複的花紋,旗子中間有朱紅的刺繡圖騰。

魂幡暗藏陣法,內有靈氣湧動,是一件上好的靈器。

到雲來酒樓之後,江采霜和姐姐要了個雅間,問進來添茶的夥計,這裡有沒有一位莊掌櫃。

夥計熱情地招呼著,“有有有,我們掌櫃正是姓莊,兩位客官找他有事嗎?”

“麻煩你叫掌櫃的過來。”

過了會兒,莊掌櫃笑嗬嗬地進來,拱手行禮,“兩位貴客有何吩咐?”

“我們叫你過來,有件事情要問。”

“貴客但說無妨。”

“三年前,你可是在俞家綢緞莊做事?”

莊掌櫃臉上的笑意微僵,“客官問這個做什麼?”

江采霜還沒說話,江采青從香袋中取出一枚金葉子,拍在桌上,“隻要你老老實實回答,這枚金葉子就是你的。”

莊掌櫃看得眼睛都直了,連連哈腰,“是是,小的以前是在俞家當過掌櫃。”

“三年前,俞家長女失蹤一事,你知不知道?”

“小的……略知一二。”

“俞家長女失蹤前,給哪一家送了衣裳?”

莊掌櫃麵露為難,“這……都過去這麼久了,我哪兒還記得?”

“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想出來了,我再給你加一枚。”江采青又豪氣地往桌上拍了一枚金葉子。

莊掌櫃咽了咽口水,“我想起來了!是給宋侍郎府上送的衣裳。”

江采青得意地看向妹妹,挑了挑眉。

江采霜悄悄向她豎起大拇指。

“我與宋侍郎的千金見過幾次,算是朋友。我們先用午膳,待會兒我讓人給她遞個拜帖。最近京城世家沒什麼茶圍宴會,她應當在府上。”

江采霜眼裡頓時寫滿了對堂姐的崇拜,“姐姐你好厲害,既會吟詩作畫,點茶女紅,還認識這麼多朋友。”

要是今天沒跟姐姐一起出來,她可就沒辦法光明正大地去宋府了,隻能靠翻牆。

“再過一個多月,正好是端陽節,到時候我帶你去參加端陽宴,介紹我的朋友跟你認識。”

江采霜初入京城,定然還有許多不習慣的地方,所以江采青沒有著急帶她去熱鬨的場合。想等妹妹慢慢熟悉了,再逐漸帶她認識新的朋友。

“好。”江采霜隱隱期待。

兩人坐馬車來到宋府,宋鶯果真在家,派了婢女迎她們進去。

宋侍郎在工部任職,精於器物工造,園林設計。宋府修建得大氣又不失精致,高樓廣廈,碧瓦飛甍,五步一亭,十步一景。

去後院的一路上,江采霜和姐姐目不暇接地欣賞著美景,心裡想著,住在這樣仙境一般的地方,那宋家姑娘定然也是溫婉嫻雅之人。

可還沒走近院子,就聽見裡麵傳來中氣十足的一聲:“本姑娘的鸚鵡呢?誰把我的鸚鵡偷走了?是不是又是宋允蕭?”

嗓門洪亮,氣勢直衝雲霄,震得江采霜姐妹倆齊齊停下腳步。

江采青表情僵硬,呆了一會兒,說道:“聲音有點像宋姑娘,但我不確定,再聽聽看。”

緊接著,院子裡又是一聲暴喝:“宋允蕭呢?把宋允蕭給我叫來!看本姑娘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江采青磕磕絆絆地說道:“好像、好像是宋姑娘的聲音。”

不過怎麼跟她在宴會上聽到的不一樣?

宋鶯的婢女早已習慣,麵不改色地帶兩位客人進去。

“姑娘,兩位姑娘到了。”

宋鶯氣勢洶洶地望過來,看到不熟悉的人進來,渾身的怒氣陡然一泄。她仿佛變了個人似的,麵頰攀上紅霞,怯生生地道了聲:“是、是江家的兩位妹妹麼?”

江采青遲疑地點了點頭,“正是。鶯兒姐姐,我們上次在國公府的茶圍上見過。”

“可是采青妹妹?”宋鶯攥著帕子,穿一身嫩黃色衣衫,腳步輕盈地從廊下跑出來,“讓兩位妹妹久等了,我已備下茶點,兩位妹妹請隨我來。”

主屋頗有設計,兩麵通透,並未設門扉,而是懸掛著竹簾紗帳。屋內擺了幾張小幾,烹著熱茶,燃了淡雅的熏香。琴台棋盤,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宋鶯熱切地幫她們點茶,燃香,羞怯地道:“兩、兩位妹妹請用茶。”

她說話輕聲細語,與方才江采霜在院外聽到的聲音截然不同。

江采霜懷著疑惑接過茶盞,輕啜了口茶,入口微澀,可細細品來卻有清涼的回甘,是極好的茶。

“兩位妹妹今日到訪,可是有什麼事?”

“實不相瞞,我們確有一事打問。”江采青道。

宋鶯坐得淑雅端莊,“妹妹們請說。”

江采霜放下茶杯,也不自覺地端正身子,將自己尋找俞靜衣的事和盤托出。

“莊掌櫃和我們說,三年前俞靜衣失蹤的時候,是來這裡送的衣裳。”

“三年前?”宋鶯食指抵在下巴處,回想了一會兒,“唔,這麼早的事情,我記不起了。不過我從前確實訂過俞家的衣裳,後來他們家的衣裳花樣變得不好看,料子也舊,我便不再去他們家訂了。”

說到這裡,宋鶯訝異道:“似乎就是從三年前起,俞家的衣裳才變得不好看的。從前京城時興的花樣,都是先從俞家興起的。他們家做工細致,什麼花樣都繡得栩栩如生。可自從三年前,就跟換了一批繡娘似的,做什麼都不用心了。”

江采霜說道:“從前俞家的許多衣裳樣式,都是俞靜衣想出來的。或許就是因為她的失蹤,俞家衣裳的質量才開始走下坡路。”

“兩位妹妹與俞靜衣是朋友?”宋鶯問。

江采霜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受一個叫南生的浮……”

江采青按住她的手,對她擠眉弄眼。

這下江采霜反應了過來,忙改了話頭,“受一個叫南生的人所托。”

宋鶯半垂著眼,咬了咬下唇,“兩位妹妹有事瞞我。”

“我們……”江采霜欲言又止。

“既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也想幫上忙,兩位妹妹何必瞞我?”

江采霜遲疑了許久,終於慢吞吞地問道:“你可相信這世上有妖邪鬼魅?”

宋鶯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托我打聽俞靜衣的,並非活著的人。”

宋鶯訝異地望著她,試圖在江采霜臉上找到一絲說笑的痕跡,可她烏瞳堅定,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宋鶯猶豫片刻,說道:“妹妹你放心說吧,我想聽一聽。”

江采霜將杯中茶一飲而儘,向她講述了南生和俞靜衣之間的故事。

聽罷,宋鶯唏噓歎了聲,“采薇姑娘臉上生有紅斑之事,我從前也聽說過,原來是這樣的緣由。聽起來,這書生和俞家姑娘倒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我們一開始不與你說實話,並非有意隱瞞,隻是害怕你聽了不信。”

“原來如此,差點就錯怪兩位妹妹了。”宋鶯溫柔地笑了笑,“我自罰三杯。”

她給自己倒了三杯茶,以茶代酒,連喝了三盞。

“那,那鶯兒姐姐相信我們嗎?”江采霜踟躕問道。

宋鶯想了想,轉而問她們:“二位可聽過《西山經》中的記載?書中有言:黃山,無草木,多竹箭。有鳥焉,其狀如鴞,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鸚鵡。”

江采青茫然地搖了搖頭,“鸚鵡?這是什麼?這世上怎麼會有能口吐人言的鳥兒呢?”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江采霜倒是聽過,隻是不明白她為何在此時提起《西山經》。

宋鶯細聲解釋道:“若是我不曾見過鸚鵡,也會覺得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鳥兒。同樣的,我不曾見過妖邪鬼魅,興許隻是我見識不夠,所以才沒有遇到,並不能說明它們不存在。我始終覺著,書裡寫的所有東西,都是有跡可循的。”

“你見過鸚鵡?”江采霜適才回想起來,她們在院外聽到宋鶯的怒斥,“難不成你還養了一隻?”

“正是。不過我的鸚鵡被我哥偷……”宋鶯剛說到這裡,就有人拎著鳥籠,大步流星地朝正屋走來。

那人的身影穿過帳幔,撩起竹簾,露出真容。

江采霜和江采青居然都見過,正是上次初探康平伯府時,見過的那位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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