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曾扶著喬躍進，葛秋蓮定睛一望，“哎喲，那不是我家躍進嗎。”
她邊說邊跑上去，看喬躍進被小曾扶著，一副累垮了一層皮的樣子，大驚失色，“哎喲，兒啊，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和你姐夫一起嗎，你姐夫呢？”
喬躍進平時從來不運動，今天在營區折騰這麼一會兒，感覺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現在隻想找個地方躺著，“娘，我們回去再說。”
看喬躍進人送到，小曾沒把他扶到家裡，交給葛秋蓮後，趕回了營區。
到屋子裡坐在凳子上，又接過葛秋蓮倒的水一口飲儘，喬躍進說：“娘，我不想進部隊裡當兵了，部隊裡真不是人能待下去的。”
葛秋蓮聞言，臉色一拉，往喬嫣的臥室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訓道：“你亂說什麼，部隊裡條件這麼好，你還在這裡挑？”
“條件好？那也是苦換來的。今天我姐夫讓我跟著去訓練，我熱身都沒熱完，就成這副樣子了，要是進了部隊，恐怕沒兩天小命就交待在這裡。”
“熱身？什麼是熱身？”葛秋蓮問。
喬躍進懶得給他娘解釋：“總之我不去部隊裡，除非我姐夫給我安排輕鬆點的。”
“那你怎麼自己不問你姐夫？”
“我姐夫說司令不用訓練。”
葛秋蓮一時語塞。
喬躍進道：“反正我不會去的。”
葛秋蓮想打死這個沒出息的兒子，忽地想到剛才和古大嫂聊天時說的：“你曉不曉得，你姐夫一個月工資有一百二三，這個還不算部隊裡發的補貼，你不去，以後能賺到這麼多？”
喬躍進也驚了，“一、一百二三？”
“對，你三姐防著我和你爹，這次咱們來連個好東西都舍不得拿出來給咱們吃，還是隔壁的小古告訴我的。躍進，我和你爹這輩子就隻能靠你了，要是進了部隊，一個月也能拿一百二三。”
“想拿這麼多，怕是不容易，躍進不願意去部隊，你們逼他乾什麼。”喬嫣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葛秋蓮母子二人被嚇了一跳，就看喬嫣從屋外走進來。
“你、你怎麼起了？”葛秋蓮驚訝。
“我要是沒起，也不曉得躍進是這個想法啊，這樣正好，不用麻煩長決去給他安排進部隊。”
喬嫣雙手環胸，倚在門邊，一臉譏誚地望著屋裡。
麵對這個閨女，葛秋蓮還真有點拿她沒辦法，拍了下大腿，趕緊去把喬老三叫起來。
喬老三還沒完全清醒，葛秋蓮在他耳邊嘰裡呱啦說了一堆。聽到陸長決一個月有一百二三的工資，他揉眼睛的手一頓，清醒了，再一聽到喬躍進說不去部隊，直接從床上跳起來，“他怕是腦子進水了。”
出了客廳，他先瞪了喬躍進一眼，喬躍進趕緊把頭低下。
喬嫣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爹，你剛才睡著了沒聽到躍進說的，我給你重複一遍。他嫌部隊裡苦，不想當兵，那就彆指望長決幫忙，回頭要是進了部隊當逃兵，我家長決還丟不起這個人。”
“躍進的事先放一邊，你說說你是怎麼回事？長決工資這麼高，你一個字不提，都不曉得幫襯一下家裡人。”
“給你們提也沒用啊，那是長決的工資，不是我的。”
“你是他媳婦，他工資不就是你的？”
葛秋蓮在旁邊幫腔：“你是家裡的女主人，你給他要啊！”
喬嫣眼睛一亮，走到葛秋蓮身邊，“娘，我也想管錢啊，可是長決不給我管。正好你們這次都來的，幫我勸勸他，以後錢給我管吧。”
喬老三眼珠一瞪：“你娘是長決的丈母，怎麼開口說這個？”
“那不就得了，你們開不了口，我說了長決也不聽，到時候把長決惹惱了，我可不知道怎麼辦。”
喬老三咬咬牙，想罵喬嫣一頓，隻可惜現在喬嫣不是還當姑娘的時候，他怕罵多了，喬嫣越對著乾。
轉而尋找另一條路，“你不是在什麼小學教書嗎，學校不照樣給你開工資。”
喬嫣差點氣笑了，“長決不拿錢給我保管，我總要留點錢傍身吧。”
“你出息呢？”喬老三真是恨鐵不成鋼，“你要錢傍什麼身？躍進再過兩年就要娶媳婦了，你不給錢他能娶到媳婦嗎，我看你讀書讀了這麼多年，連你大姐都不如！”
“躍進娶媳婦關我什麼事，以後他生兒子給我養老送終嗎？”
“你……還敢和我頂嘴，看我不打死你……”喬老三抬起手，就要朝喬嫣打來。
石頭和大丫正好在這時從屋裡出來，看到喬老三要對喬嫣動手，石頭一個箭步衝上，推了喬老三一把，護在喬嫣麵前，“不準打我媽！”
大丫也在喬嫣麵前張開手，“不、不準打…打小姨。”
喬老三被石頭撞得一愣，才要罵人，驚覺對麵是石頭，隻能把這口氣憋回去。
恰好又聽到大丫的聲音，不能對石頭發火，他還收拾不了大丫嗎，便一把把大丫扯過去，想打人：“你個死丫頭，敢對我這樣說話！”
石頭護他媽，同樣也護妹妹，又把大丫扯回來抱在懷裡，“不準欺負大丫，你要是敢打我就讓我爸把你們全部趕走！”
原先從喬老三那裡得到糖，石頭還覺得這個姥爺人不錯，結果他居然要打人？
石頭對喬老三的態度一下就變了。
喬老三整個人尷尬住，葛秋蓮也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喬嫣。
喬嫣一手搭著石頭肩膀，說：“爹，石頭被長決慣壞了，脾氣不太好，我也管不了他，在孩子麵前還是彆動手了，要是石頭覺得你凶，給他爸說不讓你們來了，我自己都不曉得怎麼辦了。”
“媽，我才……”石頭想說他沒有被慣壞，剛扭過就被喬嫣摟著往外走，打斷他的話，“爹，娘，你們來島上一趟，休息好了咱們就彆在屋裡乾坐著，去外麵走走吧。”
語畢，不由分說地帶著兩個孩子往外走。
喬老三知道這裡不是他喬家，對喬嫣又再多氣，隻能往肚子裡咽。
傍晚，喬嫣炒了一桌的素菜，葷的隻有海鮮。
經過石頭下午的那一番頂撞，喬老三老實多了，煞風景的話不再提，連躍進的事也沒有問。
陸長決不是主動的性子，他們不說，他也不說。
用完晚飯，石頭把碗筷收拾乾淨，他燒水洗碗，葛秋蓮驚得眼睛都要掉了，趕緊把喬嫣拉到一邊說：“怪不得長決不給你他的工資，你怎麼讓他洗碗，懂不懂事？”
喬嫣胡謅：“娘，你想錯了，不是因為我讓他洗碗他才不給我工資，是他都寧願去洗碗了，都不把工資給我。”
“那你應該主動去洗碗啊！”
“不止洗碗，連衣服都是他洗，水也是他挑，我搶都搶不過。”
“……”葛秋蓮沒話說了。
這些家務，古往今來都是女的乾，陸長決寧願全部攬在自己身上，都不願意把錢交給女兒。
枉她還以為陸長決條件好，是個好女婿呢，原來這麼一毛不拔！
葛秋蓮心頭難受啊，“那你得想想辦法啊！對了……你這都快一年了，這裡也沒個動靜，”指了一下喬嫣的肚子，“你趕緊給長決添個親兒子，他不就把錢給你了嗎？你自己不生一個，難道以後家裡的東西，都給石頭啊？”
說來說去都是惦記陸長決手頭的錢，喬嫣失望多了，對葛秋蓮的話已經感覺到了麻木：“孩子又不是說來就來了，等到該懷的時候自然能懷上。”
“我聽隔壁的小古說，你一直沒消息，我能不擔心嗎？”葛秋蓮皺眉，“嫣啊，你要不要去找個大夫瞧瞧？”
喬嫣還忙著備課，沒空扯這些有的沒的，“不用，這個您就彆擔心了。”
好不容易應付完葛秋蓮，喬嫣備完課，回屋裡準備休息時，頓時感覺今天無比心累。
陸長決比她晚回房，進屋帶上門，看喬嫣愣愣地坐在床邊發呆，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累了吧，今天早點休息。”
喬嫣往床頭坐了坐，拍拍身邊的位置，“我肯定睡不著，你和我說說話，今天下午躍進和你去營區怎麼樣？”
“能怎麼樣？熱身都還沒結束，就受不了了，”陸長決坐到他身邊，不難察覺語氣裡對喬躍進的失望，“還是你了解你家裡人，我原先想著他要是有點毅力，幫就幫了，不圖他能回報，至少讓你家裡人有個依仗，現在看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躍進被我爹娘寵壞了，以為自己躺著就有好日子過。他下午回來就嚷著不想去當兵，但你回來後一個字不說，我估計啊，是聽到你工資高，在猶豫了。”
“你給他們說我工資了？”
“古大嫂說的，我娘和她聊了好久。”喬嫣歎氣，“明天我去學校調兩節課，下午回來給我爹娘說清楚，讓他們趕緊走吧。”
“他們是不是又給你要錢了？”
要是剛到島上那會兒，喬嫣還不願意在陸長決麵前承認她爹娘的德行。後來和喬家塘也來信過多回，今天更是親眼所見，她便不再隱瞞，點了點頭。
“石頭還給我說，你爹今天要打你。”
喬嫣：“就曉得那小子多嘴。”
陸長決笑了笑，把她的手拉過來，“喬嫣，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吧，我們是一家人。你就不要再想怎麼對付你爹娘，我曉得怎麼應付他們。”
喬嫣挑挑眉，“那你打算怎麼應付？”
“你看不出來嗎，他們怕我。”
喬嫣往他肩膀上錘了一下，“美得你。”
挨了她這一下，陸長決把她的手捉住，“說完這個，是不是要講講其他的了？”
“其他的什麼？”喬嫣沒跟上他話題的轉移速度，旋即反應過來，“也是，有人吃醋吃了好幾天呢。”
要興師問罪的人一下被扣上“吃醋”帽子，氣勢頓時就被壓下來了。陸長決蹙眉，“誰吃醋了？”
喬嫣得意地仰起下巴，像隻驕傲的小孔雀：“誰吃誰知道。”
輕咳了一聲，陸長決覺得臉有點發燙。
喬嫣就喜歡看他這害羞的樣子，一下子笑出來，“好啦，我和吳同誌又沒什麼。那次我帶大丫去島城看病，見到了他，他說可以幫忙問問有沒有治口吃的醫生，回頭可以寫信給我，結果那天他寫的信你也看到了，什麼都沒有。”
陸長決：“我沒看你的信。”
“沒看？合著你看都沒看就生氣啊？”喬嫣好笑，複又認真說，“陸大哥，和吳同誌的事沒給你說清楚是我不好，這幾天我也想過了，吳同誌那個是過去的事，我不覺得他能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從嫁給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當做一家人看，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陸長決忽然握緊喬嫣的手，垂下眼眸，深呼了一口氣說：“喬嫣，或許我是希望……你不止把我當成家人來看呢？”
“啊？”他的掌心有點熱，溫度通過肌膚，不斷傳到她的手上，湧到心頭，心臟頓時如擂鼓般跳了起來。
男人在軍營中多年，就連坐姿也是如鐘一樣板正，足足高了她有半個腦袋。
仰視著前方的男人，陸長決還是那張冷淡的容顏，可與以往不同的是，眸中好像帶著眸中熾熱的情緒。
她下意識想躲開，突然被男人攫住下巴，唇便被封上了。
喬嫣渾身都僵了，感覺自己動也動不了。
陸長決的親吻很短暫，隻是稍作觸碰，分開的瞬間，喬嫣似乎也瞥到他臉色通紅。
把頭低下，喬嫣隻覺得自己喉頭乾澀，“不、不是親人，那要……要是什麼啊。”
“可以是……愛人。”
即便一開始曉得陸長決的心意，但真的聽他說出來，喬嫣還是覺得害羞。
那日和尤莉聊過後，她針對這個問題想了很久很久。要是真的對陸長決沒有一點感情，在得知他因為吳海峰有了情緒後，喬嫣也不會一下就惱了。
或許感情這種事情就是潤物細無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便在心裡默默紮根發芽。
慢慢抬起頭來對上陸長決的目光，看見他同樣窘迫的樣子，喬嫣心頭的那些羞赧，一下子消散了。
她點了點頭：“好。”
女子清脆的聲音拂過耳廓，陸長決微微一愣，似是沒有料到她這麼坦然。
情緒會傳染，受她的影響，捆綁自己的局促逐漸消失，陸長決握緊喬嫣的手，又低下頭，吻上了喬嫣。
喬嫣摟住陸長決的脖頸，回吻回去。
兩個人都不太熟悉，生澀的親了一會兒，喬嫣往後退了退，臉又紅起來，慌慌張張地說：“不、不早了，陸大哥，你快休息吧。”
“還叫我陸大哥，你覺不覺得有點生疏了？”
“還、還好吧……”喬嫣支支吾吾地應了聲，往被窩裡一鑽，直接拉過杯子，蓋過頭，聲音從被窩下傳來，“你明天還是對付我爹娘呢，趕緊休息，他們難纏得很。”
害羞的時候，連她爹娘都被被搬出來。
陸長決笑了笑，“知道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是星期一，孩子們要上學，喬嫣也要上課。
鑒於喬家人來了，所以喬嫣給大丫請了假，她也去學校裡把課和其他老師換了一下，下午沒課。
昨天一個晚上的時間，喬老三父子倆看樣子是徹夜長談了。
中午吃飯時，喬躍進表示昨天是他想窄了，當兵哪有不苦的，陸長決都說可以給他安排，那他也願意進部隊當兵。
對於這個結果，陸長決並不意外。
昨天下午的時候他打算讓喬躍進知難而退，可喬老三夫妻兩個既然知道他在部隊裡待遇好，肯定會削尖了腦袋把兒子送進來。
喬躍進的性格，能反抗得了喬老三嗎？
答案是否定的。
喬嫣對此沒有什麼表示，畢竟有人已經說了交給他辦。
陸長決道：“你自己想清楚了是最好的，那我回頭去問問，看怎麼給你安排。”
喬老三忙不迭問：“那到時候能不能安排到你手底下？”
“爹，我手底下都是入伍幾年的兵，躍進分不過來。”
“那躍進去當兵了，一個月能有多少工資啊？”
陸長決想了想，“一個月二十來塊吧？”
“才二十來塊？”喬躍進問。
二十多塊在現在已經是高工資了，可是喬老三他們昨天才聽到陸長決一個月有一百多，喬躍進隻有他的零頭，這落差當然大了。
喬老三和葛秋蓮也覺得少了，“長決，你不是有一百二三嗎，怎麼躍進隻有……”
喬嫣忍不了了，“長決入伍多久了，躍進又是什麼情況？一個月想開一百二三？那行啊，讓躍進去考個大學，讀個本科，在部隊裡待十年，他也能有！”
喬老三瞥了喬嫣一眼：“你聽聽，這是你該對你弟弟說的嗎？長決有出息，你有能耐嫁給長決，幫幫躍進怎麼了？”
陸長決笑了一聲：“爹，躍進，有些話我先在這裡說好，我幫你們，就是看在喬嫣的麵子上。如果你們覺得喬嫣講話不好聽，聽不慣這些話，可以不聽，畢竟這個忙，我也不是非幫不可是不是？”
經過昨天，喬老三已經看出來，陸長決就是護著喬嫣的。
隻是他說喬嫣說成習慣，這會兒也沒法一下子改過來。
被陸長決這麼回懟，他臉色並不好看，半天沒說話。
可陸長決的話還沒說完：“爹，娘，照理來說我一個後輩不該這樣說，不過我還是提醒一下，以後指望我幫忙的話，就對喬嫣客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