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升為中常侍(2 / 2)

靈雨送厲長生到大殿門口,一路上欲言又止,瞧了厲長生無數眼。

厲長生倒是先開了口,道:“靈雨,我不在的時候,太子身邊可就隻剩下你了,他終歸還是七八歲的小孩子,莫要讓人欺負了太子殿下,可知道了?”

“是。”

靈雨趕忙答應,道:“掌事大人放心。靈雨雖然無能,但……但斷不會辜負了掌事大人的期望,不會叫人欺負太子殿下的。”

“嗯。”厲長生點點頭,道:“我知道你最重諾言,既然答應了,便是千方百計,千難萬苦也會辦到。”

殿門口燈火通明,果見馮夫人親自帶著一眾宮人前來,就是為了來接厲長生,這厲長生的麵子著實大得很。

陸輕舟在馮夫人麵前正說著話,今日可把馮夫人給高興壞了。

馮夫人低聲道:“陸詹事,我不會忘了你的好兒的,你且放心。”

陸輕舟笑著道:“不敢不敢,能為娘娘分憂,是臣的幸事。這不是,厲掌事來了,臣不耽誤娘娘您的要事,這便回了。”

厲長生一出來便瞧見陸輕舟笑容滿麵,一臉“小人得誌”模樣。

他止不住心中搖了搖頭,忖度著,若不是係統分析陸輕舟用處頗多,自己還真是差點忍不住,便反手將他早早碾死。

這留著陸輕舟,著實便是自己給自己找晦氣的事兒。

陸輕舟笑著走過來,道:“厲掌事放心去,這裡萬事還有臣呢。臣保證對太子殿下忠心不二。”

“嗬——”厲長生冷笑一聲,眯著眼睛在陸輕舟耳邊低聲道:“明人麵前不說暗話,陸輕舟啊陸輕舟,你這人足夠聰明,卻不夠狠。你今日沒下狠手置我於死地,怕是日後要後悔不迭。”

陸輕舟臉上虛偽的笑容一僵,回頭瞧了一眼厲長生,並無言語,甩袖子先行離開。

陸輕舟的確未下狠手,畢竟……

厲長生幫他解決了纏人麻煩的鄒美人,陸輕舟看似狼心狗肺並不領情,其實還是有所顧忌的。

此時聽了厲長生的話,陸輕舟心中顫悠了數下,忍不住想著,難不成自己又走錯了棋?

不……

厲長生不過虛張聲勢罷了,如今乃是自己贏了,贏得徹徹底底!定叫厲長生那小小的寺人,永無翻身之日!

“厲長生!你好大的譜子呢!”

馮夫人瞪了厲長生一眼,道:“今日起,你便是我宮中掌事內使,還不隨我回去好生伺候著?若是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我可絕不手軟。”

“敬諾。”厲長生道。

馮夫人來了個下馬威,但聽語音也是知道的,這其中無有多少惱怒,女兒家的嬌嗔倒是有些個的。

隻是厲長生仿佛不解風情,並不接馮夫人的話頭,反而本本分分答應一聲。

馮夫人討了沒趣,也不好在太子殿中多言什麼,並著一眾宮人便回了去。

小太子荊白玉一夜未眠,外麵天色蒙蒙亮之時,靈雨擎著洗漱物品輕聲入殿,便瞧見小太子抱著兔子頑偶坐在窗口吹著風,也不知瞧什麼瞧得這般入神。

靈雨一陣心酸,走過來道:“太子殿下您醒了。”

荊白玉點點頭,說:“今日事情眾多,要早起一些個。”

雖然天色還暗著,但借著淡淡的燭光,靈雨亦能瞧見太子眼下的烏青,定是一夜未能歇下。

那麵馮夫人大喜過望,也是一夜未曾歇好,不過第二日起來精神頭倒是足的。

馮夫人起了身,第一個便叫人將厲長生帶過來。

厲長生入內,道:“小臣拜見娘娘。”

馮夫人笑著道:“如何這般生分?你在太子殿中,莫不是也這樣做事的?”

厲長生笑道:“隻是小臣初來乍到,怕惹了娘娘不快。”

“你倒是小心的很呢。”馮夫人道:“那上一次,我叫陸輕舟把你帶回來,你怎麼的不肯來?可讓我好等!你可知罪?可願挨罰?”

厲長生道:“這……小臣當真不知罪,不願挨罰。”

“什麼?”馮夫人一陣吃驚。

就聽厲長生又道:“陸詹事未曾與小臣提起這事,小臣全然不知,娘娘您可要明鑒。”

“你不知道?”馮夫人更是納罕,道:“好個陸輕舟,原來真是他耍我!”

“是了……”

馮夫人仔細的這麼一思索,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畢竟陸輕舟乃是皇後的親弟弟啊,在這裡使絆也是常理之中。

便看在陸輕舟幫忙把厲長生弄過來的麵上,放過他這一次。

馮夫人擺擺手,道:“罷了,你來也來了,以後都在我身邊兒,我也不計較這般多了。”

“謝娘娘海涵。”厲長生道。

厲長生去馮夫人身邊的第一日,荊白玉是掰著手指,一個時辰一個時辰挨過的,總覺得度日如年,一刻也過得十分艱難。

厲長生一走,陸輕舟便成了太子殿中最說得上話兒的人,誰也不敢與他執拗一句。

陸輕舟但覺神清氣爽,又無事可做,往皇後那麵稟報之後,就隨便走走散散心。

正巧了,厲長生替馮夫人拿了東西,路過滌川園附近,正好瞧見陸輕舟的人影。

陸輕舟正蹲在湖邊,樣子甚是不羈,下擺提起來掖在腰間,也不知道他那模樣是在做些個什麼。

湖對麵有一行宮女,一行乾活一行說笑著,她們乍一看到陸輕舟,都有些個麵紅耳赤,不由小聲議論起來。

“那邊是陸詹事?”

“是呢,京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鼎鼎大名的陸家三公子呀!”

“呀,長得真俊逸呢。”

“我瞧著倒不如厲掌事俊美。”

“厲掌事可是個寺人啊,怎能比得上陸詹事呢!”

幾個宮女各說各的好,嬉嬉笑笑爭吵不休。

其中一個小宮女突然哎呀一聲,道:“你們瞧,陸詹事在做甚麼?莫不是在……在偷瞧我們?”

“你胡說什麼,好丟人呀!”

小宮女們又是嘰嘰喳喳一片。

陸輕舟就在湖對麵,的確好生奇怪,仿佛正偷窺著一畔的佳人們,哪裡能不叫旁人們猜測。

厲長生走過來,站定在陸輕舟身邊,低頭也往水裡瞧去,道:“陸詹事好雅興。”

陸輕舟抬頭瞧他,不以為然的道:“厲掌事才好雅興,如何到這裡來了?馮夫人沒有將你拴在身邊?當真可惜了的。”

“這有何可惜的?”厲長生笑道:“最為可惜的是,小臣走到哪裡,都有人愛見待見。而陸詹事您呢?空有一腔抱負,但走到哪裡卻都被當做紈絝子弟。如今就算小臣離開了太子身邊,陸詹事可曾受到寵信?”

“你!”

陸輕舟忽的站起身來,隻可惜他身高不足,並無厲長生那一米九幾的高度,也無厲長生肩膀寬闊,仰著頭氣勢不足,著實被壓了頭籌。

陸輕舟咬牙道:“厲長生!你不過一個奸佞宦官,就憑著一張嘴上位罷了,有甚麼可顯擺現弄的?我陸輕舟與你全然不同!你有甚麼資格與我相提並論!”

“哦?”厲長生輕笑一聲,道:“陸詹事說笑了,小臣的確隻是會耍耍嘴皮子罷了。可陸詹事您呢,在旁人心中,也隻不過是個敗家紈絝而已。”

“厲長生!”陸輕舟惱怒非常,道:“我的才華,是爾等庸俗之輩可理解的?什麼紈絝子弟,隻是爾等膚淺罷了!”

厲長生道:“陸詹事既然如此說,不如……”

他說著,遞給陸輕舟一樣東西。

陸輕舟狐疑不接,厲長生乾脆扔在地上,就丟在他靴前。

“啪嗒——”

是簡牘撞在地上的聲音。

厲長生道:“陸詹事自命不凡,那不如看看這個,看過之後若是想找小臣探討,可隨時來馮夫人宮中。”

厲長生留下一句話,便篤定非常的離開,全不做半絲停留。

“莫名其妙……”

陸輕舟低聲說著,也欲轉身離開。

這步子已然邁出,卻又堪堪停下,最後止不住心中好奇,還是將簡牘從地上拾起。

“嘩啦”一聲輕響,簡牘隨之展開。

“嗬——”

“這是……?”

陸輕舟一陣納罕表情,眼睛瞪得圓了不少,一臉震驚表情,仿佛有滾雷當頭劈下,將他硬生生擊得癡傻。

陸輕舟見了簡牘之後,便失魂落魄起來,儼然丟了魂魄。他漫無目的的在滌川園裡行了幾圈,最終還是回了太子殿中。

小太子荊白玉正巧路過,眼瞧著陸輕舟便不爽利,輕哼一聲轉頭欲走,全不想給陸輕舟好臉子看。

哪料到陸輕舟也未有注意太子,眼皮垂著,目不斜視便走了過去。

“咦?”

小太子荊白玉納罕的回頭,道:“這……這陸輕舟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太子不拜也就算了,竟當做沒瞧見一般,好生目中無人!氣煞本太子了!”

陸輕舟是真無瞧見,他滿腦子亂糟糟的,正想著厲長生離開時留下的話,說是可以去馮夫人那處找他。

陸輕舟心中猶豫不定,昨日自個兒才將厲長生趕走,今日便巴巴的往馮夫人那處去尋他,這豈不是……

豈不是……

抬手打了自己的臉,實在是丟人現眼的事兒。

厲長生很快回了馮夫人殿中,馮夫人正等著他,見他來了竟是還親自迎出來。

馮夫人道:“怎麼的去了這般久,可叫我好等!”

厲長生並未解釋,隻是顧左右而言他,道:“小臣正想問一問娘娘,日前予娘娘您的香體膏可好用?”

提起這個事兒,馮夫人便是一肚子話想說,瞬間話題就被差了開去,道:“好用的很呢!皇上前個總嫌我熏香太重,如今倒是沒再說過。”

厲長生笑著說:“能為娘娘排憂解難,著實是小臣的幸事。隻是不知道,娘娘可有什麼賞賜予小臣?”

“你這人,”馮夫人一聽笑了出來,道:“討賞都討得如此直接,倒是叫人聽著也舒坦。你且說,你想要什麼賞賜?雖我比不得太子殿下,卻也不是什麼吝嗇小氣之人,指不定比太子對你更好呢!”

厲長生順著她的話,道:“那要先多謝娘娘恩典。其實小臣是有點事兒想要拜托娘娘,並非什麼難事,對於娘娘您來說,就更是容易至極!但這事兒除了娘娘之外,太子殿下都是做不得的。”

“哦?”馮夫人笑了,道:“是何事情?瞧你把我給捧的,就你最會說話。”

厲長生道:“小臣有個友人,如今就在宮中當差,他家裡人皆是瞧他不上,嫌棄他這個嫌棄他那個,可他偏生想要混出點名堂來,才好揚眉吐氣不是?”

馮夫人一聽,似乎也猜了個七七八八,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厲長生繼續說道:“如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整個皇宮之中,陛下最為寵信的便是娘娘您,恐怕連皇後娘娘都是追趕不上的。若是娘娘您能賜個恩典,稍微向皇上引薦一番,那一準全無問題。”

皇上日理萬機,自然不是誰都能見的,尤其最近竇將軍打了勝仗,詹國使臣隨之進宮議和,眾多事情撞在一起,皇上是忙得暈頭轉向,根本無暇分身,好不容易得個空閒時辰,是誰也不得打攪的。

但若是馮夫人開口引薦,陛下看在竇將軍的麵兒上,亦是要給個臉子,不好一口回絕。

厲長生道:“小臣已然在友人麵前誇下海口,那人還不信小臣,說太子殿下都做不成的事兒,娘娘您就更……”

馮夫人輕輕拍了一下案子,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不過一點子小事兒罷了,也值得說的這麼玄乎?你可是我身邊的掌事內使,萬勿叫旁人給輕看了去。你且告訴你那友人,叫他明日滌川園候著,我定然能將皇上帶過去,一準便叫他大開眼界!”

“是,敬諾。”厲長生道。

這馮夫人不愧是將軍之女,性子霹靂爆火,稍一加熱,差不離便要炸裂。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馮夫人全不放在眼中,一口應承下來。

第二日午膳之後,馮夫人並著幾個宮女,提了些糕點就往皇上那麵去了。

皇上正忙裡偷閒,聽說馮夫人前來,也不好直接駁了她的顏麵,就叫人將馮夫人傳了進來。

馮夫人笑盈盈而入,送了點心說了好話,嬌滴滴央求道:“陛下,如今滌川園裡正開了一些小花兒,陛下可願意陪著妾去瞧瞧?也好散散心,舒緩舒緩呢!”

皇上有些疲懶,一看便是不願動的,但抵不住馮夫人的央求,馮夫人反複求了兩次,皇上也隻好勉強答應下來,與她一同往滌川園而去。

厲長生便在滌川園中候著,就等著皇上與馮夫人一道前來。

滌川園的確開了不少新鮮的花草,但皇上總是瞧著,難免覺得膩歪,沒甚麼稀罕可言,瞧得全不走心。

馮夫人依偎在皇上身邊,踩著蓮步便往這麵走來,眼瞧著厲長生侍立在一旁,還對他打了個眼色。

厲長生略微點點頭,嘴角止不住露出一個笑意來。

就聽“嘩啦啦”的聲音,不遠不近的竟有流水之音。

皇上有些個納罕的道:“是甚麼聲音?這湖不是死水?怎麼的還流起來了?”

馮夫人也是不知,無從回答皇上的話,倒是厲長生立刻上前兩步,畢恭畢敬的道:“回皇上的話,這是水車的聲音。”

“水車?那是何物?”

皇上眼瞧著厲長生麵善,但他貴人多忘事,也不記得厲長生是何許人也。

厲長生不忙著介紹自己,隻是道:“陛下請看,那水車不就在旁邊?”

皇上往遠處一瞧,乾脆就帶著馮夫人一道過去瞧瞧。

就見湖邊有個奇怪的東西,還似有個人影站在那處,水流之聲也是從這兒傳來。

馮夫人心底裡也是好奇,不免多看一眼。這一看頓時“哎呀”低呼一聲。

皇上道:“你是何人?如何在此?這東西莫不是你造的?”

那立於水車旁邊之人連忙回過身來,跪拜在地行了大禮,恭恭敬敬說道:“太子殿中詹事,臣陸輕舟,拜見陛下!”

陸輕舟!

那站在水車旁邊之人,可不就是皇後的親弟弟陸輕舟?

無怪馮夫人會如此吃驚,她哪裡想到陸輕舟會正巧再次。

不……

並非正巧,馮夫人也是個聰明之人,稍一琢磨便猜了出來,昨日厲長生口中的友人,莫不就是這個陸輕舟!

馮夫人這般一忖,更是震驚非常。

這陸輕舟和厲長生瞧上去水火不容,全然一副有我沒他模樣,什麼時候便成了友人?

這陸輕舟乃是皇後的親弟弟,陸家的一脈之人,與馮夫人可並非一路,馮夫人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向皇上引薦了一個陸家人。

此時此刻,馮夫人表情古怪的很,但在皇上麵前也不好發作,硬生生將火氣往肚子裡咽,咽得她差點渾身打癲!

“陸輕舟?”皇上低聲念叨,道:“朕好像聽說過你的名兒?一時卻也想不起來。”

陸輕舟笑著道:“陛下,臣的姐姐,真是陛下的皇後。”

“皇後?”皇上哈哈一笑,總算是想了起來,道:“瞧朕竟然忘了,可不是嘛?你是陸家老三,是也不是?”

陸輕舟乃是家中庶子,上麵兄父都是大官,卻看他不起,覺著陸輕舟從小便是紈絝子弟,難登大雅之堂。

陸輕舟倒是與皇後這位姐姐感情還算可以,隻是皇後為人謹慎,不願在皇上麵前多說朝堂之事,就怕皇上對他們陸家心生忌憚,所以也是不肯幫陸輕舟引薦一二。

如此一來,陸輕舟是削尖了腦袋,才混上個太子殿中詹事。彆看詹事一職,已然壓了厲長生頭等,可這等官職,在陸家人眼中,仍是小小不言,難登大雅之堂。

陸輕舟是被家人罵著紈絝敗家長大的,但旁人皆是不知,他心中倒是有大想法大抱負,一心想著要出人頭地大放異彩。

這作為太子身邊詹事,陸輕舟也是為了太子日後能繼承皇位,能在未來小皇帝麵前混個眼熟,實乃是一步遠棋。

陸輕舟視厲長生為眼中釘肉中刺,並非因著姐姐皇後討厭厲長生,而是陸輕舟心裡明白,若是有厲長生這樣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在太子身邊,自己恐怕永無出頭之日。所以陸輕舟煞費苦心,終是把厲長生給算計走了。

但如今……

陸輕舟萬萬也無料到,如今肯幫襯他助力他,在皇上麵前引薦他的人,卻是死敵厲長生……

厲長生昨日裡給了陸輕舟一簡牘,上麵便畫個了一個簡陋的水車。

陸輕舟一瞧大為驚訝,來回尋思了半晌,最終還是拉下臉來,去見了厲長生。

厲長生讓他連夜趕工,在滌川園修這麼一個水車,等著明日在皇上麵前展示才華。

至於如何將皇上帶到滌川園的水車麵前,這事兒便由馮夫人親自完成。

果然不負厲長生的用心良苦,皇上一到滌川園便被陸輕舟修的小水車給吸引了來。

陸輕舟從小便聰明機敏,他過目不忘最喜歡讀書,瞧過幾卷關於土木營建的簡牘,便對此大感興趣,開始日日鑽研起來。

按照現代的話來說,陸輕舟的夢想便是做個建築師,他對於水利建築更是頗有天賦,府中多半布置皆是陸輕舟親自操刀,到處小橋流水,不隻是精美也精巧的厲害。

隻是旁人見了,皆是不以為然,覺著陸輕舟不過愛頑罷了,所以才會將府內搞得花花鳥鳥。就連父兄瞧了,也嗤之以鼻,叫他多多鑽研些正道。

古時候的土木營建多數便是為帝王修建亭台樓閣,那時並不存在修水渠或者修路一說。帝王一旦大修宮殿樓閣,難免國庫空虛,所以陸輕舟所向往的事業,並不被人理解看好,反而被誤認為是不務正業。

陸輕舟研究水利十餘載,也有不少自己的想法,然而昨日一見厲長生的水車草稿,頓時驚為天人。

這水車自然不是厲長生發明,說起來原理再簡單不過,可這水車也是最為樸實實用,陸輕舟何等聰明之人,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瞬間便被厲長生的才華所折服。

他口中是不願承認的,麵上也是拉不下這個臉的,但心裡又是悸動又是震驚,已然對厲長生的看法有了改觀。

皇上知道陸家有個老三,一直閒賦在家,不過這事兒他也不願主動提起,畢竟陸家乃是皇後一派,羽翼已然十足豐滿,若是再如此壯大下去,恐怕又要讓皇上頭疼不休。

隻是誰又料到,皇上今日一見,倒是覺著陸輕舟這人,有幾分的合眼緣。

皇上瞧著嘩啦啦轉個不停的小水車,興致一上來,便道:“這是你做的?朕瞧著,倒是比將作少府那些個老家夥們,還要有些個能耐啊。”

“陛下過獎。”陸輕舟一副誠惶誠恐模樣,道:“卑臣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倒是會修葺些個小頑意,若是陛下喜歡,卑臣還有不少這樣的新鮮頑意,願進獻予陛下。”

“哦?”皇上道:“你的花樣倒是挺多。你這性子,與你那父兄著實不一樣,朕看著倒是不錯的!不如這般……”

皇上一時高興,乾脆說道:“將作少府還有個空缺,不如叫你頂上去,便做個將作少府丞如何?”

“卑將謝陛下恩典!”

陸輕舟二話不說,立刻複又跪下行了大禮,一口應承下來,全無推脫之意。

皇上又哈哈大笑,道:“果真是個爽快之人,明日便去上任罷,朕還等著瞧你做出來的新頑意。”

“是,卑臣敬諾。”陸輕舟道。

這一下子皇上高興了,陸輕舟也是興奮至極,雖厲長生麵色如常,但他的確並無不悅。

說到不悅,這馮夫人是最為不悅的,差點便給氣死過去。

皇上不隻是因著自己見到了陸輕舟,還封了陸輕舟個官,這叫馮夫人心中如何能舒坦的了?

馮夫人笑得頗為僵硬,皇上倒是未有瞧出來,還道:“愛妃,今日你將朕拉到滌川園來,莫不是與陸輕舟商量好的?你是不是早便知道這有個稀奇古怪的水車?”

“哈……哈,”馮夫人笑的更是乾澀,道:“瞧陛下您說的,妾怎麼可能提前知道呢。”

正這個時候,厲長生看準時機,上前半步笑著道:“小臣恭喜皇上。”

“何喜之有?”皇上奇怪的問。

厲長生說得一本正經,道:“如今馮夫人溫婉賢淑,為皇上引薦皇後的弟弟。不正是說明,皇上不隻將朝堂山河治理的井井有條,還將後宮家室也處理的一派和諧?這內外無憂,天下自然太平盛世!小臣是以恭喜皇上。”

“你這個人,說話倒是中聽又中肯的很!”皇上顯然高興的緊,笑的幾乎合不攏嘴。

馮夫人趕忙賠笑兩聲,笑容彆提多難看。

“話是這麼說的。”皇上拉著馮夫人的手,道:“日前朕心裡麵還有個疙瘩,覺著愛妃恐啪是與皇後不怎麼親近。如今這麼一瞧,倒是朕想得多了,愛妃能引薦皇後家弟,說明與皇後如此和睦,朕也放心了許多。”

“陛下多慮了,”馮夫人硬著頭皮道:“妾與皇後娘娘並無間隙,正是情同姐妹呢。”

“好好好,那就好。”皇上道。

皇上眼看著水車新鮮,便站在湖邊多瞧了兩眼。

眼下正是入秋時節,水邊那麵風大,一陣陣涼風吹來,倒是將晌午的燥熱驅散了不少,覺得煞是身心舒暢起來。

隻是沒過片刻時辰,皇上又覺著有些個不爽利起來。

他伸手抓了抓脖子,又抓了抓下巴,皺眉道:“這水邊蟲子著實不老少,都說秋蚊子最厲害,朕今兒個可算是領教到了,你們瞧瞧,可把朕給叮的,著實癢死了。”

眾人一瞧,都是倒抽一口冷氣,隻見皇上脖子和下巴上一片片的大紅包,的確有些個像是蚊蟲叮咬,但是仔細一瞧,又覺著不怎麼像了。

眾人皆是站在此處,並未瞧見蚊蟲飛過,也無旁人被叮咬,隻陛下一個長了大包,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擴大,著實駭人聽聞。

馮夫人頭一個叫起來,道:“愣著做甚麼?快去叫太醫來!”

“陛下。”

與馮夫人尖銳的聲音相比,厲長生的聲音便鎮定得多,雖然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皇上轉頭瞧他,厲長生不慌不忙不卑不亢,道:“啟稟陛下,陛下頸上的包塊並非蚊蟲叮咬,依小臣看來,應是風團。”

“風團?”皇上乍一聽,道:“你這寺人還懂醫術?”

厲長生道:“小臣隻是略通一二。如今正是夏秋換季之時,又臨風臨水,最易引發風團之症。”

這風團便是尋常說的蕁麻疹,乃是一種局限性水腫反應,亦是一種過敏反應,換季之時最容易引發,日光、冷熱、風吹、甚至是精神上的刺激,都極易引起風團症狀。

這風團有時的確類似於蚊蟲叮咬,腫塊又癢又疼,著實讓人焦躁難忍。

風團乃是十分棘手的病症,因著誘因頗多,所以便是放在現代,也並無太好的治療效果,主要以緩解為上。

“風團,”皇上伸手抓著脖子,道:“可癢死朕了!”

“陛下切勿抓撓,恐怕會使腫塊擴大。”厲長生道:“小臣這裡有一物,有暫時緩解鎮定功效,可在太醫來前緩解陛下痛楚。”

按理來說,要給陛下使用的物件,都應該交由專人驗毒嚴查一番,這才符合規矩。隻是眼下……

“快快!”皇上迫不及待,顯然是受不住這刺癢之苦,道:“你有甚麼東西,快些拿出來,可癢死了朕!”

【#玩家“厲長生”購物清單#】

【海藍之謎調理舒緩噴霧100ml=650元】

厲長生當下從係統商城之中,換購了一瓶舒緩噴霧,隨即道:“陛下請閉眼,小臣為陛下鎮痛止癢,莫要噴濺到陛下眼目。”

皇上刺得不行,為了早點止癢,也無多問一句,乾脆便直接閉上了眼睛。

“漬——”的一下子,有什麼清涼的東西噴灑在了皇上的頸部,涼意瞬間壓製住了一些痛癢,果真舒緩了些許。

這海藍之謎的舒緩噴霧中含有些許保濕、抗炎、鎮定成分,對於換季過敏皮膚瘙癢,的確有些作用。

隻是舒緩噴霧畢竟不是藥物,隻是普通化妝品而已,這效用著實並不持久,對於正常皮膚乃是十足夠用,可對於皇上這樣風團病發之人,隻能暫時緩解罷了。

如今這噴霧用的倒是恰到好處,皇上一時覺得好了很多,舒了口氣道:“這著實神了,這水一灑在脖子上,便沒方才那般癢了。”

說話之間,太醫們已經急匆匆趕來為皇上診治。這一請脈,果不其然便是風團無疑,與厲長生說的一般無二。

太醫趕忙為皇上塗藥開方,一通忙乎下來,著實焦頭爛額。

皇上終於舒坦下來,狠狠鬆了口氣,這會兒便又想起了厲長生來。

皇上道:“朕倒是想起來了,你是不是叫做厲長生?不是太子跟前的掌事內使?如何會在此逗留?近日太子功課如何,騎射練得又如何?”

“這……”

厲長生就等著皇上有此一聞,當下麵露猶豫之色,佯裝不好回答模樣。

皇上一瞧,似是有什麼隱情,道:“怎麼不回話?朕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

“皇上,是這樣的……”馮夫人心裡一突,趕忙插嘴道。

皇上並不想聽馮夫人說道,道:“厲長生你自個兒說,莫要吞吞吐吐,有什麼話是不能叫朕聽的?”

厲長生這才說道:“日前小臣已然從太子身邊調配離開,此時正在馮夫人跟前做事。”

“什麼?”皇上納罕的聲音都拔高了些許,道:“我兒的掌事內使,倒是調配到了愛妃這裡?”

這太子宮中掌事內使,與馮夫人宮中掌事內使,說起來皆是一個官職,品階也是一模一樣,可這分量哪裡能是一樣的?

皇上追問道:“為何調配?是甚麼原因?”

“這……”厲長生本分的垂首道:“這,小臣不知是何原因,問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是全然不知的。”

厲長生不好當著皇上的麵給馮夫人下絆子,也不好一開口便說皇後的不是,就算自己在理,也會叫皇上心生不滿,所以乾脆就說不清楚不明白。皇上可並非個糊塗的,雖然好色喜功,卻也是個人精,事後稍一打聽,哪裡能有不知道的理兒?

厲長生乾脆並無多嘴,倒也顯得本分老實。

陸輕舟此時眸子轉動,上前半步,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兩日自從厲長生被調離太子殿中,殿中著實亂了些許。也不是說新來的掌事內使不頂事兒,隻是太子殿下已然習慣了厲掌事伏侍,這實在是……”

馮夫人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盯著上前說話的陸輕舟。

這陸輕舟竟然給厲長生說好話?

日前是陸輕舟出主意,讓馮夫人把厲長生調配過來,如今陸輕舟卻說太子習慣了厲掌事的伏侍。

馮夫人著實搞不明白狀況,隻覺得自己怕是被厲長生和陸輕舟兩人耍得團團轉,徹底栽了個跟頭!

隻是眼下,馮夫人不好開口,萬一皇上再追究厲長生調離的事情,豈不是將火勢往自己身上燒?

陸輕舟突然向著厲長生說好話,厲長生卻是半點也不吃驚納罕的。

他方才便看到了係統控製麵板。

【#友好度總覽#】

【陸輕舟:37】

陸輕舟的好感度從負數一度飆升而上,眼看著就要到40點。

陸輕舟原先看不起厲長生,如今厲長生成功把陸輕舟引薦給換上,可謂是完成了陸輕舟的“夙願”。

陸輕舟眼下對厲長生又是欽佩又是折服,哪裡有不幫他說好話的道理?與其兩個人鬥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不如同舟共濟互惠互利。

皇上本就對厲長生有些個印象,今兒個厲長生又臨危不懼露了一手,更顯得比旁人大為不同。

皇上隻覺得他做事兒麻利,說話中聽,放在小太子身邊是個不錯的人選,便道:“這調來調去的,著實亂七八糟。愛妃那麵若是缺人,朕親自挑個人過去便是。厲長生啊,你還是回太子身邊的好,天子年紀尚小,總讓他身邊來來去去的,若是渾水摸魚,遇上幾個行為不端的,朕也實在不放心。”

“是。”厲長生當下便道:“謹遵陛下旨意!”

“陛下!”

馮夫人一見,自己努力了半晌,才到嘴的鴨子,哪有這樣飛走的道理。厲長生才來宮中一日,竟是一句話就要被調回去,忒的氣人!

馮夫人喊了一句陛下,立時便覺自己過於失禮,隻好硬著頭皮改口道:“妾也覺著陛下考慮得更為周全,便一切都聽陛下您的。”

“愛妃能明大理,朕是沒有白疼你的。”皇上道。

皇上滿意的點點頭,又道:“這樣罷。厲長生你今兒個也算是功勞不小,幫朕解了一時痛癢,若是朕不賞賜於你,倒顯得朕為人小氣了些。”

“小臣不敢。”厲長生恭謙的道。

皇上思忖片刻,道:“朕便升你為中常侍,秩千石。你不必伏侍於朕左右,仍是跟在太子身邊伺候,但凡太子有什麼情況,皆可直接麵呈於朕,如何?”

“嗬——”

馮夫人著實被皇上所言嚇了一跳,掩著嘴巴倒抽一口冷氣。

這中常侍乃是郎官之一的常事郎,中常侍常跟隨於陛下左右,乃是寵信之臣,俸祿千石,乃是高品階的大官,哪是厲長生本身的掌事內使之職可同日而語的?

要知丞相長史、禦史中丞這樣的大官,不過秩千石罷了,與厲長生的中常侍同等待遇。

馮夫人是萬萬無有料到,今日不隻是陸輕舟在皇上麵前出了頭,這厲長生竟也是一步登天。

厲長生麵容不曾改動,果真榮辱不驚,似乎全不被這中常侍之職所吸引,隻是恭敬的道:“小臣謝陛下恩典。小臣隻要能伏侍在皇上與太子跟前,已是大幸,必然竭儘所能。”

“好,說得好。”皇上身為滿意,道:“你且去罷,這就回太子身邊侍候著。”

厲長生再次恭恭敬敬謝了恩典,四平八穩的轉身離開滌川園,行得遠了,這才稍許露出一絲笑容。

眼看著日頭西落,小太子荊白玉抱著兔子頑偶坐在窗邊上,伸手戳著大大的兔子腦袋,道:“你說,厲長生怎麼的還不回來?”

“莫不是在馮夫人那處呆得歡喜,不願回來了?”

“我可與你這傻兔子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厲長生不回來,我便拔了你的兔耳朵,可知道了?”

兔子頑偶垂著一雙大耳朵,滿麵無辜模樣,自然不會答複小太子荊白玉的話。

隻是這會兒倒有個聲音,溫和一笑,道:“拔了耳朵,倒是太子殿下自個兒心疼的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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