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長生?!”
小太子荊白玉豁然跳起, 一個箭步便衝到了內殿門口。他懷中的兔子跟著一跳,兩隻大耳朵忽閃忽閃的, 惡意賣萌一般。
“厲長生?你回來了?”
荊白玉仰著頭,眼巴巴瞧著他, 似是有些個不相信。
厲長生頷首笑道:“怎麼的?不歡迎小臣?長生不是與太子殿下說好了的,兩日就歸?長生向來說話算話。”
“你……”荊白玉煞是奇怪模樣,道:“你是怎麼回來的?那馮夫人送你回來的?她舍得你了?”
厲長生被他逗笑了, 半真半假的溫聲哄著說:“不是馮夫人舍得我, 是我舍不得太子殿下你啊。”
“切!”
荊白玉露出一個嗤之以鼻的模樣,道:“騙人!本太子都已然打聽過了,你在馮夫人那麵兒吃得好喝得好!過得舒坦極了,平日裡也清閒的很, 哪裡像在我身邊,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你心裡麵絕對是覺我苛待了你,是也不是?”
厲長生一瞧小太子荊白玉那委屈不滿的模樣,當下心中好笑,臉上卻擺出一副蹙眉表情, 道:“太子殿下,您怎麼會如此聽說?小臣知道了, 定是馮夫人故意傳出的消息。”
“怎麼了?”荊白玉睜大眼睛,好奇的問。
厲長生像模像樣的道:“我到了那裡,晚上不能閉眼, 白日無有膳食, 一個人乾十個人的活計, 還要被馮夫人怒罵嗬斥,各種挑刺找茬,這哪裡是什麼舒坦極了?”
“什麼?!”荊白玉瞬間氣得跳起,道:“她竟是這般待你?”
厲長生板著臉點點頭。
荊白玉小手拉著他的袖子,仰著頭趕緊仔細去瞧,隻覺厲長生走了兩日,似乎哪裡有些個不同了……
是了,看起來瘦了不少!絕不是錯覺。
荊白玉頓時心疼的跟什麼似的,道:“你……你現在餓不餓?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他說著將兔子頑偶塞給厲長生,隨即一蹦而起,便要親自給厲長生去端膳食。
“豁朗!”
殿門一被推開,荊白玉差點子便與個人撞了滿懷。
荊白玉戒備的往回一跳,立刻落下臉子來,道:“陸詹事,這麼晚了你做甚麼來的?莫不是在偷聽本太子說話?你好大的膽子呢!”
站在門外之人可不就是陸輕舟。
陸輕舟如今被封了將作少府丞,不過詹事一職想來便是兼著的,所以陸輕舟的詹事身份並沒有被抹掉,仍可跟在小太子荊白玉身邊兒。
陸輕舟見太子殿下如此不友善,卻也不著惱,反而笑著說道:“中常侍一回來,便如此逗趣太子殿下,就不怕太子殿下責怪?”
荊白玉有些個聽不太懂,回頭瞧了一眼厲長生。
厲長生走過來,拍了拍荊白玉的肩膀,叫他莫要緊張。
陸輕舟道:“太子殿下恐怕還不知曉,陛下方才已然賞賜了恩典,著厲掌事升職中常侍,秩千石。”
“什麼?”荊白玉更是糊塗的厲害,隻覺一個腦袋兩個大,全不知發生了什麼。而且……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荊白玉發覺,陸輕舟看厲長生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對勁兒,不似之前那般感覺,倒是有些個欣賞與心心相惜?
荊白玉忍不住低聲叨念著:“這陸輕舟莫不是癡傻了罷?”
前些個厲長生援手陸輕舟,幫他擺平了鄒美人。隻是陸輕舟顯然不如何領情,係統提示好感度根本無有升高,反而降低了不少。
厲長生那時便在思忖著,看來這等小恩小惠,不足以打動陸輕舟,陸輕舟竟還是個貪心的。
的確如此,陸輕舟的確是貪心之人,他有遠見和抱負,他並不想在後宮之中爾虞我詐,而是想到朝堂之上嶄露頭角。
他這份誌向願望,卻無人能看懂,陸輕舟在皇後與太子身邊做了這許多,也是為了他的鴻鵠大誌。
厲長生乾脆一琢磨,不如成全了陸輕舟,再幫他一把,把他引薦到陛下麵前。
隻是厲長生還有些個顧慮,並非怕陸輕舟知恩不圖報,而是怕以小太子荊白玉之手引薦了陸輕舟之後,皇帝心中會有所不滿。
雖說荊白玉已然是太子身份,國家大事多少也在參與,皇上也正在悉心教導,但這引薦能人的事兒,說好聽了是舉薦賢者,說不好聽便是拉幫結派!
太子殿下還隻有七八歲大,若是讓皇上覺得,荊白玉從這般小便開始結黨營私,皇上心中定然是不舒坦的。
所以厲長生便又想了個法子,準備尋個冤大頭,代替太子殿下引薦陸輕舟給皇上。而這個冤大頭,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馮夫人。
厲長生心中早便下好了一盤棋,一步步再清楚明白不過。是以馮夫人與陸輕舟合謀算計之時,厲長生並無多說什麼,隻管乖乖跟著走便是。
這一招將計就計,倒是讓陸輕舟與馮夫人高興了大半天兒,差一點子便以為厲長生是個好欺負的軟蛋。
如今不隻是陸輕舟在皇上麵前討了賞賜,厲長生也搖身一變,從小小的掌事內使,直接升任中常侍一職,這一招棋行得妙不可言,直賺了個盆滿缽滿。
厲長生瞧荊白玉迷糊模樣,便道:“太子殿下,陸詹事是有大才華大誌向之人,若太子殿下日後想做大事兒,還要與陸詹事多親近才是。”
“啊?”荊白玉聽得眉頭一挑,厲長生讓自己與陸輕舟這壞蛋多親近!
陸輕舟一聽,連忙對厲長生恭敬一禮,道:“常侍郎大人心胸開闊,非我等小人能夠企及,陸某人著實汗顏的很,日前是陸某人做的偏頗了,還望常侍郎大人既往不咎。”
厲長生極為大度,一臉溫和模樣,道:“陸詹事此言差矣,陸詹事也未有對小臣做過什麼,這話說得實在是言重。你我皆在太子殿下麵前做事兒,便當齊心協力。”
“是是,”陸輕舟謙遜的道:“常侍郎大人說的在理。”
“這……”荊白玉眉頭又是狂跳兩下,心說不對勁兒,怎麼瞧著不像是陸輕舟傻了,反而像是厲長生癡了!
厲長生與陸輕舟兩人互相恭維客氣,說的都是好聽話,而且聽起來頗為真誠,毫無造作作假摻雜其內,便似相見恨晚的知己一般,就差攜手跪在此地,當下便結拜為兄弟。
陸輕舟對厲長生的態度那是截然不同,恭敬的叫荊白玉渾身汗毛倒豎。
陸輕舟說了一會兒話,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將內殿大門隨手閉合。
荊白玉將他的兔子頑偶從厲長生那邊拽了回來,抱在懷裡道:“厲長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友好度總覽#】
【陸輕舟:41】
【恭喜玩家“厲長生”,順利完成任務6交善!獲得5點“任務加點”】
【恭喜玩家“厲長生”,完成任務獲得“盲盒”獎勵1個!】
【係統提示:是否開啟任務獎勵“盲盒”?】
陸輕舟才一走,係統提示立刻展現開來,陸輕舟的好感度突破40點,任務6終於順利完成。
厲長生瞧了一眼一臉迷茫的荊白玉,笑著道:“太子殿下,小臣的吃食呢?”
“我給忘了。”荊白玉才想起來,自己是要去拿點心給厲長生的,被陸輕舟一攪合,全忘在了腦後勺。
“但是!”荊白玉反應過來,瞪著厲長生道:“陸輕舟說你騙人,馮夫人肯定舍不得餓著你!指不定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呢!”
厲長生伸手捂著胃部,眉毛稍微落下一些,做了個無辜表情,道:“可是……小臣的確是餓得緊了。這去馮夫人那麵還未曾挨餓過,回來太子跟前倒是沒飯吃了?”
“誰……”荊白玉趕忙說:“誰不給你飯吃了,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拿。”
荊白玉抵不住厲長生賣慘,趕緊抱著兔子頑偶跑去拿吃的。
厲長生暫時將小太子荊白玉支走,伸手一揮,立刻道:“開。”
【盲盒已開啟,恭喜獲得bonpoint小櫻桃摯愛寶寶套裝】
【套裝內含如下:】
【1.寶寶深層洗麵乳100ml=375元】
【2.寶寶舒緩化妝水200ml=375元】
【3.寶寶滋養精華液30ml=860元】
【4.寶寶麵霜50ml=615元】
【5.寶寶身體乳150ml=665元】
【6.寶寶潤膚按摩油125ml=450元】
【7.寶寶雲唇膏4g=185元】
【8.寶寶純棉魔術貼圍兜=370元】
【bonpoint套裝:官方價值3895元。】
厲長生將盲盒打開,立刻就瞧見係統一片一片的提示信息,層出不窮,一眼幾乎看不過來。
“這……”厲長生稍微一愣,還是頭一次從盲盒裡開出個套裝來,果然幸運值提高對於盲盒的確是有好處的。
隻是……
厲長生低笑一聲,道:“寶寶用品?倒是可以給小太子用一用。”
bonpoint品牌摯愛係列,乃是非常知名的寶寶護膚用品,據說是嬰兒護理界的愛馬仕,受到很多家長的歡迎。
人類的皮膚是相當嬌氣的,陽光的照射不隻是會加速衰老,更是死亡的一大殺手。而嬰兒小孩子的皮膚,則比成人更是嬌嫩的多。
有人說小孩子不需要保濕護理,這並不是什麼正確的觀念理論。若是不注意孩子的防曬和護膚工作,很容易在長大之後出現皮膚敏感不穩定,甚至紅血絲嚴重等等問題。
等隨著年齡增長,問題愈來愈根深蒂固,那時再想解決,不論是貴婦品牌,還是醫美手術,也已然大抵不怎麼管用。
厲長生本還在想著,要不要給小太子荊白玉也選一套護膚品,宮中雖然也有專門給太子殿下配置的凝脂麵脂一類,但成分與普通成人並無太大區彆,對於寶寶和小孩子的皮膚,其實並不友善,經常會出現不耐受的刺激現象。
“厲長生,我回來啦!”
正這個時候,小太子荊白玉“噠噠噠”的跑了回來,兔兔頑偶被夾在胳肢窩下麵,兩隻手裡捧著一個大碟子,裡麵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點心。
靈雨追在後麵,趕忙道:“太子殿下莫跑啊,小心摔著。”
荊白玉進了內殿,有厲長生迎著,靈雨這才鬆了口氣。
厲長生道:“小心點,彆真摔了,到時候又要哭鼻子。”
“誰哭鼻子了?”荊白玉道:“我從來不哭的。”
厲長生一聽便笑了,倒是沒有再細說。
荊白玉將點心都放在案子上,招手來叫厲長生吃飯。
隻是他才將東西放好,便看到案幾上堆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以前從未見過。
荊白玉好奇的問:“厲長生,這些是什麼?莫不是你從馮夫人那麵帶來的賞賜?”
“太子殿下猜錯了。”厲長生笑著道:“這些乃是送給太子殿下的禮物。”
“送我的?”荊白玉眼睛登時亮了,說:“都是甚麼?”
他說著伸手扒拉了兩下,皆是無有頭緒,看不出端倪來。倒是其中一樣……
荊白玉道:“這個我知道,是不是給我的新衣服?”
這些個瓶瓶罐罐,自然是厲長生剛從盲盒中開出的寶寶護膚品,擺了滿滿一桌子。其中有一樣,與那些個瓶瓶罐罐不一樣,就是那件寶寶吃飯用的圍嘴圍兜。
荊白玉伸手一拎圍兜,又有些個迷茫起來,道:“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的這麼小?這要怎麼穿?”
厲長生見小太子拎著一塊圍嘴,著實忍不住想笑起來。如今小太子已然七八歲大,成天裡跟個小大人一樣,若是吃飯戴上了圍兜,那……
“一定看起來很可愛。”厲長生自然自語。
“什麼?”荊白玉沒聽清,用純潔的大眼睛瞧著他。
厲長生微微一笑,說:“來,我教太子殿下用這個。”
他說著便將圍兜拿了過來,然後將魔術貼打開,輕輕一抖圍兜,就將雪白綿軟的小圍兜掛在了荊白玉的胸前,再將魔術貼粘好。
“就這樣?”荊白玉一臉迷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圍兜,還伸手摸了摸,手感倒是挺好,但是為什麼要在胸前圍一塊布?著實奇怪。
厲長生道:“對了,還差一點。”
他說著,從碟子中拿了一塊點心,送到荊白玉嘴邊,道:“啊,太子殿下吃一塊。”
荊白玉鄙夷的看著他,道:“你說餓了,倒是來喂我吃?”
他雖然這般說,不過還是隨便張嘴把點心咬了一口,肉肉的腮幫子頓時鼓了起來,一看便吃得頗香。
厲長生一見,小太子戴上圍兜吃著點心,果然煞是可愛,這圍兜瞧上去著實減齡。小太子荊白玉的個頭本來就比普通孩子稍微矮了那麼一點,此時瞧著,也就像個五六歲的小朋友。
厲長生有些個沒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淨白玉的臉頰。
“啊?乾什麼呀?”
荊白玉還在咀嚼著點心,又鄙夷的瞧了一眼厲長生,道:“你去了一趟馮夫人那麵,怎麼的不太正常了,莫不是馮夫人真的虐待了你?”
“反正是不及太子殿下待我好的。”厲長生順著他話道。
荊白玉一聽果然止不住嘴角上挑,奶聲奶氣的道:“你知道就好。你愣著做什麼,你也吃呀,好吃的。”
荊白玉戴著雪白的圍兜,一邊吃點心,還一邊喂給厲長生點心。
厲長生笑著吃了一塊,心想著原來養個聽話的小孩子,也著實挺有意思,比想象中有趣許多。
兩個人填飽了肚子,小太子荊白玉還不想就寢歇息,厲長生乾脆手把手的教他用盲盒開出來的寶寶護膚品。
什麼潔麵泡沫、按摩油、精華液等等,小太子都是頭一次見,稀奇的很。
厲長生給他科普一番,道:“記得以後早晚淨了臉之後,要將化妝水、精華液和麵霜都塗上,不要偷懶,知道嗎?”
“知道了。”荊白玉點頭,捧著麵霜使勁兒聞了聞,道:“呀,好香呢,好像有一股羊奶的味道,又沒有羊奶的膻氣味兒,真好聞。”
厲長生在旁笑了,道:“是啊,和太子殿下身上的奶香味兒有點像。”
“你說什麼呀!”荊白玉不滿的挺著胸脯,奶聲奶氣的道:“本太子身上才沒有乳臭未乾的味道!”
“是是是,”厲長生道:“太子殿下說什麼是什麼。太子殿下記得按時塗抹,這樣吃了果子沒擦乾淨嘴巴,嘴巴旁邊也不會刺激的長小包了。”
“誰吃完果子不擦嘴的,你又冤枉我。”荊白玉反駁說。
兩個人研究了一番寶寶護膚品,眼看著便要睡覺,荊白玉還抱著兔兔頑偶,戴著雪白的圍兜,一點也不覺著自己有什麼違和感。
厲長生隻要一回頭瞧見小太子荊白玉那模樣,就實在是忍不住笑意。
荊白玉覺得今天晚上著實與眾不同,也不知厲長生為什麼突然變得愛笑起來,但笑得彆人總是毛骨悚然脊背發涼,好像笑的特彆陰森恐怖。
厲長生伏侍著荊白玉入睡,給他蓋上被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太子殿下,筵席籌備如何?”
“差不離。”荊白玉十拿九穩的道:“明天乃是最後一日,我再去巡查一番,保證沒問題,後天一準叫父皇對我讚賞有加!”
“那便好。”厲長生說:“明日孟雲深再來,你便一直留他,如此宮門閉了,他便要留在太子殿中,不得回去,後日宮宴之時,太子可邀請孟雲深一同而去。”
荊白玉一聽,點漆一般的眸子四處轉動起來,道:“我知道了,你又想要離間孟雲深和陵川王,是也不是?”
“是啊,太子殿下果然聰慧。”厲長生道。
孟雲深一直在為小太子荊白玉做事兒,這事情木已成舟,陵川王雖然不滿卻也無有辦法。如今眼看著孟雲深終於要脫離苦力的活計,但是這最後一哆嗦,才是最難忍的時候。
厲長生故意讓荊白玉留下孟雲深過夜,孟雲深夜宿太子宮中的消息,陵川王荊博文絕對會知曉,到時候就不知道荊博文會如何作想。
第二日一大早,小太子荊白玉早早起身,洗漱之後果然仔仔細細的將爽膚水、精華液和麵霜一次塗好,隨即這才挺胸抬頭,邁著方步從內走出。
靈雨在外麵伺候著,瞧太子殿下出來,趕緊迎上,這一上前便道:“哎呀,太子殿下今兒個好香啊,這是什麼味道,這般好聞?”
荊白玉一聽就高興了,炫耀一般的道:“是厲長生專門送予我的,獨一份!你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
那麵兒孟雲深按照時辰入宮,前來小太子荊白玉麵前報道,果然從頭一天開始,到最後一天為止,每日裡不早來也不晚到,一點把柄也不叫荊白玉抓到。
厲長生離開太子身邊兩日,孟雲深沒成想今日入宮,這麼快便再次瞧見厲長生。
孟雲深麵色不動,但心中有了一番計較,厲長生這人果然非同小可,這偌大的皇宮仿佛便是他一個人的後花園,來來去去簡直全憑他的意誌。
荊白玉按照厲長生所言,故意將孟雲深留到很晚,眼看著天色/欲黑,宮門也要關閉,再晚一些個,恐怕是想要出宮也是不行的。
孟雲深微微垂著眼目,他心中明白的很,恐怕是小太子荊白玉今兒個不會放了自己,著急也是無有用處的。
就不知道若是自己一夜未歸,大王那邊會如何作想了。
想到此處,孟雲深止不住歎息一口。
厲長生笑得善解人意,道:“孟先生何故歎息?怕是遇到了什麼難事,若是長生可為孟先生分憂,那便再好也不過了。”
孟雲深聲音平靜的道:“豈敢勞煩常侍郎大人。”
厲長生道:“讓小臣猜一猜,可是陵川王最近對孟先生多有誤會?才致使孟先生如此悶悶不樂?”
“並無此事。”孟雲深回答的乾脆,未有一絲猶豫。
厲長生仿佛未有聽到他的回答,仍是自顧自的道:“孟先生如此才華如此能耐,唉,若還被誤會委屈,也著實太可惜了的?孟先生您說是不是?真是叫人寒心啊。”
說起叫人寒心的陵川王荊博文來,正巧了,這會兒天色/欲黑,荊博文卻仍在宮中。
荊博文今兒個被皇上召進宮來,兄弟兩人痛飲了幾杯,湊在一起說了幾句手足骨肉間的話,這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是喝高了還是真的血裡融著親情。
後來太後聽說陵川王入了宮來,也便往皇上那麵湊了個熱鬨,將陵川王留到這般晚。
眼看著宮門要關閉,太後款留陵川王,反正皇宮偌大,有的是空著的殿宇,不缺陵川王留宿的地兒。
不過荊博文心中清楚,若是自己留下來住,恐怕皇上心中不怎麼舒坦,所以還是堅持要出宮回府。
他喝得有些個多了,踉蹌著往車馬署走,也不用寺人宮女扶著,步子仿佛遊龍,那叫一個瀟灑自如。
荊博文到了車馬署,本疲憊的很,想要趕緊坐了車駕就歸,可誰料到一眼便在眾多車駕之中,瞧見個眼熟的。
荊博文指著角落的車馬,道:“可是孟雲深的?怎麼還在這裡?這般晚了,他不是再回去了?”
騎奴見是陵川王,趕忙上前叩頭,道:“小人見過大王。”
“謀主可是還在宮中?”荊博文問。
騎奴不過半大的孩子,被這般一問如實回答,道:“回大王的話,謀主入了太子殿中,還未出來。這眼看宮門便要關閉,小人也著實著急的很啊。”
“還在太子那麵?”荊博文一聽,酒氣竟是氣得散了大半,著惱的道:“好他個孟雲深,他是不是日日都這般?總在太子那麵過夜?”
騎奴一瞧大王誤會了,連忙便要解釋,道:“大王,並……”
“哎呀——”
與此同時,有個嬌滴滴姑娘家的驚呼聲,荊博文下意識的回身去瞧,就感一陣香氣撲麵而來,與他正撞了個滿懷。
那姑娘戴著麵紗,被荊博文撞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荊博文下意識的出手,摟住那姑娘,這才避免姑娘狼狽不堪。
隻是這一拽一摟,姑娘著實嚇壞了,連連推避荊博文,驚慌失措的垂頭便走。
“誒——”
荊博文一愣,心說自己莫不是被當成登徒浪子了?這也忒的倒黴。
“姑娘!”
荊博文再低頭一瞧,有東西落在了他的鞋靴之上,一塊粉色紗織的帕子,煞是精美模樣。
荊博文腦子裡一熱,趕忙撿了起來,大步去追那姑娘,道:“姑娘等等,你落了東西。”
姑娘走的匆忙,荊博文一眨眼的功夫,隻隱約記得她往哪個方向而去,卻已尋不到那曼妙身影。
荊博文往前走了幾步,納罕的道:“這人去哪裡了?莫不是個下凡的仙女,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你這人……”一個嬌羞的聲音低聲道:“你說誰是仙女?瞧你這嘴,好生孟浪!”
荊博文轉身一看,那消失的姑娘原是躲避在假山石後,怪不得一眼瞧不見。
荊博文上前兩步,將帕子遞過去,道:“你彆誤會,我不是什麼登徒浪子,方才不過是誤會,你的帕子掉了,我給你送過來。”
“謝謝你。”姑娘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伸手將帕子拽了回來,捏在手中輕輕的揉著。
“你是何人?為何我從未見過你?”
這話本事荊博文想說的,卻無端端叫那姑娘先行搶著開了口。
荊博文笑著道:“我正要問你,你這衣著打扮如此奇怪,看著不像我大荊之人。”
“公子好眼力。”那姑娘笑得大方,道:“我是詹國人啊,跟隨詹國的使團入京,這還是頭一遭來你們大荊呢。這大荊就是與我們那麵不一樣……”
她說著,輕輕的瞟了荊博文一眼,道:“這人好像也友善的多呢。”
“原來是詹國使者團的?”荊博文恍然大悟。
他就說皇宮之中怎麼會有個妙齡女子,看打扮也不像是哪宮的娘娘妃子,著實奇怪的厲害。
那姑娘含情脈脈的瞧著荊博文,似是對他頗有好感模樣,道:“我是偷偷跑出來溜達的,你可莫要與旁人說,否則大鴻臚聽說了,又要捉我去責罰一通呢。”
這大鴻臚便是大行令一類的官職,大荊與詹國都是有的,負責外交相關工作,詹國如今派來的使團之中,便有個大鴻臚,官職不低。
荊博文見她似是沒什麼惡意,便道:“我不說就是。隻是這宮裡頭不能隨便溜達,你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好,我聽你的話。”那姑娘乖巧的點點頭。
荊博文一瞧,他頭上還有些個酒意,止不住就想著,若是孟雲深能像這姑娘一般好說話,一般通情達理,可有多好?隻可惜,從小到大孟雲深都是頗有主見的,從未聽過旁人的吩咐,倒是自己這個大王,總要聽他教訓安排。
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差點氣炸了荊博文的肺,愈是覺得眼前的姑娘乖巧可人。
姑娘羞澀的垂著頭,本已要離去,卻又扭捏的走了回來,道:“我……我以後還能見著你嗎?”
荊博文掛起一個笑容,道:“我瞧咱們頗有緣分,說不定下次還能見。”
小姑娘似乎被他迷昏了頭,聽了這話更為歡喜,捏著帕子又瞧他一眼,這才嬌羞的往遠處而去。
“嗬——”
姑娘才走幾步,轉了個彎子,猛的便是倒抽一口冷氣。
隻瞧有個人影站在那麵,離得不遠也不近,方才一點子聲響也未聽到,仿佛鬼魅一般,不,竟是比鬼魅還要可怕的多。
“厲……厲長生?”
那姑娘止不住低呼了一聲。
“小臣拜見詹國公主。”厲長生平靜的道。
厲長生叫荊白玉拖住孟雲深,他則是從殿中出來,往車馬署而去,想要通知孟雲深的騎奴,讓騎奴趕了車先出宮去,明兒個孟雲深自會與太子一道參加慶功宴,隨後太子親自送他離開,這樣也顯得太子對孟雲深親熱一些。
恰巧的,厲長生到了車馬署,便瞧見陵川王荊博文與一個嬌俏女子在說話,兩個人還一前一後的追了出去。
荊博文並未見過那嬌俏女子,但厲長生整日混跡宮中,這幾天還都在為了小太子主辦慶功宴的事情忙前忙後,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這嬌俏女子不是旁人,便是隨著詹國使團一起入宮來的詹國公主。瞧詹國君主與使團的意思,這公主是要獻給皇上作為妃子的女人。
詹國公主嬌俏機靈的緊,看起來著實無害可人,不過被獻進大荊來的女人,以後可是要扛起兩國邦交關係的,如何可能是個性子純真之人?
厲長生遠遠的瞧著,一眼便看了出來,這詹國公主怕是主動來接近陵川王荊博文的。
至於目的……
詹國公主的計劃的十分完美,一見麵便將皇上的親弟弟陵川王糊弄的團團轉。
但沒成想,轉了個彎,倒是把自己下了一跳。
厲長生這個名字,不隻是在宮人們聽來如雷貫耳,在詹國公主耳朵裡,那也是大名鼎鼎的。
詹國公主一路上都在派人打探,打聽這皇宮之中哪位妃子最為受寵,打聽皇帝與太後身邊哪位宮人最為當紅,這一番下來,聽到最多的名字便是“厲長生”這三個字!
詹國公主留意了一番,雖還未見過厲長生本人,但這頭一次見,一眼便認了出來。
“你……”詹國公主緩和了一下驚訝的表情,道:“你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罷?如何這般晚了,還在這裡遊蕩呢?”
厲長生道:“小臣為太子殿下辦事兒,正巧路過此地。”
“哦,原是這般。”詹國公主眸子一轉,對厲長生毫不吝惜的一笑,道:“我遠道而來,卻也聽過你的名字,心中好生敬仰呢。”
這詹國公主與大荊女子長相不甚相同,眼睛似乎要大一分,個子雖然也高些許,卻生得千嬌百媚,無端端叫人多了一股保護欲。
詹國公主故意向厲長生暗地秋波,道:“不若你隨我來,去我那麵做個客,如何?我也想與你說些個話。你是不知,我千裡迢迢到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心中難免有些個不安與害怕,你可能安慰我一番?”
她說著竟是伸出手來,想要主動握住厲長生的手。
厲長生後退了一步,不著痕跡的撇開詹國公主,微笑著道:“小臣還有要事,恐怕誤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怎麼的?”詹國公主嬌嗔的瞧他,道:“你不想誤了太子殿下的要事,就可傷了我這小女子的心意?”
詹國公主似是想要拉攏魅惑厲長生,早聽說了厲長生在皇上、皇後、太後那麵都能說上話,而且頗得太子賞識,若是厲長生與她交好,絕對大有益處。
再者說了,詹國公主亦是聽聞,這厲長生最為拿手的便是給女子畫麵妝,若是能叫厲長生給自己也畫一個,明日筵席便可大出風頭,一舉博得大荊皇上的喜愛,是有利無弊的事兒。
況且了……
詹國公主還未想完,厲長生已經聞之一笑,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有趣兒之事。
厲長生道:“公主殿下是覺著,小臣不過一個寺人,便是如何也占不得您的便宜,是也不是?”
詹國公主心中一突,的確如此。她心裡明鏡一般,琢磨著厲長生不過一個寺人太監罷了,又不是個真男人,就算蠱惑了他,他也無法把自己怎麼樣,左右皆是不吃虧的。
詹國公主哪裡料到一下子便被厲長生看穿,麵上有些不好過,紅了一片火辣辣的。
厲長生道:“那請公主殿下小心,小臣雖是個寺人,卻也是從不吃虧的主兒。”
“小臣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他說罷了,行了一禮,留下一句話便徑直去了。
詹國公主眼瞧著厲長生遠去的背影,頓時咬牙切齒,隻覺得忒也倒黴。她本將陵川王都玩弄於鼓掌之中,卻沒想到在一個小小寺人麵前碰了一鼻子灰。
“這厲長生,著實不好對付。”詹國公主低聲道。
厲長生回來之時,內殿中隻剩下小太子荊白玉一個。
厲長生問道:“太子殿下,孟先生可還在?”
“在啊,”荊白玉點點頭,道:“如今宮門都關了,他還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我已經叫靈雨給他安排了住處,帶他去了。”
厲長生微笑著點點頭,道:“那便好。”
荊白玉道:“你去了那般久,莫不是路上遇見了馮夫人?”
厲長生有些個哭笑不得,小太子是三句話不離馮夫人,看來是芥蒂頗深。
荊白玉道:“馮夫人是不曾見的,路上倒是遇見了另外一個棘手的。”
“什麼?”荊白玉好奇的問:“莫不是母後找你去了?”
“亦不是。”厲長生入席坐下,道:“太子殿下可曾聽聞,詹國使團之內還有個公主也隨同前來?”
“當然聽說了。”荊白玉點點頭,道:“本太子負責竇將軍慶功宴,那些個詹國使者也要一同參加的,本太子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公主怎麼的?聽說是要獻給父皇作為妃子。莫不是這女子……”
荊白玉話到此處,眼睛亮了些許,道:“又叫父皇頭上長了草?”
自從上次厲長生給荊白玉科普了“頭頂綠油油”這事兒之後,小太子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懂得多了不少,是一派恍然大悟興趣盎然的模樣。
厲長生一聽,有些個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仔細一琢磨,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那詹國公主明擺著是要獻給皇上的,卻在這會兒主動搭上了陵川王荊博文,方才還故意挑逗厲長生,心思絕對不純。
厲長生道:“這詹國使團恐怕並不簡單,以防萬一,太子殿下不妨著陸詹事前來,請陸詹事再去派人查一查他們的底細,以免出現紕漏。”
陸輕舟為人圓滑,比厲長生在大荊的時間久了許多,這宮裡宮外的人脈和狐朋狗友那是數他最多,想要打聽個什麼事兒,叫他去一準沒錯。
荊白玉瞧了他一眼,道:“你和陸輕舟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我兩日不見你,你們當真如膠似漆起來?”
“甚麼如膠似漆?”厲長生哭笑不得,道:“太子殿下莫要亂用詞兒,不然小臣可要與陛下稟報,近日太子殿下習學偷懶。”
“你可彆去說。”荊白玉怕了他,連忙揮著小肉手,道:“誰偷懶了?我這就將陸輕舟叫來,讓他乾活去!”
陸輕舟如今已然對厲長生畢恭畢敬,是欽佩得五體投地,聽宮人說小太子與厲長生尋他,趕忙放下手頭的活計,立刻趕了過去。
對於陸輕舟來說,打探消息罷了,並不算什麼難事兒,動動嘴皮子便可。
第二日就要舉行宮宴,小太子荊白玉早早洗漱安寢,厲長生伏侍罷了,退出內殿去,也回了偏殿休息。
時過半夜,突聽“咚咚咚”的敲門聲,仿佛旱天裡的驚雷,十足震懾人心。
厲長生這人本就比較淺眠,聽得這驚天動地的聲音,立刻睜開眼目,一個翻身坐將起來。
“厲大人?常侍郎大人?”
“我是陸輕舟?”
“大人可在?”
原門外催命一般叩門的不是旁人,竟是陸輕舟。
陸輕舟這人最知輕重緩急,為人也最是圓滑討喜,這三更半夜突然敲門,決計是出了甚麼要緊事。
厲長生披了衣服,急匆匆前來開門,道:“怎麼的?可是詹國公主那邊出了事兒?”
“常侍郎大人所料不虛。”陸輕舟立刻點頭。
厲長生抬手製止他的話頭,低聲道:“小心隔牆有耳,進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