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年,夏,上海受洋流衝擊,呈半西半中文化狀態。南京路車水馬龍,穿碎花布裙姑娘挽花籃,拿梔子花叫賣,半大小子紮著小辮,舉報紙高喊:“快報!快報——匪首賀隆昨又被抓捕擊斃——”
黑色轎車停在報童旁,副駕駛車窗降下,露出張白撲撲小臉:“拿張報紙來。”
報童接過銅板,汽車遠去,久久不能回神:那女子長得忒嚇人啦!臉白得慘無人色,大紅唇血盆大口,最可怕是頰旁兩坨太陽紅,讓他瞬間聯想到鄉下紮的紙人。
車上,蘇孚拿著報紙愣了愣,回神後拉下副駕駛鏡子,望著鏡子中那張臉陷入長久沉默:“不要回家了,先去百貨大樓。”
後座,賈家兄妹不解為何改變行程,蘇孚道要去買衣裳,不願去就下車。看不見的角度,賈昇俊臉扭曲,等他娶到蘇孚,架空蘇家,看她還怎麼神氣!
百貨大樓坐落市中心,在休息日客流量很大,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幾家商鋪,沒遇上合心的,賈月如體力不好,實在累,勸道:“蘇蘇,走吧,你看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哪有你常買的牌子好。”
蘇孚深深望她一眼,不想放過她。誰讓她故意把原主打扮成這樣?這點折騰算什麼。
瞟見拐角,忽然隱去的青白身影,口風一轉:“好吧。”她一指公共休息區:“你去那裡等。”
賈月如拖遝腳步過去,水靈靈小鹿眼望來,孤零零十分可憐。
蘇孚喚賈昇:“走呀,快些,耽擱爸爸要著急的。”
賈昇俊郎麵龐浮現一絲掙紮,蘇孚氣得跺腳,激他:“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先走啦?”
賈昇厭惡蘇孚臉和脾氣,陪逛很不開心。
蘇孚被他滿臉假笑膈應得直起雞皮疙瘩,餘光屢屢瞟向拐角處。
可能是跟蹤技術還不熟練,那裡漏了半角衣擺。
成衣店,蘇孚進去換衣裳。賈昇心思不由自主地,飄到繼妹賈月如身上。和刁蠻嬌縱的蘇孚不同,賈月如乖巧懂事,小鹿眼,瓜子臉,無比惹人愛憐。而且身子骨向來不好,叫人更放不下心。
這麼想著,一個女服務員匆匆忙忙過來:“請問
您是賈少爺麼?您妹妹剛在那邊心臟病犯了……”
沒來得及通知蘇孚,賈昇大步流星趕去。
蘇孚從換衣間出來,等待區不見賈昇身影。她挑了件雪白繡銀碟百花旗袍,款式剪裁收放自如,清純中帶淡淡嫵媚,很適合這具身體。
售貨員心軟:“剛剛那位先生的妹子心臟病犯了,您不要著急,這件衣裳還要不要?”
蘇孚挑眉,賈月如這病說來可聽話,總在該犯時候犯。她走到試衣鏡麵前,蹙著眉打量,如果不看臉還是可以的:“大姐,您這有沒有乾淨手帕賣?”
蘇孚拿手帕沾水,輕輕把過濃妝容擦去,目露滿意。沒有藍綠色眼影與詭異寬的雙眼皮貼,桃花眼也形狀流暢,微微斜眼看人時,簡直勾魂攝魄。原主其他五官也長得好,再加上皮膚晶瑩剔透,白裡透紅,便是這麼素顏,也比許多上了妝的電影明星好看!
售貨員瞠目結舌,待蘇孚付款後,還沒回過魂來。
原本的蓬蓬裙被丟在上個店鋪,蘇孚開始選起合適跟鞋。之前逛時頂大花臉,反而自在,現在露出真容,便不停有公子哥搭訕,蘇孚微笑拒絕,煩不勝煩,又拐彎後不前走,縮身躲在拐角。
不知情青白身影走過來,蘇孚迅速轉到他身後,拍他肩膀,笑眼彎彎:“嘿,哥哥,好巧呀。”
高斯年瞳孔驟縮,分明被嚇得不輕。他生得也俊,但不是賈昇那種男子漢的硬朗。也許隨母親更多點,麵部線條柔和,一雙丹鳳眼笑起來波光粼粼,略顯陰柔,推了推金絲眼鏡,他道:“是啊,好巧。你怎麼來逛百貨商場了?不是要回家的麼?”
蘇孚突然靠近他,他擰眉後退:“不要靠這麼近。”
仿佛一個真正溫潤知禮的君子。
可蘇孚知道他不是,那君子隻是……蘇父一廂情願的實驗產物,而埋在君子表皮下,日夜撕扯著他靈魂的,才是他的本質。包含佛性也包含獸性,更包含著最深切的,偷窺欲/望。
《偷窺狂與暴露欲》是一本三流無腦小言情。但因其構思新穎,描寫大膽,場麵刺激,深受網友喜愛,最後居然改名《不如癡狂》出書。
本書講述偷窺狂男主高斯年與暴露癖女主賈月如的艱難愛情。
蘇家、蘇孚,是天字第一號反麵角色。
蘇父蘇慎收養男主,卻隻把他當做實驗材料。蘇慎雖在公司任職,卻也是f大教育學教授,心心念念搞科研,獲得諾貝爾科學獎。這時候不是現代,沒有倫理委員會去監督每一項實驗的合理性與人道主義精神。
男主從小是在極度壓抑天性的情況下長大的。
他沒有**,房間四麵八方都是攝像頭,以便蘇父觀察研究,記錄數據。
因為要被培養成真正溫潤如玉,品高德厚的君子,從小就不得大笑,不得痛哭,不得失禮,不得妄言,不得……
有太多不得,每犯一次,就要被電擊懲罰,令其不敢再犯。
日以繼夜被監視中,男主逐漸產生心理問題,對他人生活,興起一股極大的窺視欲/望。
相對於蘇慎對男主犯下的罪過,蘇孚不遑多讓。
高斯年二十三歲大學畢業,本有機會出國留學,逃離這個環境。蘇孚因為嫉妒父親對他的過度關注怨恨他,並恰好在那個節點,選擇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