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金光,從茂密交疊枝葉間疏漏,跳躍在她發間額間,彎成新月的眼眸間。
溫慕言斂眸:“無趣。”
蘇孚席地而坐,肩膀緊挨著他:“本宮見你看得津津有味,還以為你喜歡。”
溫慕言嘴角繃成直線。他並不喜歡蘇孚離他這麼近,更不喜歡蘇孚嘗試探究他內裡的喜好。
四周都是眼睛,再不喜,溫慕言也隻能輕輕挪開,乾巴巴道:“殿下誤會了。”
蘇孚聳肩,不再接近,威脅對她餘威猶在。
“用過午膳了麼?”
溫慕言:“用過。”
蘇孚哦,閒置食盒,扯話頭:“本宮看著倒十分喜歡。”
溫慕言淡淡瞥她,少年中最意氣風發,因捕魚手藝出儘風頭的,就是溫祈樂。
蘇孚:“還有點羨慕。”
她肘拄腿,支下巴,側眼笑:“讀你總結生平習性,總覺得本宮與那人意氣相投,情感相通,或許,幼時本宮過得也不甚順利,要眼巴巴羨慕其他孩子勾肩搭背,自己形單影隻。”話鋒一轉:“不過,本宮選擇定不相同。”
蘇孚悠悠道:“權勢、才華、財富、愛好…無數的人,組成無數的圈子。本宮不會如她,為無用事傷神,強融與格格不入的圈子。”她後倚在樹,仰枕望天。
蔚藍色無邊無際,偶有白鷺盤旋。
“何必自個兒難為自個兒?”
“咕——”
溫慕言白麵赤紅。
他的確還沒用膳。
蘇孚不揭破,晃悠走。
浮雕精美,價值不菲的食盒遺落在樹根旁。
遲疑片刻,掀開盒蓋。並不名貴的米糕,樸實無華,回味清淡。
女子細心,記住他所有,於細微處透露的偏愛與厭惡。
溫慕言推上蓋子。
部隊啟程,食盒孤苦伶仃,無人問領,逐漸被落遠,縮小成渺茫的黑點。
去行宮需三天兩夜,舟車勞頓,人馬疲乏。大多到住處後,撲到床榻補覺,養足精神。
酉時將例行篝火夜話環節,對詩聯詞編故事,在皇帝太後麵前出彩,意味著升官進爵,青雲直上。而且,小道消息,這回評審官是妙陵公主,將從三夜魁首裡選駙馬。
溫慕言簡單清洗後,亦上床合眼,未陷入睡眠。
他在等。
兩炷香後,李氏過來求助。
與記憶中說辭一模一樣,道溫祈樂去西邊小廚房許久,還未回來,央他去找。
這時候,盧溪應該也被她用差不多借口騙去。
溫慕言露出與記憶中同樣的擔憂。
李氏滿意回屋。
溫慕言沒徑直去西邊小廚房,而是先派人,運蘇孚過去。
蘇孚微訝,罕見,溫慕言主動尋她。
待溫慕言說完目的,才了然。
他針對自己與溫祈樂的複仇,正式拉開帷幕。
小廚房,盧溪忐忑等待,充滿憂慮。
不緊要的事,溫祈樂不會貿然傳信,急迫地要求單獨見她。
廚房外,等著鎖門的,李氏的大丫鬟被打暈。
蘇孚與溫慕言躲在角落。
這是個討巧的地方,從這邊,能通過小窗望到盧溪每個反應。
而除非盧溪仰脖九十度,就不會注意到他們。
溫慕言漠然道:“就是她。”
並將寶劍,交到蘇孚手裡。
等會,蘇孚用這把劍殺死盧溪,他的手下就會用銀針紮醒在外麵的大丫鬟,令其親眼目睹。
那丫鬟有父有母,有夫有女,很好拿捏。
重點是這把劍。
劍鋒特殊,造成的傷口也獨一無二。
他會讓溫祈樂在公主府的收藏中,見到它。
盧溪典型大家閨秀,性子懦弱,思慮過重。靜靜等待,已淚水漣漣,拿帕子,擦好幾下眼睫。
蘇孚接過寶劍,搜索劇情:“……本宮見她並非惡人。”
報仇可以,傷及無辜不好。
——他有這個意識,原著也不至於哀鴻遍野,生靈塗炭。
這事不能開頭。
“你要違反我的命令?”
“怎麼會……”蘇孚拽他衣袖,踟躕,氣聲:“她隻是個對大局無礙的弱女子,殺了她,對您有什麼好處嗎?”
溫慕言低劣一笑。他不吝於在蘇孚麵前展現負麵形象。
這世,他不需要虛無縹緲的喜歡與愛意。
他要她的恐懼、順從與苦痛。
“沒什麼好處,我樂意見罷了。”
蘇孚咬唇。
溫慕言看出來,還是不想動手。
因為盧溪不是惡人?
可笑!
上輩子,他何曾做過惡?
耿達何曾做過惡?
他生母,何曾做過惡?
不都是身陷囹圄,不得好死。
溫慕言壓低眉頭,緊逼:“你去不去?”
蘇孚攥緊劍柄,走一步,退兩步:“您為何樂意見?她惹過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