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腳會已經從苦力工會,徹底轉變為混混組織。街麵那些小攤販,說好聽點是加入鐵腳會,其實就是給混混們交保護費。
平時保護費收得爽,現在不該表示一下?
趙瀚問道:“大掌櫃呢?”
費澤答道:“去鎮頭開會了,商量怎樣對付稅吏。”
傍晚,大掌櫃費喜回來,立即吩咐道:“準備棍棒,店內夥計,明天一起上街!”
“喜叔,怎麼個法子?”趙瀚問道。
費喜把趙瀚拉到角落裡,低聲私語道:“上麵的老爺們,已在各鄉鎮串聯好了,明天一起上街抗稅,把稅吏全都打回縣城去!”
有點意思。
第二天上午,全鎮都行動起來,無論攤販還是夥計,每人準備著一根棍棒。
鐵腳會擔任抗稅主力,等到稅吏下船之後,立即將碼頭給堵住。
稅吏們沒有發覺異常,還在繼續往前走,一直來到攤位前終於停下。
小攤販提著棍子不說話。
其他商販也不做生意了,全都把棍子拿出來。
“你……你你們要作甚?”
稅吏終於感覺不妙,嚇得轉身就要逃跑,卻被身後的鐵腳會給堵住。
“打!”
眾人衝上來群毆,那些稅吏哭爹喊娘,漸漸的慘叫聲變得微弱。
當場打死兩個,其餘皆受傷不提。
趙瀚全程目睹經過,不知怎麼給這場行動下定義。
士紳串聯,商賈指揮,工會、攤販、夥計全部親自上陣。
暴力抗法?
問題是增稅合法嗎?
即便連續兩次提高門攤稅,整個鉛山縣的稅務總額,也還不到四百兩銀子,崇禎皇帝增稅真的不多。
但到了太監那裡,實際征稅能有一萬多兩,知縣、文吏、皂吏們也跟著撈錢,全縣的門攤稅已經接近二萬兩。
全縣士紳串聯,一起暴力抗稅,把知縣嚇得不敢出門。
但太監卻不怕,親自帶著家丁,直奔橫林費氏祖宅。
太監手執皮鞭,指著費元真說:“鉛山一縣,河口鎮最是富庶,全年門攤稅提至二千一百兩。你是費氏族長,給你半個月時間,若是征收不齊,我直接來費家要銀子!”
“咳咳咳咳!”
費元真連聲咳嗽,虛弱無力道:“好教尊駕知曉,老朽體弱多病,而且身在橫林,實在管不了河口那邊。請尊駕……”
“抬進來!”太監打斷其說話。
太監帶來的家丁,是在本縣招募的混混。這些混混耀武揚威,竟抬進來一口薄皮棺材。
費元真嚇得麵無人色。
“半月之後,若門攤稅收不齊,你就自己躺進去吧!”太監扔下一句便走了。
費元真氣得直跺腳:“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士紳們立即商議,始終無法可想,隻能去找巡撫和巡按禦史告狀。
那些巡按禦史,本就是崇禎提拔的,哪會管征稅太監的閒事?
江西巡撫已經換成解學龍,這人倒是個有能力的。但如今東林黨式微,他不敢再得罪太監,一心忙著重建滕王閣,順便借機撈些銀子回來。
短暫較量,太監贏了。
各家湊銀子交稅,二千一百兩而已,他們還拿得出來。更何況,小攤販也得分攤,對於士紳來說,每家每戶也攤不了多少。
但是,明年繼續增稅咋辦?
太監是喂不飽的,知縣和皂吏也虎視眈眈!
這還隻是門攤稅,他們茶廠、造紙廠……哪樣不在增加工稅?
轉嫁給工人和農民唄!
工人工資,整體下降;佃戶田租,整體上升。
就連家奴們的月錢,也都跟著降低,社會底層普遍醞釀著不滿情緒。
臨近過年,太監在鉛山私設四道鈔關。
一道設在鵝湖鎮,一道設在石塘鎮,一道設在橫林鎮,一道設在上瀘鎮,將鉛山的幾條商業水道全部堵死。
太監不敢對紙(文化用品)收稅,另立名目收取“坐艙稅”,過往船隻全都得交錢。
這下子,外地客商也苦不堪言,隻能硬著頭皮交錢。同時,一邊提高商品售價,一邊壓榨船工的工資。
船工,船會,怨恨漸增。
趙瀚對此冷眼旁觀,隻盼著太監再燒幾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