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映珙屬於醉酒狂怒狀態,卻又保持著一絲清醒。
他提劍衝出門去,還順帶喊一聲:“嚴九,招呼弟兄們,隨我去殺太監!”
“好嘞!”
給趙瀚帶路的弓兵,頓時喜笑顏開。
能抵擋太監的金錢誘惑,又能留下來一直不走,那絕對屬於費映珙的死忠。
這些家夥不怕官府,早就想一刀砍了太監,然後做土匪逍遙快活去。
“爹爹!”
“泰山大人!”
女兒、女婿驚慌失措,想攔卻攔不住,隻能站在門口乾著急。
這女婿叫楊豐粟,是本鎮的童生,家貧無錢考秀才。他家其實住在鎮外,被費映珙招了做上門女婿,這座小院也是由費映珙出錢置辦。
此外,費映珙還置了十多畝地,施展手段從大戶手裡強買的。
“咱們去看看不?”張鐵牛問道。
“去吧,”趙瀚轉身說道,“先生,你和茂生在此等著,把院門關好彆放人進來。”
龐春來拍拍腰間鐵劍:“一起去吧,我可殺過韃子的。”
陳茂生有些害怕,但也麻著膽子,從院裡尋來一根木柴,當做棍棒拿在手裡,亦步亦趨跟隨趙瀚出門。
“唉,罷了,罷了!”
楊豐粟扛起鋤頭,也跟著出門追趕。
費如惠疾呼:“夫君,你莫要去拚命!”
楊豐粟停下說道:“泰山大人去殺太監,不論是否殺得了,咱們還能逃脫乾係?今日便跟太監拚了!”
費如惠氣得跺腳,突然轉身進屋,從床底摸出一把劍,飛快朝父親那邊追去。
“娘子,你……你你你……”楊豐粟驚駭莫名。
費如惠已經衝到丈夫前麵,催促道:“拚命啊,你還愣著作甚?”
楊豐粟此刻腦子已成漿糊,下意識跟著妻子奔跑,看著妻子手裡那把劍,總感覺自己扛鋤頭太過業餘。
因為爭奪水渠,鎮外已經打起來。
費映珙卻不管不顧,徑直奔向破廟,提劍大喊:“老子受夠了鳥氣,今日要殺太監,你們敢不敢一起去!”
“同去,同去!”
躺在地上曬太陽的弓兵,瞬間變得精神抖擻,紛紛進廟裡尋找兵器。
他們的職務是弓兵,卻連一把弓都沒有,全是刀劍和棍棒。
“殺啊……唉喲!”
費映珙提前小跑起來,突然一腳踩空田埂,整個人都摔進水田裡。
“哈哈哈哈哈!”
“四爺喝醉了,這是在醒酒呢。”
“四爺摔得好看,快爬起來再摔一個!”
“好活,看賞!”
“……”
六個弓兵毫無正形,見費映珙摔跤也不去扶,反而大笑著在旁邊看好戲。
便是那黑人壯漢,都站在旁邊撓頭傻笑。
這些家夥,是縱橫閩、贛、廣三省的亡命徒。不置產業,不娶妻子,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沒考慮過身後事。
費映珙狼狽爬起,半身沾染泥汙,轉身對弓兵們說:“狗入的,都不準笑,看老子今日手刃太監!”
算上黑哥們兒,一共有八人。
他們提刀捉劍,不管鎮外的搶水爭鬥,徑直殺向巡檢司衙門……現在該叫稅監衙門。
楊豐粟、費如惠夫妻倆,半路加入進來。
費如惠說:“爹,我跟你去殺賊。”
“你胡鬨什麼?滾回家去!”費映珙嗬斥道。
“我又不是沒殺過人。”費如惠道。
楊豐粟聞言大駭,他的結發妻子,竟然是一個殺人犯。
費如惠突然扭頭,指著丈夫說:“不許嫌棄我!”
“不嫌棄,不嫌棄。”楊豐粟連連應承。
趙瀚攔在前方,抱拳問:“四叔,要幫忙嗎?”
“不用,”費映珙說,“閃開,彆擋道。”
趙瀚說道:“你們去巡檢司衙門,我帶人去鈔關,搶來的銀錢對半分如何?”
“不行!”
一個弓兵立即反對:“加上費姐兒兩口子,咱們這邊有十個人。你們那邊隻有四個,還有一個是糟老頭子。便是搶了鈔關,也得按人頭分錢。”
龐春來拔出鐵劍,冷笑道:“老夫在遼東殺過韃子,真韃子,你敢嗎?”
“原來是老英雄,那你算兩個。”弓兵嚴九立即說道。
趙瀚笑問:“我怒殺貪官汙吏,放火燒了鉛山縣衙,能算幾個?”
弓兵們大為驚訝,他們雖然業務嫻熟,卻還真沒燒過縣衙。此時此刻,恨不得立即坐下喝酒,跟趙瀚交流火燒縣衙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