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男孩見他媽不搭理自己,心情更差,“我不去上學。”
原本事不關己的灰仙從身後抽出戒尺,這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尺子,一寸厚,長約二尺。
小烏雲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往前湊:“你打吧。”
他是靈體,哪怕幻了形,也不是普通人類,沒有痛覺。
灰仙點點頭,如他所願,一尺子抽了過去。
“媽!”原本一臉不屑的男孩疼的嘰哇亂叫,到處蹦躂躲避戒尺的鞭打。
“忘了介紹,這是陰沉木。”灰仙露出笑容,“生靈見而畏之。”
這把戒尺跟了他數千年,早就被陰氣浸透,對付小烏雲這種叛逆的靈體也是手到擒來。
下麵鬼哭狼嚎,楚逢月掏掏耳朵,裝作沒聽見,去浴室洗漱。
辛奈和小格目瞪口呆,看了大概五分鐘,見男孩被抽的差不多了,才上去勸道:“灰老師,彆動氣,他還是個孩子……”
嘴上雖然這麼說,拉俊美男人的手卻隻是虛虛停在半空中。
小烏雲被戒尺抽了十來分鐘,渾身疼,蔫頭耷腦被灰仙拎著回樓上房間。
還不忘回頭瞪那看熱鬨的兩人一眼,用口型說道:我記住你們了!
辛奈臉上雖然帶著幾分沒攔住的過意不去,但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小格問他:“有了這位小少爺,灰老師不會再來折磨我們了吧?”
辛奈:“……應該,吧?”
日子就這樣過了兩天,楚逢月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家裡多了個人……和一隻灰鼠,不過也沒有之前那麼彆扭了。
吃早餐的時候,她坐在主位,小烏雲和灰仙分彆在她左右手下方,辛奈和小格挨著這兩人坐。
“我不喝牛奶,我不用再長了。”對於這種有淡淡膻味的東西,小烏雲不是很喜歡。
“才一米八就滿足了?”楚逢月舀著火腿粥送到嘴裡,不鹹不淡瞥他一眼:“你辛奈叔叔和小格叔叔一米九幾,也沒見他們對自己滿意。”
“我和他們不……”小烏雲反駁的話剛要說出口,灰仙淡定從容地把漆黑的戒尺放在桌上。
小烏雲俊朗的眉眼間露出一絲不耐,“不就是喝牛奶嗎,沒事就亮戒尺,煩不煩。”
說完,他端起牛奶杯,仰頭一飲而儘,然後挑釁似的看向灰仙。
這兩天他挨了不少打,但骨子裡的桀驁不馴沒有少半分,反而練就了一身逃跑的技巧。
還和辛奈學了一點反偵察,都用在灰仙身上了。
對於這兩人針鋒相對的氣氛,楚逢月已經習慣,“司徒正說要給你上戶口辦身份證,你自己想個名字。”
她的戶口是單獨的,和南家無關,當初楚家離開陵城時,就把原身戶口分出來了。
辛奈和小格對此也見怪不怪了,楚小姐跟他們說了小烏雲的身世以及來曆,雖然有些同情,這這熊孩子有時候太過分,他們也會向灰仙攛掇告狀。
“楚,楚巫。”小烏雲毫不猶豫道。
“不跟你爹爹姓?”楚逢月訝異,隨後問:“烏雲的烏?”
“跟你姓。”男孩有些不自然,“巫蠱的巫。”
楚逢月給了他生機,村長給了他光明正大站在陽光下的權利。
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是感激的。
楚逢月還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彆彆扭扭的,又敏感,又羞於表達。
她“噢”了一聲,給司徒正發了條信息,“行,看來灰老師的教學成果不錯。”
灰仙動作優雅,拿起一根油條:“份內之事。”
辛奈和小格對視一眼,肩膀聳動憋著笑,在對上灰仙深沉睿智的目光時,強迫自己忍了回去。
吃完早餐,楚逢月打算去一趟玄學協會,她交待灰仙:“看好他,後天必須坐到學校的課桌上。”
小烏雲……哦不,楚巫有好幾次想偷偷開溜,每次都能被灰仙提前堵截。
他的厭學情緒達到了高峰,楚逢月在還不好太過分,她要是不在家,這倆恐怕得把家拆了,回來還得滿世界找人。
“您放心。”灰仙放下筷子,看向滿臉不在意的男孩,“我一定在短暫的時間內讓小少爺感受到學習的美好。”
“……”這鬼話連楚逢月都聽不下去了,這兩天灰仙有時候會拉她去旁聽,美其名曰家長的陪伴對孩子很重要。
然後就收獲了母子倆如出一轍的臭臉,楚逢月會找各種借口留好大兒一個人受罪。
她是真的不愛學習,她寧願去山上尋龍點穴,也不要受這種鳥罪。
什麼三角函數什麼亂七八糟的公式,完全聽不懂。
灰仙對付辛奈和小格綽綽有餘,想要拿捏她完全是癡人說夢。
灰仙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楚逢月回家裡好像缺隻貓。
灰仙隻能不了了之。
剛踏出大門口,就接到南晚楓的電話——
“今天是南星的訂婚宴,逢月,你來嗎。”
“嗯?”楚逢月尋思今天這都什麼日子啊,她納悶:“陸致遠還真是有勇氣啊。”
又被蠱惑了?上次不是知道真相了嗎?腦子有毛病吧!
真要想報複也用不著以身相許吧?
“……不是和他。”
南晚楓的話讓楚逢月拉車門的動作一滯,她來了興趣:“哦?那是和誰。”
“張旭。”聽出她語氣變化,南晚楓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逢月的情緒其實很明顯就能察覺,都在臉上。
“也是豪門圈的,這是爸爸的決定。”
楚逢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可能是因為在直播間出了醜,斷送了她嫁進陸家的妄想。
現在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了,要麼是南星狂熱的追求者,為了她可以不要性命以此威脅父母非她不娶,要麼是某種商業交易。
南章親自出馬,那肯定是後者。
“我去。”楚逢月眼睛裡帶著笑意,“你把地址發給我。”
很快,南晚楓的定位消息就發了過來,她順手轉給陸致遠。
這件事陸致遠當然是知道的,南星還找他尋求幫助。
當時她哭得梨花帶雨往他身上蹭,可男人沒有絲毫憐惜,語氣冰冷——
“既然你父母讓你嫁,那就嫁吧。”
一句話,讓南星心如死灰。
楚逢月沒忘了秦畫那愛湊熱鬨的性子,本來想給她也發個地址的,可轉念一想,就她這時刻關注南星動態的樣子,恐怕早就知道了。
她確實沒有看錯秦畫,女孩早就到了酒店門口,並且找來了幾個狗仔,混在賓客中間進了酒店。
“還敢害我?”妝容精致戴著昂貴珠寶的女孩嗤笑,踩著高跟鞋昂首挺胸往大堂走,喃喃自語道:“今天就讓你的粉絲們都看看,她們的白月光嫁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雖然門口有人檢查來賓請柬,可對於她來說多弄幾張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南家什麼檔次啊,她能來那真是蓬蓽生輝了。
反正看到她,南章並沒有訝異的表情,哪怕知道女兒和這位秦家大小姐有摩擦,他也笑容溫和地邀人進去落座。
秦畫從中看出端倪,郵件他多半看完了,而且還拿南星的婚事當成交易籌碼,隻能說當年能擊垮紀凱雲,他靠的不僅是運氣和司徒正。
自己也是有幾分野心和手段在的。
秦畫找了個靠前的桌子,就是為了近距離欣賞南星的表情,現在賓客來的還不算多,到處空蕩蕩的。
狗仔分散在另外幾桌,看到她,微不可察點頭致意。
秦畫收回目光,從淺藍色包包裡掏出手機,剛要給楚逢月發消息,就看到她在南家大兒子的帶領下進來了。
“南星在二樓化妝,”南晚楓替她拉開椅子,看了眼腕表,“阿昭剛從學校出來,應該還有半小時到。”
楚逢月敷衍地點了點頭,對於南昭來不來她真的毫不在意,就是想來湊湊熱鬨,順便看個笑話。
不過她有預感,這場訂婚宴多半要泡湯。
南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她都敢和趙竹音做交易,怎麼可能會乖乖給南家當棋子。
“楚逢月!”秦畫高興地朝她揮手,毫不猶豫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
“你也來看笑話?”女孩不加掩飾,直接問道。
酒店已經被張家包了下來,來參加的無不是社會名流,自然認識這位高傲的秦家大小姐。
不過知道她和南星有過節的人並不多。
平時都很忙,誰關注這些小女孩手段啊。
知情的那一小部分人也對門口笑容儒雅的男人有了新的認知。
他沒有攔秦畫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告知外界,秦家已經沒有再針對南家了。
不信?這不是還來了人參加他女兒的訂婚宴嗎。
“嗯呐。”楚逢月聞到她身上淺淡的香水味,往旁邊挪了挪,“彆挨我太近,竄味了。”
主要是另一桌有個女人也是一身香味,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混合起來有股說不上來的怪味兒。
秦畫撇嘴:“你就是嫌棄我,直說嘛,我又不怪你。”
“嗯,我嫌棄你。”楚逢月順著她的話,誠懇道。
“不可能,”秦畫傲嬌道:“我不信!”
賓客陸續到齊,也差不多到了吉時,身穿定製西裝的張旭被人用輪椅推了上來。
他麵色蒼白,五官消瘦,雙腿看起來挺長,但是已經不能用了,相貌倒是挺清秀的。
豪門裡長得醜的真的不多,除非是那種暴發戶,自身條件差,還沒來得及改善基因,往下數才兩三代。
到了南星出場的環節,賓客們等了好幾分鐘,還是沒有動靜。
張成看向南章,男人從容淡定對小兒子說:“阿昭,去看看你姐姐,女孩子平時化妝不顧時辰沒關係,今天是好日子,不能讓貴客們等太久。”
這是催促的意思了,南昭身穿黑色燕尾服,他略微頷首,站起來,往電梯走。
“不好意思,阿星可能是有些緊張。”柳瑜身穿暗紅色旗袍,上麵的刺繡精美細膩。
她對旁邊身穿同色長裙的張太太笑道:“我當初和老公訂婚的時候也是險些耽誤了時辰。”
“能理解,女孩子家家嘛。”張太太神情倨傲點頭:“不過今天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讓他們等太久也不合適。”
柳瑜對於張太太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聽到這話心裡也很不舒服。
想到要和她做親家,多少有些不滿,可為了家族,還是忍了。
“是,我親自去看看吧。”柳瑜施施然起身,走路時腰身款款,剪裁得體的旗袍將好身段勾勒了出來。
哪怕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依舊吸引不少目光。
張太太冷哼,輕聲嗤道:“狐媚子。”
在她眼裡,柳瑜就是喜歡裝的那一種,什麼溫柔碧玉都是假象。
柳瑜到二樓時,就看到兒子腳步飛快走了出來,險些和她撞上。
“怎麼了?”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你姐姐呢?”
“不見了。”南昭咬牙切齒,冷笑道:“肯定是偷偷跑了。”
南星慣用的技倆就是裝乖巧溫順,讓人相信她,麻木他們的神經,等他們放鬆警惕。
“現在怎麼辦?”柳瑜有些慌亂,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如果讓張家人和在場賓客知道消息,我們南家不僅成了陵城的笑柄,還會被張家報複!”
“不行,這件事不能說出去。”她冷靜道:“你現在出去找,我和你爸爸說阿星突然不舒服暈了過去,你送她去醫院了。”
“不要走正門,從後門離開,快!”
南昭匆匆下樓,柳瑜捂住悸動的胸口,等緩過勁來,重新走進電梯。
看到電梯牆壁上自己的身影,她恢複鎮定,整理旗袍,唇角輕勾,露出溫柔的笑。
見她一個人走出電梯,南章有些疑惑,握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他上滑解鎖打開看,麵色鐵青。
發消息的是一個陌生號碼,隻有一句話——
【你女兒在我手上,想要見她,帶上五千萬,獨自來南城巷。】
哪怕是二十多年沒見,他也能認出發短信的人是誰。
紀!凱!雲!
柳瑜走到台上,深鞠一躬,神色擔憂道:“很抱歉,因為星兒突發暈厥,我的小兒子已經把她送去醫院了,如果親家不介意,訂婚宴可以繼續。”
不得不說,柳瑜這一手讓楚逢月刮目相看。
本以為南星如果逃婚,南家會找理由推遲訂婚宴,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忽視南星不在場,還想繼續。
恐怕也是南星的所作所為讓她狠下了心來。
賓客們不是傻的,有人猜測肯定是跑了,也有人說指不定是去找陸致遠了。
台下的竊竊私語張旭都聽在耳裡,他臉上露出陰鷙的笑,示意旁邊的人把戒指拿上來。
張成本來在低聲質問南章,張太太也坐不住了。
因為他的動作,夫妻倆把目光移到兒子身上,所有嘉賓也都投以目光。
“阿星去了醫院,這枚訂婚戒指我先戴上。”男人把素圈套進中指,然後拿起那枚大克拉的鑽戒,握入掌中,“這一枚是阿星的,我先替她保管。”
“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諸位來賓可以先吃飯,我去醫院探望一下我的未婚妻。”
男人一抬手,立刻有人推著他下台,往酒店門口去。
他這乾脆利落的動作也驚呆了在場所有人,還是柳瑜先反應過來,笑容清淺:“招待不周,還請諸位慢用。”
南章臉色很差,紀凱雲這麼直截了當的挑釁,還拿南星作威脅,看來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查清了南星的身世。
不知道紀凱雲誆他過去做什麼,但南章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麵對張成的質問,他臉色鬱鬱,把短信給旁邊的人看。
“阿星被人綁架了。”
張成原本連珠炮似的質問卡在嗓子眼,他接過手機仔細看,眉頭緊鎖:“報警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集團的人針對他做的,如果是,南家這姑娘就是受了池魚之殃,麵對南章,他的氣勢也弱了幾分。
南章神色微妙,有些不敢置信。
看到這麼大一出戲,楚逢月都想拍手叫絕。
她指使撅著嘴滿臉不情願的秦畫給自己剝蝦,嘖嘖稱奇道:“真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