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不確定, 他試探性喊了一句:“姐?”
男孩一身潮牌,頭發染成草綠色,耳朵上的鑽比他的牙還閃。
他單手勾下墨鏡, 一雙桃花眼帶著些許茫然。
眼前這渾身包裹嚴實的女人怎麼看都像他那眼睛長天上的姐, 而旁邊這比自己矮不了多少小不了幾歲戴著電話手表的小屁孩……到底是誰???
楚逢月看到他也是不敢認,嘴角一抽:“掉染缸裡了?”
誰沒事染一頭綠啊。
“……還真是你啊!”時詡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呐呐道:“我媽讓我和餘典他妹相處一下,我跟小屁孩有什麼好處的,染個頭發以示決心。”
“她要是想跟我在一起, 就要做好被綠的準備。”
“?”楚逢月搞不懂他的腦回路, 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大兒子。
這個年紀的男孩, 不會都這麼奇葩吧?
時詡看了眼四周:“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帶你……們去吃個宵夜?”
說完,還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這是你哪個親戚的孩子吧?這麼大了啊!”
最後幾個字特意加重。
“我兒子。”楚逢月拒絕了他的邀請,“要去讀書了, 還有很多東西沒買, 下次吧。”
“……呃,親的?還是領養的?”他姐這也不符合領養資格吧。
“親的。”楚逢月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 “你怎麼在這?”
“被餘典他妹纏來逛商場, 找了個借口溜了。”時詡說到這個就頭疼,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看上我哪點, 她哥就那貨色, 我跟她哥玩得這麼好,我能是什麼好東西啊!”
餘典花花公子的名聲在外,幾個好朋友也就是在他的襯托之下,稍微像個人。
時詡說話時在偷偷打量自己這突然多出來的大外甥,楚巫坦坦蕩蕩任由他看, 眼神桀驁不馴,一副完全不把眼前人當回事的模樣。
像!太像了!
時詡不知道他姐這兒子哪來的,但身上這股勁勁兒的拽樣,還真是如出一轍。
楚逢月很是無語,罵完朋友,還不忘把自己帶上,也是可以。
現在也不早了,距離灰仙給的門禁時間門還有一個半小時,女人邁開腳步:“邊走邊說吧。”
時詡點頭,也不再問這個大外甥哪來的,反正就當是他姐……生的吧?
愛屋及烏,剛才看楚巫還有點不順眼,現在多看幾眼好像也挺好。
再看幾眼,嗯,我大外甥真帥。
“姐,我外甥叫什麼名字?”
“楚巫。”楚逢月直接去了學習用品區域,目光掃過一個個花裡胡哨的書包,落在藍色奧特曼身上。
“你相信光嗎?”她回頭問身後的男孩。
“姐,你要是給他買這個,去了學校這輩子臉上就無光了。”作為一個稱職的舅舅,在楚巫還沒來得及婉拒的時候,他趕緊製止。
這玩意是男人該背的嗎?雖然他小學的時候背過,但現在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有些光偷偷藏在心裡就好。
主要是大外甥這個年紀也該讀高中了吧,這上麵寫著適用於1-6年級的學生哎。
楚逢月“噢”了一聲,問兒子:“你不喜歡這個?”
“還行,畢竟是你選的。”楚巫斜睨了旁邊的人一眼,“不過舅舅說不合適,那就算了。”
時詡:“???”
不是,我幫你,你怎麼還背刺我一刀呢?
明明你的嫌棄都毫不掩飾寫在臉上了。
SOS!外甥是綠茶怎麼辦:)
接下來,時詡就不斷聽到——
他姐:“這個小熊筆袋怎麼樣?挺好看的吧。”
他外甥:“挺好,不過舅舅好像不怎麼喜歡。”
時詡一臉茫然,我都沒說話,你怎麼知道我喜不喜歡?
不對,是你用,又不是給我買的,我喜不喜歡有用嗎???
姐弟倆把商場逛了個遍,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都剛好和來找時詡的餘邈邈錯開。
書包最後選了個黑色斜挎的,從筆到尺子,各種學習工具都買齊全了,因為楚巫沒什麼衣服,楚逢月還給他選了幾套休閒運動風的。
從襪子到鞋子,都買了。
時詡淪落為提包機器人,還搶著刷卡。
最後出商場的時候,他問:“姐,南星逃婚了你知道吧?”
楚逢月把東西塞進後備箱,點頭:“不就是今天上午發生的事嗎?微博和報紙上都有。”
而且她還轉發了南氏集團的那條微博,時詡又轉發了她的,這不是廢話嗎?明知故問。
“是啊,網友還在嘲她鳩占鵲巢。”時詡感慨道:“結果沒過兩個小時,紀氏集團就在官博發表聲明,說南星是紀家當初被人從醫院抱錯的紀氏千金。”
“紀?”楚逢月捕捉到關鍵字。
“紀。”時詡點頭,無語道:“季氏集團就是當初被南家……”他悄摸看了眼沒什麼表情的女人,繼續道:“被南家打垮的紀氏集團,隱姓埋名這麼多年,今天又公布真實背景了。”
這就是在公然向南章下戰書,告訴他,紀家又回來了,還搶走了你的女兒。
這次一定會把失去的連本帶利拿回來!
楚逢月嗤笑:“狗咬狗,不用管他們。”
南家雖然不像紀家那樣是棋子,可現在也岌岌可危了。
集團的情況遠不像表麵這麼安穩,楚逢月已經和秦家打過招呼,讓他們暫時不要插手。
以免南家垮的太早,讓紀凱雲提前高興。
就看這兩個冤家誰手段更勝一籌,最好是鬥個兩敗俱傷。
時詡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本來是想問問她,需不需要時家插手,畢竟他大伯母之前承了她一個大人情。
要不是他楚姐姐,關家壓根不可能從司徒正手裡買到那座老宅子。
人家司徒正什麼都缺,除了錢。
見楚逢月坐上車,時詡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厚著臉皮問:“姐,我能去你家住幾天嗎?”
“沒彆的意思,單純是想跟我大外甥增進交流一下感情。”他笑容真誠,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隔著車窗玻璃,楚巫漆黑的瞳孔冷冷地看著他,時詡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秋天的晚上還真是冷,時不時一陣風刮過去。
揉了揉鼻子,他尋思不會感冒吧。
“來啊。”楚逢月瞥了他一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遲早要麵對的。”
“……能躲一天是一天唄。”
時詡就知道他姐肯定能看出來,顛顛地跑去自己的車那兒,拉開車門發動車子,跟在前麵那輛跑車後麵。
餘典那個妹妹太磨人了,磨不到他就去磨他媽,對於這個小姑娘,時母很滿意。
家世好人也不錯,門當戶對。
她哥名聲差點又怎麼了,又不是娶餘典。
時詡的車不緊不慢跟在後麵,楚巫擺弄著手腕上的電話手表,頭也沒抬:“媽,他還沒結婚?”
“沒呢。”楚逢月看著前麵的路,隨口道:“比你大不了幾歲,他的學校離你也近,一牆之隔。”
時詡上的是私立大學,司徒正托關係給楚巫塞的那所高中的董事同樣也是那所大學的股東。
“去了學校認真學習,要是考不上大學就隻能去你舅舅那所學校給他當學弟。”
楚巫聽完,懶洋洋往背後一靠,拖長語調:“那不是亂了輩分嗎?”
楚逢月白了他一眼,這小子這欠揍的樣也不知道是像了誰,浣娘雖然瘋癲也不至於這樣。
書生……那就更不可能了。
有什麼情緒隻會彈琴,擱現在好歹也算門特長吧。
楚逢月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為孩子的高考發愁。
回到南灣彆墅,正好是九點五十九分,灰仙已經握著戒尺,在門口微笑以待了。
母子倆同時坐正身子,後背繃緊。
楚巫是被抽的,楚逢月是愁的。
停好車,解開安全帶,楚逢月深吸一口氣。
就像個下班回家不想麵對妻子的丈夫,隻想自己待會兒。
倒是時詡,見又多了新麵孔,下了車笑眯眯過去打招呼:“你好,我是時詡,楚姐姐的弟弟,楚巫的舅舅。”
灰仙禮貌回以一笑:“你好,我是楚巫的老師,你可以叫我灰老師。”
時詡總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家教這麼晚還不回去?住家家教?而且是不是有點帥得太過分了。
而且是那種充滿智慧知識淵博的帥,渾身書卷氣,站在他麵前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像個智商不夠的傻子。
“灰老師你好。”打完招呼,時詡下意識往旁邊站了點。
“楚小姐,小少爺。”灰老師友好提醒:“今天是卡著時間門回來的,下次最好提前幾分鐘,以免因為停車等因素過了門禁時間門。”
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時詡看了眼他姐,眼神詢問:
現在的家教都管這麼寬嗎?
楚逢月敷衍地點點頭:“知道了,餓了,奈哥呢?讓他點個外賣。”
“為了小少爺的智力著想,還是儘量不要吃這種油大的食品。”灰仙語氣和緩道。
“行,就點我自己的。”楚逢月問時詡,“你要嗎?”
“要!”時詡毫不猶豫道:“我想吃燒烤,如果有薯塔就更好了。”
姐弟倆達成共識,撇下灰仙和楚巫,直接進了客廳。
“在剛才這段時間門,我為您量身定製了兩套試卷。”灰仙微笑看向眼前的男孩,“每張試卷的答題時間門為四十分鐘,希望您能在錯題率少的情況下,儘快做完。”
楚巫不為所動,拋出自己的問題:“假設一隻貓的奔跑速度是五十公裡每小時,而老鼠的逃跑速度是三十公裡每小時,一隻貓抓到老鼠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
“那麼請問……”在灰仙笑容逐漸消失的時候,男孩勾起嘴角:“看來灰老師也不太喜歡考試呢,我晚上想吃烤串,你有意見嗎?”
“可以,”灰仙退讓,溫和道:“對於您為數不多的智商來說,再損失一些也不算什麼。”
楚巫冷嗤,手指勾著書包,大長腿越過他,往屋內走。
時詡在和他姐說圈裡的事:“南家這事鬨的沸沸揚揚,現在不少豪門都在做親子鑒定。”
就一個下午的時間門,已經查出了好幾個非親生的,不少人在吵架。
離婚?兩個家族利益牽扯這麼深,彆說私生子,就算是把情人帶家裡來了,你也得忍著。
長輩是這樣勸的:“男人嘛,氣量大一點,孩子不是自己的怎麼了?起碼多了個人叫你爸不是。”
反正是雞飛狗跳烏煙瘴氣,有的直接撕破臉鬨得很難看。
楚逢月聽他說著,時不時回應一句,也沒找辛奈了,自己在手機外賣平台下單。
剛要付款,微信跳出消息——
趙書青:[玉佛前兩天已經雕好了,在我手裡,是你來取還是我送過去?]
楚逢月略微思襯,回:[你在哪?]
趙書青:[老宅(定位)]
[明天我來取吧。]
楚逢月一直想去他家祖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格局,才會出趙書青這樣的貴格之命。
第一次見他就有個猜測,看到趙鶴的時候狐疑加深。
同一個家族的人,雖說因為個人命格不同,但是祖宗墳地的氣運應該是多少能沾點的。
如果是她猜測出錯,就說是去免費看看風水,這對趙家沒什麼損傷,應該不至於拒絕吧。
要是猜測正確,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趙鶴為什麼會惟趙竹音是從,這個謎題確實很讓她好奇。
“姐,趙鶴他老婆跟他離婚了你知道嗎?”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時詡表情複雜:“而且還是因為趙竹音。”
趙家這關係亂的嘞!
趙鶴收養了個女兒,還想塞給自己的侄子,結果侄子不要,自己收下了。
因為他的話,楚逢月愣了下,搖搖頭。
又瞬間門推翻自己剛才的猜測。
趙家和那一個支脈恐怕沒關係,依稀記得時詡說過,趙書青這個趙是從宋代開始傳下來的,跟那個部落應該沒有多大關係。
那就是趙鶴有問題?
想到親子鑒定,楚逢月沉吟片刻,問男孩:“除了年輕一代,老的那一輩做過親子鑒定嗎?”
時詡瞳孔震顫,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姐……這使不得吧……”
以前沒有親子鑒定這種東西,老一輩的生活比他們還混亂。
現在要是這麼一搞,五六十歲了還得看爹媽離婚。
想想就……呃……
楚逢月看到他的反應差不多知道了,豪門中有克製自持的,也有放浪形骸的。
以前的人說不定玩得比餘典更花。
時詡找了個借口溜了,他怕他姐把自己家也給拆了。
不過他爸和他爺爺長得挺像的,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楚逢月放下所有猜測,去冰箱裡找了盒酸奶,看到秦畫發來消息,點開隨便回了兩句。
秦畫:[陸致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毛病,我參加個朋友聚會都能遇到他!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我的圈子和他不重合。]
她和陸致遠年紀差了幾歲,各有各的圈子,他這一招確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楚逢月:[狗改不了吃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秦畫正在和朋友喝酒,有點微醺,看到她的話覺得挺有道理,抬眸瞥見對麵那個男人,心裡暗罵他是狗男人。
可很快又覺得不對勁。
楚逢月說她是屎???
楚逢月!!!
時詡在彆墅留宿,家裡房間門很多,女人讓他自己選。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她驚奇發現時詡和楚巫關係親近了許多。
也就短短一晚時間門,這是怎麼做的?
她琢磨不透。
灰仙已經不管餐桌禮儀了,他顧好自己的優雅就行,免得母子倆時刻把抱隻貓回來掛在嘴邊。
喝粥的時候,楚逢月叮囑道:“明天就要去學校了,今天再把灰老師教你的初中知識複習一遍。”
她要求不高:“到了學校,儘量背出一兩個初中數學公式,彆讓人覺得你是個沒讀過書的關係戶。”
楚巫咬著油條,疑惑反問:“我不是嗎?”
楚逢月語結,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不想生孩子了。
時詡覺得挺有意思,甚至還拍了個日常vlog發到自己的社交平台,記錄下這一幕。
因為掏出手機比較慢,隻有女人無奈的那一句——
彆讓人覺得你是個沒讀過書的關係戶。
然後是男孩的茫然: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