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覺得自己是最厲害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覺得厲害的東西,在彆人眼裡,可能就跟小孩過家家一樣。”
“像你師叔那樣的天才,破咒就跟拿筷子一樣,你做的再複雜,他稍微動一動就能解。”
孟成咬著牙,他不甘心!憑什麼?
憑什麼他努力一輩子,抵不過彆人的天賦。
師傅是錯的!
師傅說錯了,看啊,他天賦平庸,還不是成了人人敬仰的天師?
還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那些天才呢?
孟成被帶去了醫院,可家屬卻跑了,沒人簽字,也沒人付錢,孟成身上也沒有任何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連手機都沒有,把醫院的醫護人員忙得焦頭爛額。
不治?是條人命,醫院不可能不管。
治,出了問題又有人來鬨怎麼辦?錢還得醫院墊著。
等孟成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躺在病床上了,公立醫院資源緊張,基本都是三人病房和雙人病房,孟成能聽見旁邊的人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沒有身份證也沒有家屬,哎……也挺可憐的,全身癱瘓……”
癱瘓?
孟成瞬間清醒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他不會癱瘓的,他身體很好,他甚至都找到了法子延續壽命,哪怕活到一百歲,他的身體都會跟年輕人一樣硬朗健康。
他睜開眼睛,想要張嘴說話。
可是他的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孟成成了個有意識的植物人,他不能動,不能說話,就連吞咽的動作也做不出來。
護士隻能給他喂流食。
醫院現在也沒有辦法,找不到這人的親人,這個人也沒辦法交流溝通,不僅是無法交流,他自己也抗拒和人交流。
難道醫院要留他在醫院住到死?
醫院也陷入了難題。
醫院資源緊張,走廊上都還有病人等著搬進病房,公立醫院又不能把人給扔出去,隻能先騰出一間倉庫把孟成搬進去。
除此以外就是護工每天給他喂三頓粥。
但是護工也是要拿錢的,醫院也墊不了太多。
孟成身上很快就生了瘡,沒人給他翻身擦身,他除了呼吸和眨眼什麼都做不到。
倉庫裡還總有股灰塵味,孟成一天天陷入絕望。
明明癱瘓了,但他還是有知覺,他能感受到身體的疼痛,瘙癢。
他在慢慢等待著死亡和腐爛。
恐懼包圍著他,他死不了,但也不算活著。
每一天睜開眼睛,他都在受折磨。
孟成甚至覺得自己要是瘋了就好了。
瘋了反而不用承受這些痛苦。
可他沒有瘋,他一直很清醒,清醒的麵對著自己成了廢人的事實。
“我師傅在醫院!”周林被兩個壯漢抓著胳膊,他膽戰心驚,恐懼的瑟瑟發抖,他的鼻孔張大,不停的吸著氣,心跳快得要爆炸了,“跟我沒關係!我隻是打下手的!”
站在他麵前的西裝男人冷笑道:“給了你們那麼多錢,事情沒辦好還想拿著錢溜?有那麼好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周林連忙說:“我把錢還給你!還給你!”
男人麵無表情:“晚了,這點錢和我們的損失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
他退後一步,轉身道:“動手。”
周林絕望的看著男人的背影。
他身旁的兩個壯漢卸了他的胳膊,黑暗的舊倉庫裡,周林的慘叫聲隻響了不到一分鐘,很快就歸於平靜。
當陽光重新照射進來,周林才發現自己還沒有死。
但他的一條胳膊廢了。
一隻手臂都被砍了下來,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失血讓他頭暈眼花,疼痛讓他再次昏了過去。
周林沒有死,他活了下來,用衣服綁住斷臂,保住了一條命,修養幾天後就離開了省城。
富貴險中求,但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沒命去享受這求來的富貴了。
在周林離開省城的一周後,曲和園宣布破產。
城中村,壯漢從廁所出來,看見老爺子站在房間門口,他連忙上前:“老爺子,你身體好點了?”
老爺子也很莫名其妙,他似乎突然恢複了健康,身體不痛了,腦袋也不暈了,整個人都有勁了,難道是之前去診所開的藥起作用了?他從沒覺得這麼舒服過。
好像從三十歲開始,他就沒有像今天一樣舒服過。
壯漢:“要不要我扶你?”
老爺子朝他笑:“我自己能動,真是太謝謝你了。”
壯漢揮揮手:“這有什麼,住在一起,搭把手的事。”
老爺子手裡拿著蛇皮袋子,他還要出門去撿水瓶跟紙盒,身體好了,生計還是得維持的。
就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敲門聲卻突然響了。
壯漢奇怪道:“誰這麼早啊?”
開門以後,老爺子看著出現在門外的人,手裡的蛇皮袋子掉了。
出現在門外的是個中老年婦女,她頭發斑白,穿著雖然穿著不顯得襤褸,但也看得出來不太富裕,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卻依稀能看出年輕人清秀的五官。
老爺子的眼睛紅了。
“聽人說你住在這兒。”老阿姨剛說話,她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來,“這麼多年了,你心太狠了!”
老爺子一動也不敢動,他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等夢醒了,他還是那個孱弱的,隻能成為拖累的廢人。
他二十歲出頭就結了婚,和妻子生了一個兒子。
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他在一家修車店工作,老板很賞識他,說他吃苦耐勞,手藝又好,每年他都能漲一回工資。
他的工資可以養活一家人,能讓孩子和妻子都過不錯的日子。
妻子是麻紡廠的會計,也能掙錢。
在二十多歲的他眼裡,生活隻會越來越好。
可三十歲的時候,他出了一場車禍,雖然沒死沒殘,但他的身體垮了,肇事司機跑了,那時候不像現在,街道上沒有監控,家裡的存款都花在了治病上。
妻子的工資養活一家人實在夠嗆。
但他們還抱著希望,隻要他好起來,他就能繼續去工作了。
打擊接二連三的來。
修車店倒閉了。
他又被查出了心臟病,這個病不會馬上死人,但總要買藥,總要花錢。
而家裡隻有妻子一個人掙錢。
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為了不拖累家人,他選擇了離開。
他在一個夜晚,悄悄的離開了家,沒有帶走家裡的一分錢。
看著已經年華不在的妻子,老爺子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究竟造了什麼孽,為什麼他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老阿姨抹了把眼淚,丈夫失蹤以後,她找了很久,一無所獲,她拉扯大了兒子,沒有去民政局拿離婚證,她和老爺子依舊是夫妻。
這次親戚說找到了丈夫,她來的時候根本沒抱什麼希望。
這麼多年,她經常會想,要是自己還能再見到丈夫,她會跟他說什麼。
如今人就在麵前,她卻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
“兒子要娶媳婦了。”老阿姨一邊哭一邊說。
老爺子渾身僵硬地站在妻子麵前,點了點頭。
壯漢已經悄悄的退回了自己房間。
他關上房門,還抹了把淚。
老爺子回家去了。
他退了房,跟妻子回了老家。
這些年他沒什麼積蓄,倒是撿到了不少寶貝,他在離開前拖壯漢幫忙在網上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失主。
大約是天公作美,竟然真的找到了幾個失主。
東西還給了人家,幾個失主都給了感謝金,加在一起也是一筆不少的錢。
尤銘後來還去城中村看過,壯漢告訴他老爺子已經跟妻子回去了,偶爾給他打電話過來說自己生活的很好,在老家和妻子回了鄉下,承包了魚塘,兒子和媳婦在縣城裡工作,每周都會回去看他們。
“他說他現在過得挺不錯,就是老婆不準他再去撿破爛,最近正學著做木工活,每天養養魚做做木工,日子過得挺悠閒的,說是等魚塘掙了錢,跟老婆一起資助幾個貧困學生。”
壯漢還奇怪的問尤銘:“上次我就想問了,你是老爺子的親戚?怎麼這你都不知道?”
尤銘對他微笑著說:“不算親戚。”
壯漢更加莫名。
尤銘微笑著離開了。
他原本還想給老爺子送點錢,沒想到人已經回老家了。
並且也已經有了新生活。
尤銘想了想,路過捐款中心的時候把原本準備給老爺子的錢都捐了。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壞人可能比好人活得好。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當壞人就是正確的。
捐款中心的負責人送尤銘出去的時候對他說:“現在家家戶戶生活都好了,願意捐款的人也變多了,世上還是好人多呢!”